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里,幽幽的古琴之音清越如流水,白寒烟被段长歌紧紧的护在身后,她感觉到他的身子都紧绷了起来,知晓此番算是遇到劲敌了。
”大哥,这是什么声音,怎么会如此这般优美好听?”白玉嘴角含笑,双眸迷离,这一曲听的他如痴如醉,仿若梦中,仿佛这琴音勾去了他的三魂七魄。
“白玉勿听,这是勾魂摄魄的诡音!”乔初急忙用手掩住他的耳朵,隔绝了琴音,白玉立刻恢复了神智,乔初将他护在身后,仰头瞧着前方角门后,眯起了双目疾声道:“既然来了,就出来相见,又何必躲在暗处畏头畏尾的,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角门外琴音仍是曼妙的传来,琴音淙淙,时而如山涧清泉,悠扬清越,时而如崖上瀑布,飞花泻玉。而随着音调而来的就是一阵女人尖锐的笑声,是一种让人毛骨悚然到了骨子里的笑声。
白寒烟听的出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寝殿庭院四人气氛紧绷,唯有各人慌张急促的喘息此起彼伏,莫云忽然从房檐之上纵身而降,无声无息落在了地上,抽出长剑紧走几步停在乔初身旁,身上还带着一道狰狞的伤痕,鲜血染湿了他的黑袍,他却并不在意,俯身在乔初耳语道:“果然不出主子所料。”
乔初沉下双眸,唇抿的紧紧的,白寒烟看着莫云身上的血,惊呼出声道:“莫云,你受伤了?”
莫云偏头对她笑了笑,看了一眼伤口,道:“无妨,只是皮外之伤。”
忽然,殿外的琴音曲调大变,杀意愈酿愈浓,琴声渐渐转急,不经意间,已从哀婉的曲调转到的骇人的杀伐之音,似乎感觉的到弹琴者的手指古琴上狂拨中,眼前已经有幻影无数,似乎置身在杀气腾腾的战场之上,白玉已经承受不住,用手捂住头,拼命的摇着头,大喊道:“大哥,头疼,头疼,要裂开了!!”
而后他的身形陡然一震,脸上登时褪去了所有血色,唇色也变得乌青颇抖,身子软软跌在地上,乔初急忙伸手扶住他,双眼如同染了血一般,他偏头看着殿外,周身萦绕一层冰冷冽人的杀意,墨玉瞳仁里泛着阴冷,带了浓烈的杀气:“岁寒,我的好姨母,还不收手,他若死了,你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白寒烟身子瘫软的倒在段长歌怀里,听闻乔初的话,急促的呼吸一滞,真的是岁寒,即便心里已经知晓了这个答案,可她不敢相信,那个隐藏在绮罗族的另一股势力真的就是她。
琴音戛然而止,庭院里陡然陷入一片安静当中,白玉也渐渐缓和下来,莫云上前俯身将他扶起。
乔初抬腿上前行了一步,沉眸看着角门门口,冷冷的道:“出来吧,岁寒姨母。”
夜深沉的可怕,庭院内没有半点声音,令人窒息的安静仿佛冰冷的河水一般要将人淹没至顶,直到门口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很轻很细微,然后白寒烟便看到一抹莹白从门口转了进来,那清透的颜色在黑暗中格外的扎眼。
白寒烟握紧了手掌,看着停在门口的女人,此刻就像是换了一张面皮一般,即便她此刻脸上还带着笑意,只是那没有温度的笑容却是比冰雪还要寒冷,白寒烟忍不住怒斥出声:“岁寒,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
“是我,又怎么样,很失望?”岁寒扯了扯唇角,笑意加深。
“岁寒,我问你,九奶奶,八夫人,还有普落,是不是都是你杀的!”白寒烟心里隐隐还有一丝期盼,期盼岁寒还没有彻底丧心病狂,她只是不想父亲的眼光看错了人!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白寒烟,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岁寒淡淡的睨了她一眼,讥嘲一般的仰头笑了起来,忽而,她顿了笑意,又讥讽道:“白寒烟,你和你父亲一样,太过心软,这辈子也难成大事,所以他只能落得一个不得善终的下场,而你今日也会葬身荒野之中。”
”岁寒!”白寒烟上前一步想要同她理论,却被段长歌一把拉了回来,桎梏在怀里,白寒烟一边用力挣脱,一边盯着岁寒冷声道:“亏我父亲如此待你,那般相信你,你竟这般负他!”
岁寒似乎听到笑话一般,低下眉头,用手掩唇轻轻笑了笑:“白寒烟,你还真是天真的很,什么负不负的,都已经一把年纪了,以前的爱也好,恨也罢,都消散的差不多了,现在只有权利……才是最重要的。”
岁寒抬起眼,仍然平静地垂手在角门口站立,淡定的神色,一双乌黑冷澈的瞳仁中并未惊起任何的涟漪:“我奉劝你们别做挣扎了,乖乖的把白玉交给我,常凤轩已经在我手中,现在绮罗族尽在我的掌握之中,要你们的命只在顷刻之间。”
岁寒顿了顿,目光落在乔初身后的白玉身上,墨黑的瞳孔一缩,她微微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夙愿达成一般轻松,她阴鸷的笑了起来:“母亲呀,母亲,你瞒了我这么多年,可终究还是被别人给找出来了,瞧瞧你多会挑地方,竟然将那个人就藏在你的寝殿之中……”
乔初冷哼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嗤之以鼻道:“岁寒,你别高兴的太久了,这才刚开始,没到最后一刻,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乔初说罢,袖底一番,"铮"的一声从袖口弹出嵌珠纹龙剑鞘,他反手拔剑,细长的雪白霜剑,在清冷月光里带出一道冰寒凛冽光芒,他伸手握住,脚下疾步向岁寒狠狠的刺去。
岁寒冷眼看着他,面色自若,便在此时,乔初只觉蓦地里青光一闪,一柄长剑从一侧急飞而来,如风驰电掣般射向他,乔初陡然惊觉,纵身一跃犹如鸟儿一般又轻轻巧巧地飞了起来的,一个利落的翻身,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在抬眼看时,无涯老人却已经横在了岁寒的面前。
“师傅……”
“师傅……”
段长歌和乔初几乎是同时出口,乔初眼底哀绝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人,而不远处的段长歌神色微疑,白寒烟感觉他的手心微颤,望着眼前的景象心底生出了难以自持的凉意,竟不可置信的惊在原地。
“师傅,没想到你真的背叛了我们,你知道我最不想怀疑你,可真的就是你……”乔初苦涩的笑出了声,看着眼前鹤发老人,心底悲伤越发的扩大。
“初儿,长歌……”无涯子眼底陡然涌出许许多多疲倦与哀伤,仿佛一瞬间,眼旁蔓延出许许多多皱纹来,他摇了摇头,艰难的道:“原谅为师……,为师也是不得不做,你们绝对不可以伤害她……”
白寒烟陡然心惊,看着无涯子此刻的神情,莫不是在他心里竟然是喜欢岁寒的!
岁寒缓步走到无涯子的身旁,轻轻的倚在他的身旁,风韵犹存的脸上浮出一抹娇媚之色,她挑着柳眉讥嘲道:“背叛?你说背叛,呵,真是好笑……”
说罢,她真的抚着胸口笑的花枝乱颤,她指着乔初笑着道:“乔初呀乔初,自始自终,无涯子他都是我的人,收养你也不过是将你养在身边罢了,好日日了解你的习性,至于段长歌,当初无涯子捡你回来时,我怂恿他便要杀了你,若不是无涯子的一时心软,又岂会留下如此大的祸根!”
段长歌幽沉的双眼一缩,冷笑道:“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你最大的隐患,岁寒,你的奸计也未必会得逞!”
“是么,那也要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来人,把他们给杀了!”岁寒一声令下,数百个鬼面侍卫尽数涌了进来,一时寝殿庭院里灯火通明,整座寝殿早已被鬼面侍卫卫严严实实包围住。
岁寒冷笑一声,猛地从腰间的银白刀鞘中抽出刀来,只是与刀鸣清越的声调却是不同,白寒烟惊疑的看去,说却见岁寒手中握着的竟是一把细长的短剑,剑柄占剑身的三分之一长,剑身却微弯,发出一种淡如翠玉的微芒,乍眼看去,像是一把刀一样。
白寒烟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指着那把短剑,惊骇道:“竟是一把剑,你这刀鞘中竟然是一把剑,不可能,不可能,父亲不会……”
“不会什么!”岁寒一张脸布满了戾气,几乎将她美丽的五官都扭曲了,她咬牙道:“是不会送我这把剑,还是他不会爱上我!”
白寒烟怔了怔,好半天她才明白,父亲爱的人不是她,一定不会是她,父亲这一生酷爱银刀,却讨厌利剑,因为他认为弯刀能屈能伸,适合隐忍,是为兵器中的君子,而剑确是变幻无常,如同小人,他若是爱岁寒的话,不会在银白玉制的刀鞘中做了一把小剑放进去,父亲一定是意有所指,一定是意有所指,白寒烟沉吟不语,莫不是……
白寒烟猛然抬起眼,看着眼前的岁寒,长发散肩,眼眸清黑,面孔轮廓不在弱弱,而是几多阴森,阴郁,狠厉参杂其中,白寒烟瞧着她的模样,沉沉的笑了笑道:“岁寒,当年我父亲爱的人,是你的姐姐,乔初的母亲,清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