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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谈判

陈黜的葬礼办在宁州老家,村子有些偏远,公司的车子开不进去,只好停在路边。莫思凡、唐宁、耿秋、售后服务部的管理层以及平时陈黜关系较好的同事都到场祭奠,送他最后一程,下了车还足足走了五公里,才找到了他的家。献花、鞠躬、送别,短暂的仪式,简单的告别,从此却是隔着阴阳......

莫思凡穿着庄重的黑色,礼貌的送上慰问金,寒暄几句。他承诺后期的工伤保险理赔手续由公司办理,随时可配合赔偿金额协商,并且可以提供一个工作岗位。他代表公司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并不是金钱可以代替陈家的丧子之痛,只是让二老的往后的生活不至太过艰难。

我们不得不承认,金钱的诱惑对活着的人来说,是巨大的。人性贪婪,总会忘记血的代价。曾在葬礼上痛哭流涕的人,也曾是真的为他惋伤,可却在补偿金的分配比例上,想方设法的攀亲带故,好分上一杯羹,暂时或从此就忘记了年轻的生命如何精彩,又如何逝去。

从宁州返回,耿秋给杜子修发了一条微信:子修,想必天帆发生的事,你已知晓。我不能在此刻离开,杜氏我也不会再去。若你念及师生之情,念及曾经沧海,希望你不再为难于我。而往事可忆不可追,愿你珍惜身边人。从此江湖阔别,两生珍重。

杜子修收到微信的时候,正约了莫文文一起吃晚饭,他打算将一切说开,他爱的人从来只有耿秋。他说娶她,一是耿秋爱的人是林恒,他娶谁都一样,另一,他在惩罚莫文文那晚的谎言。那晚,耿秋并不知莫文文睡在了他的身旁,那晚,莫文文也不知他跟耿秋尽鱼水之欢,那晚,他却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

而这几日耿秋又一次独自面对生离死别,他却找不到陪她应对的理由。她独自面对过三次生离与死别,他都没有陪伴在侧。第一次是她的母亲没有告别的离世,第二次是自己没有告别的离开,第三次是她的同事没有告别的离世,每一次,她都经历着怎样的黑暗与无助?只是他不知道,她其实面对过四次生离与死别,还有一次是他走后,她打算与世长辞,彻底跟这个世界告别……

他担心她,他不想再同自己赌气,既然爱她,就重新去追求她,哪怕和林恒竞争一场,哪怕输的遍体鳞伤……

可正当他放下身段的时候,却看到了她决绝的微信。他含着泪读完,推翻自己所有的规划与打算,末了,回复:余生,替老师照顾好晚晚。

谁也没看到,高高在上的杜教授眼角也落下一滴泪,从此,他心死如灰……所以他与莫文文的整个吃饭过程中,他并未提及此事......

而耿秋收到他发来的微信,也痛哭起来,复杂的情绪、混乱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哭过今晚,她又是崭新的开始……

耿秋上班的第七日,便看到了浩浩荡荡的陈家人。好家伙,他们包了一辆大巴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天帆家居体验馆开放日呢?

天帆专业的安保系统将大巴拦在门外,内线接通了唐宁,耿秋看着唐宁急吼吼的跑下去,自然而然的跟在身后,直到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老人,她才明白这是陈家人。只是排场大了些,到场的人有陈黜的继父、母亲、姐姐、生父、生父的重组家庭、舅舅、叔叔、伯伯……足足三十人,他们的想法也许很简单,所谓人多势众,但凡沾得上关系的人都挤出了时间千里迢迢的来参与这次谈判。只是后来,他们眼红这笔巨款,竟起了内讧。

耿秋有些尴尬,她拿捏不好该有的表情,竟怔怔的张开了嘴,她想起当年母亲出事的时候,只有校长陪着她……

唐宁在一栋闲置的会议楼中招待了他们,说实话,这阵势也吓到了唐宁,生怕他们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只好安置在离办公区域有些距离的地方。不要影响了正常的工作节奏,也不要误伤了其他员工。

莫思凡今天不在公司,且这样的谈判,他也不宜出席。于是唐宁和耿秋便成了主谈判人,如果莫思凡知道耿秋也在场,一定会阻止她出现,他不愿她去承担这些来自人性的丑陋。可耿秋在工作上从来不是个怕事的人,她兢兢业业,就算明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处理这样的状况,她还是硬着头皮,给与唐宁精神上的支持。

谈判以唏嘘声和哭声开场,耿秋唤来行政文员摆上纸巾、茶水和水果。她一直认为语言苍白无力的时候,只能默默无言,而她能做的只是好生招待,不去刺激他们的情绪,从而引发一些过激的行为。

发言的是陈黜的姐姐,她提出五百万的赔偿。唐宁惊讶的看着他们,吃惊于他们的狮子大开口,脑袋高速运转着,正组织着合理的词句来驳回他们的诉求。

谁知现场竟由哭哭啼啼转变为你争我斥,原来这帮人竟然因为五百万怎么分达不成一致,不分场合的喋喋不休。

“我要二十万。”

“凭什么?”

“这笔钱有五十万是我们应得的。”

“有你们家五十万,就有我们家的五十万。”

......

唐宁皱着眉头,敲了敲会议桌,严肃的说道:“各位还是商量好了再来和我谈,我们只谈总数。”本来他同情陈家的遭遇,还想着替他们多争取一些补偿,可这样的状况是在他意料之外的,五百万的金额更是狮子大开口。

叽叽喳喳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看向陈黜的姐姐,这样的状况,显然大家又一致默认了她的地位。她又重复了一遍金额,五百万。

唐宁环视会议室一圈,并未因对方人数众多而胆怯,他定了定心,平淡的开口:“我能理解大家失去亲人的痛苦,我跟陈黜也有过一些接触。如果陈黜看到大家为了他的不幸,在这里与公司据理力争,他一定会感谢大家的团结。”在场的人中听懂他字面意思的,赞赏他为员工着想的态度,听懂他话外音的,却惭愧的低下了头。

他又面无表情的开口:“这个金额我不能代表公司拍板,建议各位先去劳动部门或司法部门咨询一下,再来谈。另外希望大家回去统一一下口径,下次希望跟我是对等谈判,而不是现在这样,像是围剿。”

耿秋佩服唐宁的理智与情商,人事经理他是实至名归,实际这件事也是对他的考验。在这件事彻底解决之后,唐宁顺利晋升为人事总监,当然这是后话了。

浩浩汤汤的陈家大军走后,耿秋向唐宁竖起大拇指,诚恳的夸赞:“唐经理,你长大了!”

唐宁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耿秋露出轻松的笑容,最近她一直心思沉重,而今天好像突然读懂了人性,倒是释然了。她说:“说真的,宁哥你很厉害。要是我一个人肯定招架不过来。”

“你这是善良。”唐宁同她一道收拾着会议室,打趣的说道。

自耿秋离开杜氏以后,已有十余天,距离杜子修同莫文文的婚礼也只有十来天。这些日子里,杜子修停止了在锦都的商业扩张,倒是加速了离开锦都的进程。他最终还是安排徐琰和Kitty都留在锦都,他对徐琰说等到耿秋可以独当一面,便将杜氏赠与她与丈夫,到时便是徐琰和Kitty归去之时。

话说这林恒到了杜氏,倒也是勤勤恳恳,只是身边的同事无论从学历还是能力上都比他要高出一截,他有些力不从心。但这样的机会难得,他暗自发誓,一定要多干、肯干,不能被杜氏淘汰了。可是一根筋的人越想努力,越容易失意。

这天,林恒因为机器人机械设计部分与主管领导发生了争执,林恒觉得齿轮传动更加可靠,主管却认为连杆传动节省成本。其实不在于技术本身,矛盾的激发点在于新员工如何与主管领导相处?有人说无底线服从,有人说坚持己见。林恒属于后者,本身背调的时候他就背负着职业污点,这样一来,也怪不得其他同事对他指指点点了。

林恒从事机械方面也有十余年了,他的经验其实是要比主管领导更丰富一些,他的判断并没有问题,本身这块设计是要求高精度的,所以成本必不可少。当然主管领导也是知道这个利弊的,他不过是介怀林恒一副倚老卖老、自恃清高的模样,这才抓住此事做了文章。

虽然最后还是用了齿轮传动,林恒不好相处的名声却也传出来了,他其实倒也不是个不好相处的人,他只是老实人中有些偏执的那一种,他有时也会用心计,有时又表现出冲动,或许人本身就是个矛盾体,后来他做出那些事倒也能勉强说的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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