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阶逃亡后,胡碧月光明正大地回到了啸林,继续做她的教官。说是教官也没有正式的教什么。这其中她为了寻找卫忌,寻找纪思元还有寻找吴阶,耗费了不少时间。
这会儿,她接到了岳阳的信非常的激动,她觉得这是她寻仇路上最大的收获。一条大鱼,因他的军饷案促成他父亲的死亡,全族的陨灭。如果没有军饷案,时间还在流逝,也许他的父亲会看清齐野与吴阶的狼心,会对他们有所防范。可是,没有也许,在他的父亲没有看清齐野与吴阶等人的嘴脸,他父亲就被骗到皇宫遭到暗杀。
为了防备有人认出他是元英,这次出行胡碧月依然化装成一个卖烧饼的老翁。她在马背的两端挂着两个食品箱,向邺城东部进发了。
跟着他身后的依然是侯长海,既然岳阳已经是僧人,就让他继续当他的僧人。她不会让岳阳动手的,她不想惊动庙内所有的人,她的计划是黑夜行动。她要人不知鬼不觉的杀死徐洪,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中午时,胡碧月与侯长海到了青莲寺的门前,不是上香日,门口静无一人。他们来到附近的一个小客栈,准备在那里吃点饭休息一会儿。
在静寂的小客栈里,胡碧月放松下来。将两匹马送到马厩里,将那两个食品箱放在客房的地下后,胡碧月笑了。她转身对侯长海说:好像老天爷有意安排我们,让我们在后齐灭亡前打掉那些害人虫。”
“是害人虫,不过这害人虫三个字还应贴上一个标签:杀父仇人。”
“啊……”胡碧月非常震惊,“杀父仇人”四个字泄露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秘密,侯长海已经知道了她是谁,知道了她的身份。“你这是什么意思?”
“元将军,恕我冒昧,我长期跟在你的身边,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不在告诉我其实你就是胡碧月,你在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啊……”胡碧月似恍然大悟,她窘迫地笑道,“瞒过谁,也瞒不过侯兄的眼睛啊!”
胡碧月知道,侯长海是一个头脑机敏的人,几次出行他早就观察到她是一个女子,只是不说而已。如今,这层窗户纸被捅破了,她死不承认反倒不好,会影响到侯长海协助他复仇的行为。所以,她承认了,承认她就是胡碧月。
“秦帮主让我们守在静云寺保护一真法师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胡碧月了。”
“啊,”胡碧月一愣,“那么早你就知道了?”
“是啊!外面正风传庙里的小尼姑是胡光的三小姐,这边就开始保护,稍有头脑的人都会知道。”
“侯兄既然知道了,我也不会瞒你,只是,希望侯兄还要为我保守这个秘密,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我的存在。不然,对我的复仇不利。”
“为兄知道,为兄从未对人说起你的身世之谜,因为你是吴阶追杀的人。”
“谢侯兄!”胡碧月双手组拳,向侯长海施礼,然后又道,“侯兄为我复仇已经付出了很多,此恩小妹一定要报。”
话说到此,两个人都很激动,这时,侯长海说道:“为兄一直在保护着元将军,一为啸林,二为小妹……”
胡碧月听到此话,心中一惊,侯长海后面没说完的话意思很明显,他已经钟情她了。
“深受侯兄的爱护,小妹感激不尽,只是小妹无以为报,深感不安。”
“小妹复仇之日,不为自己的终生打算吗?”
“侯兄错矣,我是深怀大恨之人,我的家族被昏君逆臣所害,我不但要为我父一人复仇,我还要为我的四个哥哥复仇,还要为我的族人复仇,他们都是冤死的,我此生已经没有花前月下,洞房花烛了……”说到此,胡碧月泪流不止,泣不成声。
“你嫁人并不影响你复仇,反倒会得到帮手,这个账你不会算吗?”
侯长海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意思非常的明显,他要娶她。胡碧月呢,又不便明说,岂止是不便明说?实在是不好说。秦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都没有答应他,她以自己是皇帝追杀的人拒绝了他。现在,又出现了一个侯兄,这更让她不知所措。
“我已发过誓,终生不嫁。我不能在父兄的鲜血上苟且偷安,寻找快乐。我会在复仇之后,愉快坦然地死去。”
“你怎么会这样想?生命如此可贵,复了仇完成了心愿怎么还要去死?这不是死得无名,死不其所吗?”
“侯兄不了解小妹,小妹性格刚烈厌烦女人的生活,愿将自己变成男人。如果让我成为男人,我还能活下去,否则我不会活的。”
“啊……”听到此话侯长海很震惊,没想到胡碧月骨子里是这么想的,可是为了他心中的女神,他不顾一切了,他跪了下去。
胡碧月既震惊又窘迫,万没料到一直称为大哥的人竟有如此心意,她不知如何面对。此前,她十分佩服这个侯兄,将他视为自己的智囊,如今,这个侯兄已不是纯纯的智囊而是一个狂热的追求者。
“侯兄请起,”胡碧月没有办法,只能请侯长海起来,她扶着侯长海的胳膊使劲的向上拽,口中说道,“侯兄今始,免了这份心思,侯兄不可再有这样的想法……”
只是,侯长海不愿起来,也许在他的心里他早就想在胡碧月面前诉说自己的爱慕之意,如今正好碰上机会,他怎会轻易放弃?
“希望元将军为我放弃从前的想法,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胡碧月热泪滚滚,她知道,除了秦江,侯长海也不失为一个可敬佩可委托的人,只是她从来就没想过嫁人的事。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她一直在想,她的身份不容公开,她是不明真相的人眼中的逆臣之子,她有什么资格去嫁人?就连她的救命恩人她都未敢答应,她怎么会答应侯长海呢?
“到现在为止,我还在隐姓埋名,我还不敢公开我的身份。我若公开,不会招来杀身之祸吗?如果侯兄能站在我的角度看,你会理解我的。”
胡碧月已将话说得透透的了,好像句句在理,侯长海似乎也无话可说,可是他没有配合胡碧月站起来,他还要争取。
“我可以不要你的真实姓名,可以不要你的真实身份,你还是众人眼中的元将军就行了。”
“这怎么可能?不伦不类,伤风败俗,我是不会做的。我恢复真实姓名的那一天,一定是我父昭雪的那一天,只有我父昭雪我才能考虑我嫁不嫁的问题。”
“那我就等着!”
“侯兄不要等着,何年何月我父才能昭雪?你岂不是浪费了大好年华?”
“我愿浪费!”
“你浪费得有用吗?”此时的胡碧月实在没有办法说服侯长海,眼见侯长海伏地不起,异常窘迫中,胡碧月说出她最不想说的话,“抱歉,如果有一天我想嫁人,是因我父已经昭雪,他的功绩被人写在史册上,但,我要嫁的人并不是侯兄,而是另有他人。”
“啊……”侯长海一怔,眼中露出失望,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心中暗想,他如此细心的观察,怎么就没有看出胡碧月已有心上人?
侯长海无法再言语,胡碧月已是名花有主,而他,不过是可怜的追求者。胡碧月呢,也无言可说。她恨这个追求者不是别人,而是一个满有智慧的才子,一个助他复仇的人。
两个打开天窗说亮话的人,此时,无比的尴尬,谁都不知道下一秒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静静的小屋死一般的沉寂,好像一切都停止了。
过了好久,胡碧月突然跪在了侯长海的面前,她热泪盈眶,呜呜咽咽地说:“侯兄见谅,碧月此生将侯兄当作自己的亲兄长,有侯兄这样的亲兄长,碧月活在世人不但脸上有光,活得有趣,还不易犯错。”
侯长海见胡碧月如此伤感,也掉下了眼泪。他哽咽地说,“元将军此生坎坎坷坷实属不易,为兄不想为难元将军,愿元将军好自为之。”
至此,一块看不见的阴云就此消散,两个人又恢复到从前。
吃过午饭,胡碧月决定到青莲寺去一趟。
“到那边看看,了解一下周围的情况,不然,我们晚上怎么行动?”
“我们得知道徐洪的住处,以及他夜晚的习惯。”
“我拿这个饶饼箱,你跟在我的身后,我们进到青莲寺,问他们买不买烧饼?然后我们将岳阳引出来,让他告诉我们徐洪夜宿的房间。”
“好吧,我们这就走。”
胡碧月拿起那个装有烧饼的食箱,与侯海一道去了青莲寺。
两个人以卖烧饼的名义进到青莲寺的院子里,在院门口胡碧月发现东偏殿的北面站着一个人很像岳阳。
她与侯长海向西偏殿那边走去,走过几步后,胡碧月确定那个人就是岳阳,便向他挥手。
岳阳见一个老翁拿着一个食品箱向他走来,知此人就是元英,也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