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是一条长长的通道,深处漆黑一片看不清楚,他不敢点火,只是拿出随身带着的水袋喝了点水,就在洞口处坐了下来,可能是原气消耗太大,加上之前受了伤,他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直到被鸟叫声吵醒,才发现天色已经亮了。
阿吉揉了揉眼睛,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双腿,此时天色已亮,阳光透了进来,勉强可以看清洞内的情况,这是一条两丈来长的通道,走过通道里面是个天然大岩洞,顶上有些地方形成一些天然的通风口,正好把光线给引了进来,洞内很是干爽,一点都感觉不到潮湿,可多年野外生存的经验,却让他发现了一丝奇怪的地方,洞内有人停留过的痕迹,虽不明显但他还是看出了端倪,最重要的是这些痕迹很新鲜,显然还是数天前刚留下的。不过此时天色大明,他肯定不能冒险出去,只能安慰自己兴许只是进山的猎人歇脚时留下的吧,无论如何他也只能等到天黑才能行动。
阿吉一块平坦的石头上坐了下来,他得尽快调整原气恢复状态,对方找到自己只是迟早的事,他一点也不敢大意。这一天是他感到过得最漫长的一天,等到天空慢慢变红,夕阳就要落山时,悬挂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他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起身准备再次逃亡,就在此时洞口却传来了一阵让自己心悸的脚步声,一个人影正穿过洞口的藤蔓走进山洞的通道里,声音也随之响起:“五阶的实力能在我兄弟两人的围捕下躲这么久,足以自豪了。”听声音,显然正是郝氏兄弟中的郝夏。
阿吉知道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再自欺欺人没有意义,他从角落中缓缓走了出来,站在山洞中间,笑了笑道:“七阶实力果然不凡,欺负起五阶小辈,确实是绰绰有余。”
郝夏自是听出他言语中的揶揄之意,道:“王命难为,让同子虎跟我走,我可以放过你。”
阿吉笑道:“同子虎!呵呵,此时怕快过了风木州的边界了吧,想抓他,你们去风木州抓吧。”
郝夏确实感受到洞中只有一人,知道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怒道:“即然如此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他不再多言,原气引动,身形一晃,一掌击向阿吉的胸口。
阿吉不敢大意,木剑在手,直接就用出了御剑诀花落如星雨,剑尖晃动分别点向郝夏的身上几处要害,他以攻对攻,用的竟是搏命的招式。
郝夏见他攻势凌厉,虽然自己能伤他于掌下,却也很难全身而退,双脚在地上轻点,身形一转,已经退出了他的攻击圈,紧接着趁阿吉攻势已出,来不及回收之时,重新又攻了过来,这一来一回快如闪电。此时阿吉剑招已经用老,来不及回防,只得一个腾身跃出避开对方的攻击,只是避得着急,他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才站起身来。
郝夏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双脚在山洞内壁一撑,身形弹出,双掌再次击出,这一招速度奇快,本就有些狼狈的阿吉已无处可避,只得横剑于胸前,引动全身原气护住胸口,对方的掌力也在此时重重地印在了木剑上,即使阿吉已经全力以赴,奈何实力相差太多,强大的原气还是穿透了他的防御,夹着他自己的木剑一同击在了他的胸前。
阿吉只觉得胸前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剧烈震荡,一股原气穿透树心甲冲进自己的身体里,瞬间他的身体就像个充满气的气球一般鼓了起来,全身上下经脉骨骼传来断裂般的疼痛,一切似乎就定格在这最为痛苦的一刻,他甚至觉得这一刻永远不会停下来。
可实际上,这一切发生只在转瞬之间,逆血冲破喉咙喷了出来,身体顺着山洞的通道处被击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对面十来丈远的山壁上,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郝夏缓缓地从山洞中走了出来,看着不远处气若游丝,昏迷不醒的阿吉,冷冷地道:“竟然还活着,看来能拿到九州杯冠军并非运气,可惜了。”
他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既然要抓的人跑了,那就先把这个命大之人带回去交差也好,然而他却没发现,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山壁下,一个球形光圈中正躲着两个人,光圈不知是如何形成,竟将两人的气息都给掩盖住了。
这两人其中之一披着黑色斗篷,把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见一丝皮肤,而另一个人,如果阿吉还清醒的话,看到她一定会非常吃惊,因为此人赫然正是龙文村唯一的幸存者小玲。
十几天前她绝望地跃下冰冷的江水,也许是命不该绝,江水把她冲回到下游的岸边,被身边这个路过的黑袍人所救。此时她正跪在黑袍人身前苦苦哀求道:“前辈,我求求您了,您帮我救救阿吉吧!”
黑袍人瞄了一眼在山壁下昏迷不醒的人,用那阴冷得让人全身发毛的声音道:“救他,也不难,只要你答应做老身的徒弟。”
“可是,可是……”小玲犹豫地纠结着。
黑袍人冷笑道:“你可以继续可是,不过你想救的人时间可不多了。”
看着越来越接近死亡的阿吉,小玲终于把心一横,道:“好,我拜您为师,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三拜。”
看着她叩完三个响头,黑袍人‘桀桀’一笑,大袍一挥,趁着夜幕的掩护如闪电般飘了出去。
四周一片寂静,郝夏突然感到一股强烈而冰冷的杀气袭来,他不敢大意,第一时间释放出一个护盾护住了全身,这才回头张望,不远处的山壁下,突然出现一个跪地的女子,但先前并不存在,不过最重要的是杀气明显并非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对方身上甚至都感受不到原气波动,四周的杀气却越来越浓烈,就像四面八方都有无数噬人的野兽在盯着自己。
而让他更为恐惧的是以自己七阶的实力,竟无法感应出对方的位置,杀气如无数把冰冷的细针一般,透过护盾往自己的身体里钻,就像护盾完全不存在一般,那种感觉好似自己赤条条地站在人群中。寒毛炸立,冷汗已经浸湿他的衣衫,他加快原气运转,想要增强护盾的能量,一只冰冷僵硬的手掌却在此时紧紧扼住了他的脖子。
月光下郝夏最后一眼看见的,是一张被斗篷盖住的脸,看不清的面孔和两只透着惨白光芒的尖牙,他的脑中响起了自己歇斯底里的呼喊声:“这究竟是人是鬼啊!”
堂堂七阶原气师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制住了,小玲见黑袍人已经得手,快步冲到了阿吉的身边,取出一块手巾帮他擦去嘴边的血迹,阿吉依旧昏迷不醒,她抚摸着对方的脸轻声道:“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眼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流了下来,她就这样痴痴地看着对方,似乎想把所有的生命都停留在这一刻,但是那个冰冷的声音还是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黑袍人道:“老身已经兑现了承诺,你呢?”
小玲目光没有动,缓缓地道:“帮我把他抬到山洞里,确认一下他的伤势。”
黑袍人有点生气,道:“老身只答应救他,可没答应别的事。”
“我只答应拜你为师,也没答应要活下去。”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阿吉活下去,如果不能确定这一点,对她来说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黑袍人没想到小玲的态度突然变得这么强硬,嘿嘿大笑了两声,道:“好,很好,不愧是老身看中的人。”言罢,她上前一步,一手提着阿吉的腰带上,几个纵身就把他提进了山洞,扔在洞内一块平坦的石头上,在他心口上感应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捏开他的嘴塞了进去。
小玲跟着跑了进来,她找了一些柔软的树叶,垫在阿吉的头下,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身体摆好,让他躺得舒服一点。黑袍人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催道:“老身的药足下救下他的命,不要浪费时间,走吧。”
小玲却痴痴地望着阿吉不愿就此离去,黑袍人终于忍不住道:“你不要忘了,老身能救他,也能取他性命,快走。”说着,一把拉住小玲的手把她拽出了山洞,听到黑袍人的威胁她不敢挣扎,只能用满是不舍的眼神望着越离越远昏迷不醒的阿吉,黑袍人把她拉出山洞后,另一只手提起晕倒在地的郝夏,纵身消失在黑夜中。
拉着一人又提着一人,黑袍人却是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不一会已经来到了另一处山洞,她把郝夏扔在了地上,对小玲道:“现在,可以兑现你的承诺了吧!”
看着昏倒在地的郝夏,小玲的身体忍不住颤抖,就好像看到一只吃人的猛兽一般不愿靠近,看到她的表现,黑袍人心下微怒,道:“你才是猎杀者,看到猎物有什么好怕的?”
小玲哀求地道:“前辈,一定……一定要这样做吗?”
黑袍人怒道:“你叫我什么?”
小玲忙改口道:“师……师父,没有别的办法吗?”
黑袍人道:“十几天前,为师从江边把你救回来,答应让你拥有能力去复仇,就已经说过了这是唯一的办法,若非你的心中有着和我一样的嗔与痴,你以为我会在这里与你纠缠不清。”
小玲道:“可是,可是……”
面对她的犹豫,黑袍人只挥了挥手道:“不用可是了,这可比为师之前抓的那个凡人强得多,这是个修行之人,而且他体内精气充沛,吸了他的精血再经我的引导,甚至可能在你的体内直接凝结出将臣之心,从今以后你就可以依靠吸收他人的精血,修成不老不死不生不灭之躯,这种际遇不是谁都能遇上的。”
十几天前正是因为黑袍人提出的这种吸血修炼方法,完全超出了小玲所能承受和理解的极限,所以她迟迟不愿拜对方为师,她根本接受不来,此时如果不是为了救阿吉她依旧不会狠下心来答应。
黑袍人见她还是不愿答应,怒道:“如果你兑现不了自己的承诺,那为师的承诺也可以推翻,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的!”
小玲知她所说之意,如果自己不按她的意思去做,她就会回去杀了阿吉,她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为了救阿吉她什么都愿意做,即使陷入万劫不复,她也不在乎,虽然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和对方在一起了,但只要能让他好好活着,其它的真的不重要了,因为这是她活着的唯一动力,她拖着颤抖的身躯来到郝夏的身边。
黑袍人见她终于就范,指着郝夏颈部血脉的位置道:“从这里咬下去,为师会帮你引导出他的精血。”
小玲的身体颤抖不停,可她心中却有个声音不断地告诉自己:“为了阿吉。”终于她把心一横,眼一闭就朝郝夏的颈部咬落。
不知过了多久,阿吉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只觉全身无力,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坐了起来,环顾四周,自己依旧躺在之前的山洞中,这是怎么回事,他不解地皱了皱眉,唤道:“如花,如花,在吗?”
彼岸花有气无力地道:“在的。”
“如花,你的声音怎样这样?”阿吉道。
彼岸花道:“还不是因为你,我与你共享生命,你都半死不活的,我还能怎么样!”
阿吉道:“哦,这样啊,抱歉,遇到个利害的对手。对了,我昏迷了多久?”
彼岸花道:“我哪知道,一天还是两天吧。”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吗?”阿吉道。
彼岸花道:“你都被打晕了,我能知道什么,我的感觉来自你的感知,虽然可以加强感知范围,但必须是你清醒的时候,你把眼一闭我的世界就是一片黑暗啦。”
彼岸花的语气有点像深闺怨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自己身体里呆得太久了,阿吉不敢再与它纠缠下去,只是有些不解地自问道:“好吧,真是奇怪,对方为何会放过自己呢?”
但此时赶紧恢复身体,回去找胖虎才是最重要的事,他盘腿坐好正要调息时,突然触手到身侧一丝柔软,回头一看,在自己身边有一条手巾,捡起手巾来翻看,上面沾了些血迹,在手巾角落处绣了一株三叶草,这显然不是自己的东西,是谁留在这里的,彼岸花也不清楚,那一时半会肯定没有答案的,他不再纠结,把手巾收入怀中,闭眼专心调息,被七阶高手击晕,这样的伤势定是很重的,只是调息时阿吉才发现,体内的原气似乎受损并不严重,不解归不解,可他不敢浪费时间,恢复了近八成原气后,趁着天色未亮时起身出了山洞。
沿着山间小路他一路狂奔,不敢轻易飞到空中,上面目标太过明显,只在树林里奔跑穿梭,不一会儿已经来到了山脚下,四周已经看不到任何光芒,看来官兵已经放弃了围捕,他略为犹豫,最终还是御剑而起,在低空处掠过朝龙文村的方向飞去。
天色渐亮,他在村口落了下来,清晨的龙文村一片寂静,小心翼翼地搜寻了一番,没有官兵留守,但同样也没有胖虎的身影,心中闪过一丝担忧,难道胖虎被抓了吗?
突然,一股强烈的气息从头顶上方袭来,他知道胖虎还无法化形,空中的来人定是敌人,忙一闪身躲到了一间屋子后面,才刚藏好就听见对方落地的声音,那人向前跨出两步,冷然道:“出来吧,我知道你们在这里,你们把我弟弟怎么了?”
这声音显然是郝氏兄弟中的大哥郝尚,听他言下之意,应该是没找到胖虎,而且郝夏似乎也出事了,不过阿吉自己也搞不清楚山洞中发生了什么,更别说会知道郝夏发生了什么,反正胖虎没事就行,其它的他也不关心,此时脱身才是最重要的,他屏住呼吸收敛原气,深怕对方发现自己的所在,但脚步声还是慢慢向自己躲藏的地方靠近。
“出来吧,不用藏了。”郝尚一步一步地向木屋走了过去,他能感觉到在那后面,有一股隐藏得很好的原气,但还是没有躲过自己的感应,他已经调动全身的原气,随时准备出手了,走到木屋的拐角处,他猛地一个跨步,手掌紧跟着挥了出去,但让他微感意外的是屋后却空无一人,只能感受到残留在空气中那股瞬间强烈释放过的原气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