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凤轩身子一颤,似乎被她这一声柔柔的低唤拉回的思绪,再抬眼时,不远处的那妙人儿却不见了影踪。
她他兀自甩了甩头,再次抬眼看去,眼前除了阴沉要命的天色,便是黑屋的房檐,方才那百媚丛生妙人却不见了影踪,他邪邪的轻笑了一下,回身看着身旁可人的娇妻,打横将她抱起,调笑着抬腿向喜庆的房里走去。
而与此同时,在角门的另一侧刘胭正用力的挣脱着白寒烟的束缚,手中紧握的刀也被她夺了去,方才那新娘子头顶上灼目的红盖头和凤冠霞披,红艳艳的刺眼,她方才穿过一年之久,转眼又被别人穿上了那抹红。
当真是人生如戏,欢情不过一载,就易了主。
"刘胭,你别冲动,现在杀常凤轩还不是时候,你这么做,只会惊动了他,根本伤不了他半分,反而会给你自己惹来麻烦!"白寒嫣死死拽着她的手臂,将那小刀藏袖中,好一番苦口婆心的劝慰者,心下更是后怕的紧,若她此刻晚来了一步,只怕刘胭此刻便闯了大祸。
"我不怕,今日来了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大不了我二人同归于尽,也绝不要他过的如此逍遥!"刘胭满目狰狞,恨意似毒蛇一般盘在她心头之上,染红了双眼。
"糊涂!"
白寒烟低声呵斥:"为了一个如此不堪的人,而毁了自己的一生,又哪里值得!更可况你就甘心让他戴着伪善的面具死去,就不想让他的恶性披露在众人眼下也?刘胭,往后时日,你应为自己而活,他常凤轩迟早会遭到报应,你且看着。"
刘胭一震,身子缓缓依在角门之上,软软的垂坐在地上,感觉脸上一片冰凉,后知后觉的抬手摸上自己的脸颊,一手的湿润,这泪一流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她太恨了,恨那个冷心薄情的男人,为了爱他,她拔光了自己身上的刺,变得整日惶惶不安,生怕有一天她醒来,那个男人就会像她当时从紫烟身边抢走一样,会被别的女人抢走。
报应……刘胭苦涩的轻笑,笑得眼泪簌簌,蒙面的纱巾已被泪水沁湿,熨贴在脸颊之上,勾勒出她的娇靥,梨花带雨尽是绝望。
白寒烟急忙俯身看着她,生怕她会一时想不开而做了傻事:"刘胭,你……"
"我没事。"刘胭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像是把所有的压抑委屈一口气吐出,卸掉满身的爱恨一般,她缓缓站起身对白寒烟勉强露出一抹笑意道:"扶疏姑娘你说的对,为了这种不堪的人赔上自己的性命,当真是不值,离段大人给的期限还有五日,我会找出他杀害小宝,陷害我的证据,将他绳之以法,揭开他伪善的面具,让常凤轩人面兽心的嘴脸公之于众。"
"说的好!"白寒烟由衷的替她松下一口气,抬手拍着她的肩头,抬头看看满天阴沉的乌云,那黑云在云层中翻滚似乎越来越低,她眼底一沉,勾唇轻笑道:"刘胭,我们回吧,你瞧,这一场暴风雨似乎要来了呢。"
夜里,黑云翻滚,没一会儿,豆大的雨珠从天空之上砸落,敲得窗子啪啪作响,没由来的让人心生恐惧和不安。
刘胭坐在窗下,目光怔怔的望着窗外墙角下的那几株野花,娇弱的身子似乎承受不住这肆虐的暴雨侵蚀,被打的有些奄奄一息,如同水中浮萍随时都会倾覆了结性命。她不由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野花一如她此时。
紫嫣眉目间一股开朗明丽之意,对刘胭宽慰道:"常凤轩流连青楼,醉心于琴音谱曲,这样的人委实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刘胭你我该是庆幸的,能够早一日看透了他的面目。"
刘胭低头不语,好一会儿,她忽然抬起头,一双眼里陡然犀利,那一霎那紫嫣只觉得她那双眼如电光一般,听的她沉声道:"紫嫣,你说什么?!"
紫嫣倒是被她突如其来的狠劲吓了一跳,低喃道:"怎么了吗,我说错了?"
刘胭立刻上前抓着紫嫣的手臂,疾声问道:"紫嫣,你方才说常凤轩一直醉心于琴音谱曲对不对?"
紫嫣惊诧的看着她,似乎不解他为何会有此疑,皱眉问道:"你怎么了?常凤轩醉心于谱曲抚琴,是人尽皆知,你我更是知晓,你为何要这般相问?"
刘胭登时便被骇的慌乱,连退了两小步,花容失色,手下微颤道:"他也是琴师,我怎么,我怎么将此事给忘却了?"
紫嫣闻言蓦地将瞳孔增大,双手掩唇惊呼出声:"你……你,是怀疑醉花楼那个失踪的琴师是……?"
她的话未说完便已然站立不稳,紫嫣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夜夜同眠的枕边人,为何要费尽心机的对付自己最亲近的人?
刘胭也是面色阴沉,更是想不明白,常凤轩既然想要她死,为何当初会不顾世俗的将她一个青楼女子娶进家门,又甘愿忍受世人的碎语闲言?
"可能他原本并不想杀你。"
白寒英从门外雨中归来推门而入,伸手脱掉身上的雨蓑扔在了脚下,秋雨打湿了她的额发,显得有一些狼狈,只是那一双眼深沉的如不可窥视的夜。
"扶疏,都这么晚了,你去了哪儿?"紫嫣上前走向她,手里拿了一块干净的毛巾递给了她,白寒烟随手接了过来擦了擦脸颊,双眸绞着波光:"我又去了一趟常府。"
话落,紫嫣和刘胭皆是一惊,二人对视一眼,齐声道:"你去常府做什么?"
白寒烟浓密青丝卷曲散落肩头,触及那双眼睛,冷得叫人不敢直视,随手将毛巾扔在了桌上,冷声道:"去探探常府里见不得人的秘密。"
“秘密?”刘胭愣了一下,不由得上前一步,看着白寒烟凝起双眸道:"这常府里有什么秘密呢?"
白寒烟看着她和紫嫣勾唇笑道:"你们二人嫁入常府也有一段时日可知晓,府中一处院落里有一座灵堂?"
"灵堂?"二人脸色瞬间苍白,又有些恐惧的缩了缩身子。
紫嫣有些颤抖,低声道:"扶疏,你怎么会忽然提起那个?灵堂在仓库里,那可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密事,我记得曾有一次,一个丫鬟不小心闯了进去,登时被吓得掉了魂儿一般,浑浑噩噩的跑了出来,后来被常凤轩抓住,竟然叫人将她活活打死了!"
"什么,活活打死了?"白寒嫣一下子抬起头,眼中闪着一种愤怒和惊疑,恍惚忆起今日在那灵堂门外遇到了那个丫鬟,她也曾说过自己靠近那灵堂是不要命了,想来是有原因的。
"那灵堂,是常德为奠念他的小妾而设立的。"刘胭在一旁忽然冷冷的开口。
"小妾?不是老夫人么?"白寒烟微微蹙起眉,似乎有些狐疑,刘胭却讽刺的笑了笑道:"常德的夫人早死了多年了,而那那小妾一直也不受宠,年纪比常凤轩还小上几岁,不知怎的五月前那小妾忽然暴毙而死,而后常德也不知如何换了一副心肝儿一样,竟然对那小妾的死哭得死去活来,并叫人在她生前所住的院落设成了灵堂,用来日日奠纪,更不准外人去踏足,后来又经过那丫鬟一事,那处变成了常府的境地,谁也不敢再踏进半步。"
白寒烟闻言挑起眉峰,细细思索着她的话,想起她说见到的那斑驳的旧门,还有那院落偏僻的位置,想来那小妾生前的确不受宠,可常德为何在他死后又百般怜惜?
"的确如此。"紫嫣也抬头也说道:"常德这一点的确反常,那小妾生前不见得他去过几回,反倒是死后他倒是没常去那处拜祭。"
白寒烟眸深如墨,眼泪赫赫精光,总觉得所有问题的源头都在这里,刘胭却忽然开口问道:"扶疏姑娘,那你夜闯城府可是发现了什么吗?‘’
"’那灵堂不见了。"白寒烟低声说道,而心里越发的肯定,这灵堂里的猫腻一定是他常府里的软肋。
"不见了?"刘胭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为何不见了?"
"可能是我今日忽然闯入有关。"白寒烟低眉揣测,想起在那里碰到的那个毫无温度的人,仿佛是从棺材里爬出来一样,让人心生绝望和惶恐,她更是不由得怀疑,也许常府里的秘密就是它。
"刘胭,你仔细想一想,你在常府里时,可是在不经意间路过那处,或者发现了什么?"白寒烟问道。
刘胭却十分肯定的摇头:"没有,那处是常府的隐晦,成亲之时常凤轩便多番告诫过我,不可随意去那灵堂附近,以免冲撞神灵,所以所以我从未向那处接近过一分。"
白寒烟凝神思索,想了想又道:"那么你可曾在常府里遇到过奇怪的事或者奇怪的人?"
听她一言,刘胭神色一顿,眼底波涛顿起,忽然将声音拔高几度:"就是那个人!那个我在常德房外见到的那个人。"
白寒烟引她的话变了脸色,她记起刘胭曾说过,在小宝周岁时她从街上寻百家饭回府时,恍惚在常德的窗上见到一个男人,而她当时以为眼花了,现在想想那个男人一定就是常府的秘闻。
"也许就是因为他,你才招来杀身之祸的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