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渊闻言,不由缄默,对于楚中天的言语,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若是站在楚中天的角度上思索,他并没有错,不是他不愿去守护黎民苍生。而是他不能让祖祖辈辈的基业,这诺大的仙门毁在他的手上,这种罪过,他承担不起。他深刻的记着,当年流云宗在与魔道一战时,流云子燃烧元婴,已死去战无极魔君。流云子当时所言,便是愧对历代祖师,觉得历代祖师传到他手上的流云宗,因他无能而毁于一旦。
罗渊的身形顿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口。那大耳修士着实可恨,但楚中天,却是可敬之辈!罗渊的双目明灭不定,他在令他绝望已久的正道中,看到了自认为不复存在的光辉。这光辉,一如当年的流云宗,这让他投身魔道的心有了动摇。虽然他已知如今正道败落,可他依旧希望去相信好人要多过坏人。
良久,罗渊转身,对着楚中天开口:“那你便令两个元婴留守宗门之内,我二人可代替你苦平宗两个元婴修士。至于这血庵山,我倒想去见识见识,它有什么不凡之处,能令尔等畏之如虎。”
“多谢道友!三日之后,一切安排妥当便可出发,道友若是需要什么尽管拿去便是。道友此恩,老夫无以为报。”楚中天老泪纵横,对着罗渊躬身一拜。千年了,即便是和山大教来人也需对他礼遇有加,何曾轮到他来向别人行礼。可如今,他为了宗门,甘愿放下一切身段,他在乎的是宗门的存亡。是那数万乃至数十万弟子的生死,为此不过躬身一拜,不过一些脸面,他舍了!
“恩”,罗渊点了点头,随后一甩衣袖踏天而去,他想仔细地看看这番天地。万竹老人宛如幽灵一般,身躯缓缓浮起,便跟随着罗渊踏天而去。
“臭小子,老夫何曾答应你去那什么该死的血庵山了。万一出来个化神妖尊,咱俩还不够他塞牙缝的。”万竹老人翻了个白眼,一边对肉身施展着术法,一边抱怨开口。
“怎么,韩老鬼,你怕了?你都已经一个死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罗渊饮了一口酒,摇了摇头毫不在意二人年岁差距地笑骂开口。
“嘿,想当年老夫纵横天下之时,怕是你爷爷都还没出生。当初老夫睥睨八荒,剑指天下,一声令下,元婴退却,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虽然沉眠千年,傀儡也一个不剩,但却有了元婴肉身。啧啧啧,老天爷待我不薄啊,回想当年老是动不动的就喊着逆天,还真有些对不起它,哈哈。”万竹老人洒然一笑,说着一些有的没的,笑的就像是一个老小孩儿。
“韩老鬼啊,你如今虽隔千年之久,但仍旧有后人在世,就不打算去看一看你的那些后人?或者说给他们一些什么祖先遗泽,造化恩典之类的?”罗渊饮了一口酒,将酒囊递给万竹老人。
万竹老人接过酒囊,却在罗渊的话语下身躯僵住了几分,他眨了眨略有干涩的老眼,良久,叹了一口气:“有什么好看的,儿孙自有儿孙福,我都死了一千年了,还去干什么。要是让他们突然看见个老祖宗,还不知会不会认呢。再说了,都是凡人,老夫也不想去打搅他们了。希望他们就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终其一生莫要踏足修路。修士这条路太难走,太累,太苦,太黑暗。恩怨情仇,阴谋算计,活了数千年的老怪物比比皆是,心机根本就不是他们能想象得到的。一个不慎,便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万竹老人摇了摇头,对于修士这条路,他的认知太深刻了。
罗渊闻言,亦是沉默,如今的他快七十岁了,放到凡人中已然是古稀之年。他的心智算计都已成熟,可在修真界中,以他如今的修为地位,他要面对的往往都是些修行数千年的老怪物。哪怕是他,也感到无力,因为对方的算计令他疲于应对,若非有着澹台化这面大旗庇护,恐怕他早已被算计的连渣都不剩。他也在想,若是假以时日,自己大仇得报,与澹台璇雅有了子嗣,是否要让他的后人走上这条路。
“对了,我记得当年有一颗珠子,似乎化作光雨,给了他们灵脉。说不准还是你亲手将他们送上修真路的,我能感觉到那颗珠子的不凡。”罗渊摸了摸鼻子,忽的想到了些什么开口道。
万竹老人闻言,嘴角不由得扯了扯,一甩衣袖:“罢了罢了,若是有空老夫便去看看,万竹傀术一脉相承,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
罗渊暗感无言,到也没说什么,怎么说万竹老人也大了自己一千多岁,传就传吧,反正不吃亏。
三日之后
罗渊从盘坐中惊醒,只见一头类似犼的妖兽出现在了自己身前,低下头颅,请他上身。此兽高有二十丈,长约三十丈,远远看去就如同一座小山在移动。罗渊见状倒也没什么吃惊,当年流云宗大比之时,广武子的撼山宗便是有这么一头元婴巨兽。
罗渊脚步一踏,身躯拔地而起,随后便落在了此兽身上。而在他的左右,除却万竹老人外,还有四名元婴修士,当他们见罗渊前来纷纷行礼。唯有一人除外,便是那被罗渊呵斥,楚老打伤的大耳修士。
罗渊对此人心中满是不喜,更是在思索着是否要将其击杀,眼不见心不烦。念及于此,他的目中唯有寒芒,瞥了一眼大耳修士。而此刻的大耳修士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看到罗渊目带不善,忙是起身,几声干咳之后,走到了远传,不欲与罗渊罩面。
在他看来,罗渊能够斩杀庇坞,即便难以击杀自己,但想要重创却是绝对不难。若是如今被重创,去了那血庵山后,他岂能有命活下来。
“你既对我有所想法,那么届时可别怪我心狠手辣。”大耳修士低头,他的双目之中一抹狠辣之色闪过,随后再度表现出一副不自然之色。
罗渊双手负背,他虽然没有看到对方那一闪而过的狠辣之色,但发自心底的不喜,让他动了杀心。他在想,若是换了澹台璇雅,会不会在大殿之上就把此人给杀了呢。想到了澹台璇雅,他伸手摸了摸储物袋中的那枚发簪,耳旁似乎又回想起那一道带着香风的清脆声音:“敢问道友可卖身否......”罗渊不由地笑了,他笑地很温和,多少年了,再没有那种拥有归宿般的感觉。
四处漂泊,寄人篱下,他已经换了好几个宗门了,从未有个稳定之所。他的修为突飞猛进,不过几十年,便成就了他人近乎两三百年的苦功。可他的身上,似乎永远都带着道道伤痕,除却闭关的几年之外,总是带着重伤。哪怕如今前去血庵山这等险地,他的身上依旧有着不轻的伤势。就如同,他的一生注定要与伤痕相伴,无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