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胜与如梦娇的婚房设在静云寺西面客房南面的那个屋,在外人看来,史长风这个安排是彻彻底底停熄了静云寺的香火,让昔日清静之地变成了民宅。史长风的一番心思谁能猜得到呢?就是这个看上去非常平静的静云寺曾经风雷滚滚,暗生杀机呢?如今,风险已尽静云寺成为啸林的前沿。
常胜与如梦娇的婚礼让秦江有幸福感,他们的结合他越发感激史长风这个小表弟。每当他一筹莫展山穷水尽时,都是他亮出金点子。那是一个多么好的计策?用死尸代替如梦娇,可他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如果没有死尸,那将是怎样的痛苦?
酒醉迷离时他也想到自己,自己也到了婚娶的年龄,可是他的婚礼却是遥遥无期非常渺茫。他很迷惑,他不知道是命运在摆弄他?还是他在改变命运?
当新人入了洞房,当那些参加婚礼的人各自散去,秦江请元英留在他的房内。不知为何,他想与她独坐在一起。
秦江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默默地望着对面的元英,元英精瘦的身影几乎就是他的梦幻,他不知说什么。胡碧月知秦江深陷迷茫,知他心中在想什么想要说什么。
最终元英打破了沉寂:“二哥的人生本应光辉亮丽是我拖了二哥的后腿……如果二哥深觉痛苦,二哥此时更弦易辙还来得及。”
元英的话还没有说完秦江打断了她的话:“元将军在说什么?我是发过誓的人,我活着顶天立地,死也要顶天立地。既然如此,再说别的,岂不是笑话?”
这时,元英落泪了,其实她的痛苦远远超过了秦江,秦江不过是帮她复仇,而她,不但身肩复仇大任还欠秦江厚重的人情。岂止是这些?她还要处处设防,处处小心,防刺杀!多难啊!她真想说:“二哥,不要等我了,我们此生无缘……功勋卓著的父亲说死就死我一介草民该如何?我哪有什么光明的前景辉煌的未来?你若放弃对我是一种解脱,我会不顾一切冲锋陷阵。有你,我总会有顾虑的,我时常要想这对你有何不便……”这些话常常挂在嘴边就是不忍说出,因为她知道这些话只要一说出来一定会刺伤秦江的心。
元英因常胜的婚礼心中更加明朗,就在大家乐滋滋地喝喜酒的时候,她头顶出现了五色云。她疑惑地望着五色云,猜想着那五色云要告诉自己什么?联想到刚刚结速的婚礼再想想自己,她不再是娇贵的将军家的小姐而是一个隐姓埋名的复仇者,她不同于普通人她心里装的都是仇恨,她应该除掉吴阶与宋之云再手刃齐野。所以,她没花前月下,洞房花烛,她有的是殚精竭虑,想方设法为他的父亲复仇。
“我听说侯长海已经打进杜府,这对我们来说应该是一个不错的消息。”为了回避那既渺茫又伤感的未来,元英决定面对现实,“我觉得,我们还应该派一个精明强干之士打入吴府,打探吴阶的不法行为。”
“好主意!”秦江赞同元英的建议,“‘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想我们就做一回蚂蚁吧!”
“不错的比喻,”胡碧月因与秦江的如此默契感动得几乎要流泪,“你我想法真的很一致。“
“大灾大难都过了还怕什么?”秦江淡淡一笑,“有元大将军在,一切都会好的。”
深受感动的胡碧月不觉泪下,她哽咽着说:“有二哥在,幸福就在……”
这时,激动万分的两个人都想扑在对方的怀里但他们克制了,这是啸林啊,不是他们的家。元英发过誓不报父仇是不结婚的,可这个父仇能不能报?可时报?秦江这边是“非小妹不娶”,她那边不报父仇决不嫁人,那么,他们此生此世还能走到一起吗?
两个人的泪啊,在静静的夜晚流了很多,所有的恩怨,所有的情仇,都在这泪水中了。
沉默许久后,元英冷峻地说:“我听说,是吴阶禀报我与啸林走得很近,给我扣上有意谋反的大帽子,心惊肉跳的齐野才除去了我的兵权。如果真是这样我不是应该注意了吗?”
听了元英的话秦江沉思许久,假如元英听到传闻是真,那么,元英就不应再作啸林的教官了。被吴阶咬住的人,岂止是免去官职那么简单?忌妒别人能力的吴阶有可能置元英于死地。
“这样吧!”秦江沉郁的语气中含有太多的无奈,“从今日起你回静云寺,假若你觉得静云寺还不够安全,你可以再回龙泉寺,那里比较偏僻比较安全。”
“很高兴我们能想到一起!我也是这样想的。明天清早我会去龙泉寺,龙泉寺是一个好地方,二哥若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可以让史长风与我联系。”
考虑到元英的人生安全。秦江忍痛舍爱。这时的他非常惆怅,他不知道阴险的吴阶还会有什么阴招使出来,是不是还未等他们成为蚁穴吴阶的剑就伸向了元英的脖颈?
“唉……”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睡意全消。
那四个精明的干将全部派出去了,去攻杜府,元英提议让精明的干将打入吴府还得另选其人。他现在觉得形势非常紧迫,虽然吴阶的剑还在暗处他却感觉到吴阶已经向他们亮剑了。
一夜间,他一个瞌睡没打有些事情却越想越理不清。
终于等到天亮,他迫不急待地喊来了史长风。
“我们是不是应该将侯长海他们调回来几个?”
“有事吗?”史长风疑惑地问。
“元英建议我们最好派人打入吴府。”
“打入吴府?有必要吗?”
“我也没弄明白有没有必要。”
史长风思忖了一会儿,然后道,“不是不可,也可以。如果这样,我们得到的消息会更多一些。”
“就这么定吧!让伍家奇和常胜回来,侯长海与奚世勇在那边。”
秦江以为,伍家奇办事机灵很适合打入吴府。
“到邺城找他们?”
“是的!吃完早饭直接找他们。”
在邺城的汉正街,史长风找到侯长海、伍家奇等人,这几日他们都住在侯长海的家里。
侯长海一掷千金,一口气买下汉正街的房子,这得感谢他家很好的经济背景。侯长海的老父铸铁为生慢慢地攒下十亩良田,这十亩良田每年打下的粮食除掉自家用度还有剩余。这样一来,为侯长海打入杜府奠定了基础。如今候长海已是杜予的贴身保镖待遇和薪水都不薄。
听到侯长海说他已经被杜府录用,伍家奇非让侯长海请客不可,“这顿酒说什么你都躲不过去了!走!走!走!”
“过几天,等我正式当了杜予的保镖再请你们。”
侯长海以为,等事情落下帷幕四脚落地也不迟。可伍家奇硬是不干非要马上请。
正在伍家奇与侯长海拉拉扯扯时,史长风赶到了。
“干什么呢?啊?打仗吗?”史长风调侃道。
“啊,没干什么。”伍家奇见来人是史长风,马上放下手规规距距地站在原地。
“伍家奇,常胜,帮主命你们即刻回大本营至于何事他当面授意。”
这个消息很突然,伍家奇有些愣怔,嘎巴了一下嘴没有说出什么。
正在四个人抿着嘴笑时,元英进来了。
她的南窗与秦江的北窗正对着。农历的四月院子里的桃花杏花都悄然开放了,粉色桃花蔚荟如霞,白色杏花暗香浮动。她开着窗坐在窗下望着散发着淡淡幽香,枝头绽满鲜花的果树出神。这时她看正在四个人抿着嘴笑时胡碧月进来了。
元英搬回大本营后住在了秦江后面的那栋房子里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如梦娇坐在窗下很感诧异。自死尸的头被割走后,静云寺一直很平静,如梦娇以静云寺主管的身份公开露面。可现在,她为何恢复了红妆?
当院子里传出笑声时,元英知如梦娇此时正在秦江的房内,她憋不住好奇走出院门来到秦江的院子。元英走进秦江的客厅时,见常胜与如梦娇都羞红着脸低头不语。见此情景她明白了这是什么情况。
“小妹今日容光焕发一定有喜事吧?”元英略带微笑地问如梦娇。
如梦娇刚要开口,史长风抢过话头:“我在给常胜当红娘呢!你看他们配不配?”
“哎呀!这可是大好的事,一个玉树临风,一个花容月貌,怎么不配!亏你这个红娘有眼力,一箭双雕。都愿意了吧?”
元英的话更给屋内人添了喜悦,他们个个都咧着嘴笑了。
“我原来还以为我是最合适的婚礼主持,现在一看,你才合适。”
“我?”元英一愣,“婚礼谁主持不行?为什么由我?”
“秦帮主发话,此二人的婚礼在要啸林举行。”
“啊……”元曲既惊又喜,“那好啊!我们的啸林成了一个幸福的大家庭了。”
史长风也十分兴奋,他嘱道:“元大将军做好婚礼主持,这一次做好了以后就会有就有人时常聘请你。”
“你真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元项以为史长风让她主持婚礼不过是一个玩笑没想到他是认真的,“长此以往,我不就成了啸林的司仪了吗?我还是不是啸林兄弟眼中的教官?”
“在训练场你就是教官离开训练场你就是司仪,这有什么不好?”史长风故意严肃着脸一本正经地说,“哪一个结婚的人不记着你呀!你不但分享别人的快乐你还让人记念你,多美的差事?”
元英一脸严肃她拒绝了史长风的提议。她的理由是:我既然是教官我就无须参加那些与训练无关的事。
“这样吧,还是由长风小弟来做这件事。”秦江为元英解了围,他知道主管训练已让经为难了她,让她在这种场合露面实在不妥。
“哎,就依你吧!”史长风不过是与元英逗逗哏心里却还是愿意的。他这个人最爱结交朋友,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他何乐而不为?
元英帮他们定了婚期:农历五月二十八。
“也没看哪日是黄道吉日就订了婚期,这是不是有点太快呀!”史长风憋不住笑了起来,“这么做行吗?”
“五月二十八,有什么不好?万物繁茂象征着发展,我看这是很好的!”
“五月二十八就五月二十八吧!”秦江也是根据实情在讲话,常胜无父无母,如梦娇即使有父母也是老弱病残。他们帮助两人成婚不但理所当然也是功德之事。两个孩子年令不大,对他们帮衬帮衬也是好事。
就这样,在元英与秦江的主张下,常胜与如梦娇的婚期就定了下来。
“拜吧!”史长风对有些激动的如梦娇说,“秦帮主不认你为她的妹妹了吗?”
如梦娇马上明白了史长风之意,她撩起衣裙拜在秦江的脚下,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二哥,请接受小妹一拜!”
秦江站起身向如梦娇恭了礼,然后道:“小妹与我今生有缘,我愿与小妹结为义兄义妹。此生相互支持,相互帮助。”
婚礼前的认亲水到渠成,不但提高了如梦娇的身份也提高了常胜的身份。作为婚礼司仪的史长风来说,真是如沐春风,要云有云要雨有雨。
结拜的仪式完成后,史长风告诉常胜,无论如何没钱也要给如梦娇置备一套婚服。
“怎么样?兄弟,有钱置备新娘的婚服吗?”
“要说原来没有,现在手中怎么也有点积蓄,啸林给我发的薪水我都攒着呢!”
“好样的!此事我放心了。”
秦江留住如梦娇,说他要准备一份厚礼给如梦娇。
“我送你金钗银簪和步摇,这些头上饰品你就不要买了。”
“不好意思让二哥抛费,小妹手中也有些钱,二哥就不必费心思了。”
“哪里的话?这么点的小礼能用多少钱?也是二哥的一番心意了。”
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史长风告退,常胜和如梦娇也离开了秦江的客厅。
这时,屋内只剩元英与秦江,他们好长时间在沉默。刚刚就有一件婚姻促成,这不能不让春情萌动的秦江心生感叹:一个意想不到的婚姻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完成了,天底下美好的事情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降临了,这是老天的安排吗?
想到自己上元日鬼使神差地迷上了胡碧月,现在却没有着落,秦江有些伤感: “我们的仇不知何时能报?如果我们将吴阶推翻了我们也结婚吧!”秦江有点激动,“我就不信我们推翻不了吴阶!”
“我们努力啊!现在伍家奇那边传来了好消息,侯长海结识了杜府的采购陆一亭。此人是杜予的心腹,在杜府很受宠。如果他们继续结交下去,侯长海有可能到杜府作客。”
“进展得挺快呢!”秦江听到元英的介绍知伍家奇他们已经有了初步的成果很高兴,“我就知道伍家奇这小子挺鬼。”
“是不赖!这个任务交给他是对的。”
“他有临场发挥的机智和能力,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不能忽略了侯长海,此次是侯长海主动攻坚,他显示了他的机智与才能。”
“你说得对,这次主要是侯长海打了一炮。”
元英与秦江正在说话时,郭良来见。见过礼后,郭良提起陈鹤的事。
“说实话陈鹤是我害了他,当初脑子发热,稀里糊涂地听从了徐光耀摆布,不然,陈鹤不能落如此下场。”郭良提到陈鹤时好像很同情,“他现在生活无着落。”
郭良突然提及陈鹤的事,秦江很觉奇怪,他心中暗想:“郭良为何提陈鹤?陈鹤扮演了一个十分不光彩的角色,恩将仇报实属不赦。他为何替他求情?”
“我们对他不薄,他理应感恩于我们,可他偏偏走了歪路。”秦江在郭良面前表示了他对陈鹤的满。
“我寻思,我们的啸林能不能收他为厨师呢?”
“郭大哥,恕小弟不能答应,我们这里已经不需要厨师了。就是需要,我们也不会找见利忘义的小人。”
“你这么认为?”
“是的!我们的啸林在刚建立时就非常注重人品,阴险狡诈之徒就是再有本事我们也是不要的!”
“我也没办法了,现在找一份差事很不容易。可我,心中老在自责,若没有我陈鹤不会砸了饭碗。”
“郭大哥不要自责,一个见利忘义的小人就是不遇到你,遇到别人也会当内奸的。这和你没什关系,郭大哥千万不要自责。”
“不遇到我他也会当内奸?”
“是的,他就是内奸的材料。若不是,你说破了嘴皮子他也不会答应的。”
听了秦江的话,郭良的面色有些舒展,他笑了笑:“大哥我心地善良遇事老自责。”
“这回你就不用自责了,陈鹤罪有应得。”
郭良长叹一声:“哎,走错了路难回头。”
元英坐在窗下一直默默地听他们谈话,其间她没有插嘴。这时她才开口说话:
“人在危难时不要落井下石,这是最不道德的行为。我们正直的人都对此类不仁不义之徒深恶痛绝。”
望着严峻如霜沉默不语的元英,郭良明白,陈鹤的行为已惹怒了啸林的人,他不可能重侍旧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