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依林、邓奥生,两人这次出差转了十来个地方,按计划,星期四他们完全可以回到华元。只是,最后在中阳县城,一耽搁就是三天。
出差之前,杨依林对何自谦只说是这几天回来,并没有说准具体是哪一天回来。现在想着马上就要回华元了,才没有往厂里打电话。
杨依林、邓奥生出差第一天,两人在火车上,心情轻松地看着窗外的景色闲聊着。他们聊到木器厂好的开端,聊到木器厂以后的广阔前景,两人越聊越有信心,越聊越高兴。
两人兴奋之余,杨依林问:“小邓,你说咱们整个厂里,都有哪些人,在工人们心目中最有威信,最让人佩服?也就是说,咱厂里威信最高的都有哪些人。”
邓奥生想想说:“平时工人们也没有议论过这事儿,我一时也真的想不起来,谁的威信最高。要说佩服谁,我敢说,我佩服的人,咱厂里没有一个人不佩服的。
“在我心里,我最佩服、最崇拜的人,要数郑老师郑姐了。郑姐那超人的本事,你刚来咱厂,你还不知道呢。我对你说,不要说咱们这两个厂里,就连兄弟单位厂里,再有学问的人,也比不上她!
“我再对你说句大实话,郑姐会的武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我没有去过国营大工厂,我心里想过,像郑姐这样的人才,恐怕连国营大工厂里,也是稀见的!
“杨厂长,咱厂开大会那天,你不是也看见郑姐写的大毛笔字了,你别以为她只会写毛笔字,她的其它本事,你还没有见过呢!你去大厂厂院里,看看宣传栏上的那几种字体,还有那画儿,那都是郑姐写的、画的!
“你还不知道郑姐更惊人的本事呢,她业余时间里,还辅导着高中生的英语呢!她本来不想辅导那些孩子们,是那些孩子的家长们,围着大厂门口找郑姐,郑姐才答应一星期辅导他们一次的!
“我说的这些事儿,都是我了解的,我不了解的,说不定她的真本事还多着呢!
“哦,对对,还有呢,你是不知道,咱大厂安装日本机器的时候,一起来了日本技师。我听说郑姐和日本技师对话了,说郑姐说日语的时候,那口齿流利得,跟说咱们中国话一样顺嘴儿平常,我抽个空就跑到大厂去看了。
“杨厂长,这也是我亲眼看见的,郑姐和日本技师对话,我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了什么,可我看着听着,郑姐说出的日语,真是特别地随意顺溜,而且气氛融合。
“杨厂长,你说说,这都是我亲眼看见、亲自知道的事儿,我这心里能不佩服、能不崇拜郑姐吗?”
杨依林早已无心顾及邓奥生佩服、崇拜郑晓文的述说了,他听到一声声的‘郑姐’,他心里就一次次地吃着大惊,惊得他全身的肌肉神经,都紧张到了极限!
他一直在极力地控制自己,下意识地搓搓胳膊、揉揉两腿,还装着认真在听邓奥生说话。
他趁着邓奥生不在意,一次次偷偷地吁着长气,一直听到邓奥生说完,他全身心的肌肉神经,才算慢慢地松弛平静下来。
前几天,杨依林就听说郑晓文在华元九中工作过,当时他只是听听,并没有深思多想。
此刻,他想到了邓奥生的年龄,再联系到‘郑姐’,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尽管他心里吃惊、紧张、难受,他还是稳着自己,努力定了定神。
他装着很随意地说:“小邓,你说的这些事儿呀,我也听说过,郑老师确实是很有才华,我心里也是很佩服的。”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定定神才问,“只是,郑姐?小邓,你什么意思啊?”
邓奥生立时笑了说:“没什么意思,我觉得叫郑老师外气,不如叫郑姐亲近。不定哪一次我要是叫她一声郑姐,她还挺高兴呢。
“哎?咳,你是不是看着她长得像十八岁呀?她呀,我实话告诉你,今年她都二十八岁了!
“我不是给你说过我的年龄嘛,郑姐属猪,我属鼠,她比我还大一岁呢!你看看人家,人家温和大方气质好,要才有才,连容貌也特别会长,这事儿呀,谁嫉妒也不行!嘿嘿嘿嘿!”
这会儿的杨依林,他除了重复思考那个刺心的‘年龄’,他哪还顾得上去听,邓奥生说的别的事儿?他哪还顾得上笑啊?
当他猛地听到二十八岁,这个年龄数字时,他震惊得一瞬之间,脑子轰地一下一片空白,紧接着就是,搅进心里一阵麻辣痛!
他杨依林心里再不是滋味,可他也不敢露出一点点自己的心思啊,他极力支撑着自己,稳住神说:“对,对,叫姐亲近!叫姐亲近!”
杨依林说完连自己都糊涂的话,他稳稳神又说:“不过,在单位这种场合里,还是称呼名字比较合适。打招呼,还是叫名字比较好。”
杨厂长一句随意的话,对邓奥生来说,那简直就是圣旨,邓奥生赶快点头称是:“是,是,在单位里称呼姐呀,妹呀,让人听着婆婆妈妈的,确实不好听,以后呀,我再也不这样叫了!”
头晕转向的杨依林,此时此刻,他越是思想郑晓文的年龄,他心里就越是似猫抓,百般不是滋味。不过,他还知道不能把话骤然停下,让聪明的邓奥生看出什么来。
他极力掩饰着内心的纷乱思绪,脑筋灵活地转着弯儿,仍然和邓奥生说着,同事之间相互称呼的话题。
他说:“小邓,你看我,我对何厂长、恒师傅,还有咱们厂的很多老师傅们,都很佩服。我对他们,也真是从心底里尊重。有时候我看见他们,不由得就想喊他们叔叔。
“可我一想,咱们是工作单位,心里佩服归佩服,尊重归尊重,是不能兄呀、弟呀、叔呀、侄呀称呼的。小邓,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邓奥生点着头接过话说:“对,对,你说得太对了。”这会儿他想给他的杨厂长,造造活跃快乐的气氛,他笑着又说了话。
他说:“杨厂长,现在我心里想着,咱厂里的工人们见了面,相互之间要是都称呼着姐呀,妹呀,哥呀,弟呀,叔呀,婶儿呀,大伯呀,大妈呀,大嫂呀,弟妹呀,哈哈哈哈,那咱木器厂可就变成木器村儿了!”
他笑着接着说:“要是有人问我:你姓邓,你是哪村儿的?我就说:俺是木器村儿的呀!哈哈哈哈!”他忽然感觉自己的笑声有点大,不由得前后看看,赶快闭上了嘴,他闭着嘴还在吭哧着笑。
邓奥生正笑着,忽然间,他又想起了郑晓文,心里随即有种别样滋味,他说:“杨厂长,反正这是在火车上,这身边也没有咱厂的人,我就对你说说我心里的话吧。
“今年三月份,郑老师来到咱厂的时候,我一见到她呀,哎呀,你是不知道那一会儿我是什么感觉,我实话对你说,那魂儿都差点给美飞了!
“杨厂长,我再说句实话,我要是能长得像你这样,我非去向郑晓文求婚不可!不求婚成功,我都不会停下来!不把她追到手,我都不会罢休!
“只可惜我长得呀,哦,虽说不丑,可要是配郑晓文,那可是差了一大截啊!这长相不行,还有这学问?在她后面就是使劲追,那也追不上她呀!
“我还想着,我虽说不是癞蛤蟆,可郑晓文在我心里,她就是天鹅肉!她在我心里,就是个清纯的圣女!
“哎,你可别听错了,我说的是圣女,可不是剩女。郑晓文她哪会剩下来呀,说不定,追她的男生多得都在抢,还抢不到手呢!
“杨厂长,我说这话让你见笑了,人嘛,都是向往美好,我也一样啊。我这条件不能去追郑老师,可也挡不住我欣赏郑老师啊,你说是不是?嘿嘿嘿嘿!”
杨依林的思绪很乱,他一直想着郑晓文的年龄,他并没有完全听到邓奥生说了什么。他只听到邓奥生后面说的话很好玩,邓奥生还笑得那么美美地开心,可他心里一点点都不想笑。
他不笑,还怕邓奥生心里产生疑惑,他赶紧跟着“嘿嘿!”强笑了两声。
他笑完,自个再安安心、定定神,没话找话又说了一些别的话题,自觉说到了停话之处,他这才又说:“昨天夜里我写东西没睡好觉,现在有些困乏,我得睡一会儿。”他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杨依林刚闭上眼睛,郑晓文的音容笑貌,立时就进入了他的思想屏幕:他看着自己在厂门口的马路边,遇见了郑晓文的那一幕,他想着他的爱芽萌动、情扉初开的那一瞬间……
他还想着,自他看见郑晓文那一刻起,他的心,他的脚,就一刻不停地朝着郑晓文身边走,就一刻不停地一直追着郑晓文……
他想到了摘石榴那一整天,他和郑晓文在一起的事。他想到了,那天他思索的《情痴》歌词,他还当着郑晓文的面唱了几句。
他想到了,他和郑晓文一起去郊外钓鱼、看郊外景色、回来做鱼、吃鱼的事。他想到了,钓鱼那天他给郑晓文唱的《情钓》,他写的《两人的野外》,这两首歌词。
他想到了,他和郑晓文在东园游园的事,他想到了,那天他心里涌出的《爱的力量》歌词。
他想到了,第一次聚会这天下午,他和郑晓文在一起的事;他想起了,他看书房里的字画;他想起了,郑晓文弹钢琴曲《心儿在飞》的时候,他谈体会、说感想的事。
他想起了聚会时候,他替郑晓文做东;他还想起了聚会唱歌时候,郑晓文平素一句话,都能伤到他的心上的事。
他还想到,自他进塑料厂到这次出差,他对郑晓文一日不见如三秋,两日不见魂被勾的思恋感觉。
现在,就现在,他想郑晓文,他想看到郑晓文,他想马上和郑晓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