砰的一声,白寒烟推开段长歌的屋门,见他刚刚沐浴完,身上只穿了一件亵裤。
段长歌不悦的睨着她,微一蹙眉,冷声道:“韩烟,这几日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白寒烟此时也顾不上许多,急忙拿着他的衣服往他身上套去,边穿边说:“快穿衣服,我们去王家铺!”
“王家铺,韩烟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白寒烟拿下他挂在客栈床头的凌波长剑,一脸焦急道: “来不及和你解释这么多了,我们边走边说。”
说罢,扯着衣衫犹乱的段长歌走出客栈,跨上马一扬马鞭,疾驰而去。
“你说什么?”听了白寒烟的话,段长歌一紧缰绳,马儿倏地扬腿而立,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满脸震惊。
白寒烟也停下马,看着他正色道:“是的,我想那老仵作不会骗我。”
“如此说来,王锦在武乡县就死了,那么回到贵阳的又是谁?”段长歌拧眉沉思:“而且,武乡县离贵阳还有四个时辰的距离,就算他死在这又回到贵阳,而那个时候,他们五人的尸体应该僵硬,尸斑也该长出来了。”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白寒烟也是不解,看着段长歌道:“也许,我们去王家铺找到那个小厮问清楚情况,一切都该明朗了。”
“看来,此案蒙上这么多迷雾,让人看不分明。”段长歌微微眯起眼睛,眸子深沉如幽深的潭。
白寒烟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探究,段长歌睨着她,看到她脸上的神色,嗤笑一声:“说罢,你想问什么?”
“段大人一定知道些什么吧?”白寒烟瞥着他扬起的下巴,抿唇问道:“虽然还不知这阴间执法者,还有那狐狸会和此案有什么关联,但我能肯定,你一定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不是和你差不多?”段长歌挑唇抿出笑纹,嬉笑道:“还是你想让我知道关于我的什么?”
“段长歌!”白寒烟讨厌他一脸戏谑的样子。
“现在你与我这般熟络了,叫我的名字这么自然。”段长歌戚戚的笑着。
“你!”白寒烟一甩袖子,冷哼道:“段大人,你和那会言人话的狐狸是认识的吧,又或者说,它根本就是冲着你来的!”
段长歌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将眸光落在白寒烟身上,微微叹了一口气,语气竟是难得的一片和善:“有些事,还不是你知道的时候,而有些时候,知道了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说罢,急扬马鞭,马儿抽痛急驰,扬起身后漫天尘土,让他也看的不那么分明。
白寒烟看着他的背影,眸里洇了冷意,轻哼一声:“段长歌,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你身上得秘密一一挖出来。”
王家铺是个不大的村落,零零散散的只有几百户,只因出了王锦这个四品的知府而变的成名。
他二人站在远处高坡向下望去,眸光绕过了一片土丘,一片良田,一个坐落有序村落出现在他们的眼前,白乎乎的炊烟从座座草屋里袅袅而出。
而正中一家围墙大院格外显眼,白寒烟从头到尾数了数,是八间正房,正房旁边是两排厢房之类的房间,屋后是各大院子,厨房和柴房以及一小片菜园就建在后院。
“那里肯定就是王锦的老家。”白寒烟出声道,旋即恨恨的跺了跺脚,她有些着急:“可是我们该如何混进去又不会觉得突兀?”
段长歌负手而立,衣带随风飘飞,看着她嗤笑出声,揶揄道:“你不是会验尸么?”
白寒烟看着他一副傲视群雄的神态,不可一世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根本就不打算理会他,想了想道:“如果是个大夫就好了。”
“若是大夫怎么样,难道你就和他搞断袖?”段长歌目露鄙睨地睇了他一眼,淡淡道。
白寒烟恨不得拔了他那根毒舌,想了想低眉浅笑,勾起唇角道:“若是大夫,我就娶了他!”
说罢,朝着他哼了一声,闪身走下山坡。
段长歌瞧着她的背影,眼中却因她的话腾起怒火,阴恻恻地看着越走越远的小子,低声道:“你找死。”
白寒烟站在村落口,正犹豫用如何说辞才不会让人起疑心,正踌躇间却见段长歌一身书生打扮缓缓从远处走来,肩上扛着一个药箱,收了平日里的桀骜和邪魅,一身书卷气息,俨然就是一个游方郎中。
白寒烟惊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指着他好半天才道:“你从哪儿搞来这身行头?”
段长歌斜睨了他一眼,没什么好声气:“从你娘子身上抢来的。”
白寒烟他这一席话被噎住了,吞了一口唾口水,像一团棉花把喉咙堵住了,对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正巧他回头看她:“怎么,舍不得你娘子的这身行头?”
白寒烟握紧了拳头,讥唇道:“还是长歌你穿起来更加好看可人。”
段长歌脸色阴沉,转身就走,白寒烟总算解气一回,抬腿小跑跟着他的步子。
两旁农田里有一条小陌,农民正在耕田,除草,二人走在小陌里,并没有直接去王锦的老家,有些事,恐怕问是问不出来。
段长歌偏头对白寒烟道:“喊吧。”
白寒烟一脸诧异:“喊什么?”
段长歌白了她一眼:“喊号子,不然谁知道你是大夫?”
“那你怎么不喊?”
“你见过大夫亲自喊号子的么?”
白寒烟哑口无言,抿了抿唇一跺脚,喊就喊,有什么大不了的!
“扁鹊在世,华佗再世,专治疑难杂症。”
白寒烟口中含着一棵狗尾草,看着段长歌不怀好意,心想着,若是真的有人看病,我看你怎么圆?
“扁鹊在世,华佗再世,专治疑难杂症。”
“大夫,等一下。”忽然一声叫喊阻了二人去路,白寒烟凑段长歌身旁,小声嘀咕道:“买卖来了,一会你行么?”
段长歌瞥了她一眼,轻蔑哼道:“你才不行。”
说罢,缓缓回身看着从田地里走过来的男人,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道:“这位兄台可是哪里不舒服?”
那男人瞧着二人气度不凡,摸了摸身上的污泥,挠头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我家里的有些不舒服,劳烦大夫给她看一下。”
段长歌微微一笑道:“可以,不过……”
他睨了四周一眼,为难道:“她在何处,就在这儿?”
那男子连连摆手,道:“去我家,去我家,离得很近。”
张望家是一出低矮的两间破房,看起来快到倒塌了,窗户破旧不堪,炕上躺着他重病的娘子,张望打开房门,他娘子看着来人,挣扎的坐起身。
“相公,他们是谁啊?”
张望立刻上前拥住女人,摸了摸她的额头,柔声道:“是我请来的游荡大夫。”
白寒烟不晓得那女子病得多重,只觉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屋内光线惨淡,即便是白天,也暗沉沉的,更显得那女子瘦弱可怜。
“咱家没钱看病。”张望娘子低叹一声,眼泪在眼圈打转,握住张望脏污的手:“倒是你一直劳累,为妻心有不忍。”
“没关系,我们不要钱。”
白寒烟脱口而出,看着他们夫妻如此艰难恩爱,忍不住心软。
“什么?”夫妻二人一怔,瞧着二人气质非凡,根本不像游历许久的人,不由得狐疑起来:“两位公子,真的是大夫?”
段长歌狠狠地睨了他一眼,白寒烟抿了抿唇道:“我家大夫向来如此,看不好病不要钱。”
二人仍旧有些目光疑惑,仔细打量起起他二人来,段长歌抿唇轻笑,打开药箱,拿出脉枕放在床上道:“小嫂子将手腕放上去,在下为你诊脉。”
女人抬头看了一眼丈夫,张望对她点了点头,她才将手腕放了上去,段长歌伸出两指手指细细诊断起来。
白寒烟瞧着他的样子,不由得某些好笑,这段长歌煞有介事的装模作样,活像真是那么一回事似的。
须臾,段长歌眸色凝重,叹息一口气才道:“脉象有力为表实,无力为表虚。浮而有力有神,为阳有余,属热证。浮而无力而空滑,为阴不足,属寒证。小嫂子可是经常滑胎?”
此时不仅张望夫妻睁大双眼,连白寒烟都有些吃惊,难不成他还真的会看病?
“神医啊,神医,是的,实不相瞒,我家娘子前日里已经是滑了第四胎了,唉,也不知我张家究竟做了什么孽,总也留不下?”
段长歌浅笑道:“滑胎不留,与肝肾气血,冲任二脉,都与寒气过重有关。依症为虚症,主要是气血虚弱和肝肾亏损所致,治疗宜益气养血滋补肝肾,这样吧,我留下一副方子,让小嫂子多吃一段时日便可痊愈,且孩子这事,不要过急。”
二人作揖长谢,说罢便将家里的钱财全部拿了出来,段长歌摆了摆手,笑道:“方才我这小厮既说,治不好不要钱,我也不能砸了招牌,待小嫂子痊愈在给也不迟,我主仆二人要在武乡县待一段时间。这样吧,今日天色已晚,这位兄台若不嫌麻烦就留宿我们一日,可好。”
“好好好。”二人自是满心答应,可瞧着他二人,有些羞愧:“家里实在太过简陋,只有两间矮房,我夫妻可住一间,不知你们主仆二人能否住一间?”
白寒烟闻言一愣,正说不行,段长歌却已抢先应承着:“江湖儿女,没有那么多讲究将就,那便多谢。”
“该是我们谢你才是,你是神医啊!”二人对着段长歌又是一道千恩万谢。
段长歌低眉垂目,淡道:“哪里是神医,就算是神医,也不能让人死而复生。”
二人一听这四个字,立刻脸色一变。
夜里,百虫蛰伏,二人坐在房间里对视良久。
“今晚你说怎么睡?”白寒烟冷眼瞧着他,怒气凛然。
段长歌神色淡淡的躺在炕上,对她努了努嘴:“你睡地上。”
忽而抬起眼看着她笑得嫣然:“我也不介意一起睡,反正我们都是男人,没那么讲究。”说罢,往炕里挪了挪,真的腾出一块空地。
白寒烟深吸一口气,忍下心中怒气,声音尽量平静道:“没什么,我睡在地上,段大人今日辛苦,下官睡在地上也是应该。”
“你真是这么想?”段长歌挑眉看着她。
白寒烟点了点头,拿了一个破布单子,铺在地上,作势就要躺下。
“看起来你还是知道心疼我。”段长歌冲她微笑。
白寒烟转过身去,不再搭理他。
段长歌忽而轻笑出声:“我不相信你今夜会睡得这么消停。”
“难道段大人,今夜就不会去夜探。”白寒烟忍不住反唇相讥。
“看来我们果然是心有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