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久了,灰狼就觉得没意思,河里的鱼吃腻了,来回就那几种,山里有几个鸟窝下了几个蛋他都知道,荷花再美也不过年年花开花谢,日出还得爬到山头,耽搁睡懒觉,灰狼都几百年没去看过了。下雪了灰狼早早就回房子里窝着,除了睡觉还是睡觉。
为了行动自由,灰狼开始潜心修炼,虽然修炼的目的不纯,但好在心性单纯,山里灵气充沛,有镇山宝物护着,时不时可以挑几个闯山者练手,灰狼很快便学有所成,当得起一山之主的称号。
灰狼化成一个成年男子,穿上闯山者包袱里的备用衣物,兴冲冲地扎进炊烟撩人的人间。
到了集市,看见许多不曾见过的稀奇玩意,同样的面食,可以做成两指宽的长面,用水煮熟,捞出来撒上葱花辣椒面和盐,滴几滴香醋,等油烧的冒烟泼上去,拌匀了红绿相间煞是好看,嚼起来筋道爽口。
也可以揉成大面团子,拿剪刀剪成小条,煮熟后浇上西红柿木耳黄瓜胡萝卜黄花菜笋片熬成的浇头,撒几根香菜,热腾瑞的,喝一口汤浑身舒坦,吃一口面夹一筷子菜,灰狼一顿能吃五大海碗。
结账付款的时候,灰狼发现自己没有人类所说的“钱”,被店家拉住不准走。店家看灰狼面红耳赤的样子,不像是吃霸王餐的,可能是忘带钱了,问他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他可以让伙计跟着去取钱。
灰狼没有名字,也没有姓氏,便留下来给老板刷了一个礼拜盘子。灰狼干活勤快,肯卖力气,店里的帮厨都喜欢他,没事便跟他聊天,趁老板不注意塞给灰狼盘客人剩下的猪耳朵或者馒头,灰狼就更开心了。
在人间走一遭,灰狼发现每个人都有名字和姓氏,庙里供的神仙也是有名字的,自己堂堂莫问山山主怎么能没有代号呢,以后谁要崇拜起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不能说那头灰狼吧?
灰狼蹲在学堂的墙角,偷偷听教书先生之乎者也好几天,才弄明白如何起名字。要有名有姓,姓代表家族,名代表个人,姓名,是家族的传承和个体的结合。
自己是莫问山山主,那莫问山就是自己的家,自己可以姓莫,名字就叫远山,寓意可以去很远的山,莫远山,越念越好听,即押韵又融入了自己的理想,真是太有才华了!
教书先生要是知道门外有头狼听了几篇文章就觉得自己懂韵脚韵律,怕是会气得吐血,拼着老命揪过灰狼的耳朵好好给他讲解一下韵脚的博大精深!
灰狼还算有良心,顶着莫远山这个名字,并没有用法术将别人口袋的钱变到自己口袋,或者把石头变成银子糊弄人类,想买什么就去给店家打工换钱。
灰狼有修为,干活不偷奸耍滑,一个人可以干五六个人的活,现在盛世太平,商家能安稳做生意,自然需要人手,像灰狼这样的,很受欢迎,临走的时候还有好心的老板送灰狼些吃的用的。
是以每次在外面逛几个月,灰狼收获颇丰,散开包袱,有这家给的火腿,那家给的腊肉,还有灰狼经常帮忙挑水的大娘亲手缝的棉衣,灰狼学着教书先生的样子,摇头晃脑地感慨人间自有真情在,还是好人多啊!
灰狼聪明肯动脑,学着人间盖房子的样子,将上一任山主留下的茅草房扒了重新翻盖。
砍下手腕粗的竹子搭出房屋的主框架,屋顶用芭蕉叶盖了厚厚几层,削了一堆胡桃木做成了桌椅板凳,给自己枣木大床上铺了刘婆婆做的褥子,整个屋子里里外外看起来竟也有模有样。
有了小白后还专门给她盖了间厨房,从山外的小镇背回来锅碗瓢盆,让缥缈的莫问山有了一些烟火气。
去河里抓了鱼,灰狼不再扔水里煮熟就吃,学着人间的法子,刮了鱼鳞去了腥线,熬汤呢一定要用油煎一下熬出的汤才白,放点红枣黄芪当归,补气补血,最适合冬天喝。
扁鱼适合清蒸,圆鱼可以糖醋,打的鱼多吃不完可以腌了挂门口晒成鱼干,吃的时候拿水泡软撕成条,跟春天的小芹菜一起炒。
夏天把鱼用荷叶包了裹上泥扔火里做成叫花鱼,或者直接处理后架在火上,撒上孜然和辣椒粉慢慢烤,喝着女儿红,看着漫天繁星,说不出的畅快。
灰狼现在还学会了做买卖,经常摘些莲蓬和荷花拿去集市卖,要价便宜货又新鲜,生意好得很,床底下甚至还积攒了些碎银。
等开春了,灰狼打算去买架古琴,让小白学会后弹给自己听,毕竟女孩子大了,不学点才艺以后怎么嫁的出去?还得学习织布纺线做衣服,他看人间的女子要是这些学不好就找不到婆家呢。
灰狼觉得自己为了小白,一颗老父亲的心都要操碎了,丝毫不记得小白是只兔子啊,兔子!
不过,浪漫是灰狼的,小白可没这闲情逸致。灰狼学什么都无师自通,唯独做饭这一窍怎么也开不了。
不是火大把菜炒焦了,碧油油一盘绿菜炒成一盘枯枝;熬汤像把卖盐的打死了,咸的跟海水一样发苦;就是红烧出来黑乎乎的一团跟跳过消化步骤一样。
不要说吃了会不会中毒,这根本吃不下去啊,剧毒起码有个好看的模样、好吃的味道啊!
灰狼和小白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吃灰狼做的饭菜,灰狼逮住一个闯山者,绑在树上喂他自己做的那盘看不出原材料的红烧鱼。
那人对着灰狼和小白破口大骂,喊着要杀要剐随便,给修行者喂粪便是人干的事吗?不怕遭报应吗?
小白和灰狼对视一眼,他们本就不是人,而且这是在用“美味”款待进山的客人,不会有什么报应的。闯山者挣扎无望,在灰狼掰开自己嘴,挖起一大勺鱼送入口之前自断经脉而死,大有士可杀不可辱的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