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好，好！那我就回宫了，可要玩得开心点啊！”公良负天挥手作别。
“好，好。”叶世国目送着一众大臣簇拥着公良负天回宫。
“大人，有什么吩咐跟我说就好。”江长安边上楼边说。
“好。”叶世国和阿图尔斯对了对眼神，后者悄悄走了出去。
“这一层是您和您随从的房间，这间是叶公子的，那在下先行告退，大人好好休息。”江长安说罢退了出去。
叶世国打量着房间，倒还算精致，颇有江南之风，或许是为了照顾他们，也摆上了一点西域风格的装饰和地毯，他走到窗前，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这是一个大院，两侧是店家住的屋子，门前是流经城内的河，几棵杨柳垂下河面，对岸就是闻名遐迩的长安杂货街，热闹非凡，摩肩接踵。
另一边。
叶文拓放下了行李，望着江长安下楼的背影，欲言又止。
“你。”他终究还是开了口。
“嗯？”江长安转过身，发现来人是那个藏狼少年，礼貌地行了礼，“有何吩咐？”
“我以前，没见过你吧。”叶文拓望着这个长安少年的双眼。
“或许如此。”江长安微微点点头。
“我没记错的话，阁下姓江名长安？”叶文拓在离江长安三步的楼梯上停住了。
“是。”江长安拱手，心微微颤了颤。
“叫我，文拓便是，不必拘泥于繁复礼节。”叶文拓笑了笑，走到江长安身边与他并肩，“不知这长安城，有何令人流连忘返之处？”
“阁下若闲来无事，长安愿指路前行。”江长安再行了礼，与他并肩的这一刻，他总觉得这个场景在很久之前就真实存在过，想抓又抓不住。
“走吧。”叶文拓微笑道，走在江长安前面，客栈一楼吃酒的人们都望着这个异域少年，江长安看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睛。
“这是长安最热闹的街道，上元节的时候，灯会也是在这里进行。”江长安不厌其烦地为叶文拓一个个店铺介绍过去。叶文拓饶有兴致地安静看着，也不说话，有时随手拿起一样物件就用生硬的长安话与老板交流着砍价，江长安只好充当中间人的身份最后成功拿下，有时登上街边的楼梯沉默眺望着远处的城墙，有时蹲下身看两只蚂蚁打架，有时眯起眼走进一家酒馆喝酒。江长安跟在身边不时观察着他，有种莫名的感觉，觉得眼前这个藏狼族的少年身上却有着长安的气质，他像是早就来过这，又像是从未到达的旅人。
“你知道么，其实我以前来过长安。”叶文拓坐在河边的椅子上，看着河上小船晃悠悠荡向远方，三两孩童在洗衣的妇女边上嬉笑玩闹。
“嗯。”江长安笔挺地站在树下，一片落叶掉在他脸上。
“其实，我羡慕你们。”叶文拓接过孩子抛来的球，安静地笑笑扔了回去。
“何出此言？”江长安看着接过球的孩子向小巷深处跑去。
“我也不知道。”叶文拓的声音淡了下去，天边的夕阳刚刚与地平线擦肩而过。
江长安沉默着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
“你叫长安，是有什么由来么？”叶文拓没有转身。
“我也不知道，或许了，是希望长安，常安吧。”江长安把落叶轻轻弯腰放到地上。
“挺好。”叶文拓捡起一颗石子，扬手丢进河流，波光粼粼的水面顷刻四分五裂，“你不问我为什么之前来么。”
江长安依旧靠在树上，望着渐暗的人间。
“若你想说，不会等到现在。”他偏过头对着巡视的城中士兵点点头。
叶文拓的心动了动，不知从何时，他的灵魂已追不上他的身体，所有人都在对他发问，告诉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不给自己一丝喘息的缝隙，在离这里几百里之外的那个草原之城，他从未与他人好好地谈一次天。
而眼前的这个少年，轻而易举让自己打开了话匣子。
“你，为什么当官呢。”叶文拓的声音和江长安一样，没有起伏。
“想造福苍生吧。”江长安觉得有些累，席地而坐。
“造福，苍生……”叶文拓念着这几个字，“有抱负。”
“谈不上，燕雀之志罢了。”江长安闭上眼听着流水声。
“有的时候，你会不会觉得体内有另一个自己？”叶文拓蹲下身把手放在水中，鱼戏莲叶，吻得他手痒痒的。
“有时候，有。”江长安不想说谎，他很多次都这么想，只是连萧荣他都没有告诉。
改奏折的深夜，拼杀完的筋疲力竭，失眠的沉默，周旋于人海的些许无力，回忆的空白，这些时刻无不让他觉得想休息和躲避，让体内的另一个江长安，真正的江长安降临。
可是他不能，就因为他是御正司统领，就因为他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就因为他是对稳固这胤隆政权立下赫赫功劳的人，就因为他身上担负的保卫长安，保卫胤隆，保卫公良负天，保卫这段历史的责任，他一刻都无法休息。
“想过休息么。”叶文拓看着一边洗衣的妇女，向她学习着搓衣服的动作，蹩脚的长安话惹得她捂嘴笑。
“嗯，但是不能。”江长安走到桥上，顺着河流看向远方。
“我，跟你差不多。”叶文拓像个孩子一样笑了起来，刚刚他帮那个妇女试着洗了衣服，结果一脚踩到水里。
“藏狼，应该很累吧。”江长安靠在桥上。
叶文拓抬起头认真看了一眼江长安，笑了笑低下头。
“长安，也很忙啊。”他大声说。
江长安看了看他把一篮子衣服交给那个妇女，顺势又把手放进河中洗去污渍。
“你的长安话其实还可以。”望着他的背影，江长安恍惚中有种微妙的感觉。
“谢谢，有空教你藏狼话吧。”叶文拓站起身，江长安也站了起来。
“谢谢你，这一天，我很开心。”叶文拓直视着江长安的眼睛。
“嗯。”这一次，江长安没有回避，而是对上了他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