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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节 活着(中)

“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黑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东野圭吾

时至六月,暑期正盛,当空烈日,微风不燥。室内空调电扇不断,每次进入都有包裹全身的凉爽感。唯独今天,小哈觉得寒意加身,攥紧的手心,渗着些许汗珠,眼神飘忽不定,时而望向窗外,时而呆呆盯着电脑屏幕,任凭企微窗口反复弹动,他早已无心工作,只是静待着那一时刻到来罢了。

“咳咳,颜小哈,你跟我来一下办公室。”主管刚开完早例会,还没放下笔记本电脑,就冲小哈低语道。

“...”

“咳咳,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这个节骨眼提离职?”主管还没等小哈坐下便说道。

“额,是这样的,哥,家里那边有点事,可能要回去一趟,什么时候处理好,我这边也不确定时间,怕耽误工作,所以想跟您请辞。”小哈一字一顿地吐露了出来。

“这...你很急么?什么时候回家?”

“家里的意思是尽快回。”

“额,你能做完这个月吗?”

“...”

“是这样的,你突然提离职,我要联系人事那边招新人,招人也需要时间,新人进来后你要带他们,新人掌握了工作,你才能走。”主管见小哈不回应,解释道。

“...”

‘带新人?真是笑死人了,我当初入职时候,也没见人带我,不过是甩了一堆工作到我这儿,就连交接也是我自己看电脑里的交接文档熟悉的,最后还是我无师自通,没耽误什么工作。呵,现在跟我谈起带新人了,牛的,我服。’小哈无奈开开始内心OS。

“带新人吗?请问大概要带多久呢?”小哈问。

“带多久?新人来了,你带一天他们上手了,你一天就能走,带一周他们上手,你一周后再走!”不知是不是老板例会给了压力,主管突然提高音量低吼道。

“噢噢...”小哈被这突然的“嚎叫”吓愣了。

做地产行业都心知肚明的一条潜规则,那就是朝九晚六的上下班时间是给人事看的,对于其他岗位一律不适用。

‘问问自己,没做完手上工作,你好意思下班吗?’

‘领导同事都没下班,也没抱怨,你好意思踩点走吗?’

‘甲方爸爸还在群里喋喋不休,万一临时加活,大家都很忙,你走了谁来干?’

每天这些声音,像绕梁的钟声,洗脑一般充斥在耳边,愈演愈烈导致大家默许了这种情况,也正是在大家伙的簇拥下,内卷的环境营造成功。

下班的人潮,川流不息的路人,车水马龙的街道,灯火流萤的小店,风驰电掣的摩托,这些聚在一起,凝在放慢步调的城市里,谱写了一首短促而华丽的“交响乐”。

也是鲜有机会能落得一份平静,微歪地坐在吞吞作响的巴士上,小哈深呼吸长舒一口气,缓缓偏头望向车窗外,定了定神,蓦地发现成点的彩光悄然连成了线,扑朔而美妙。只怪这闲情逸致,来得如此迟,也怪一直奔波的自己,无暇去欣赏。

‘哈哥,下个月的全部工作是这些吗?你看看?’

‘哈哥,这个月没做完的视频,安排到下个月做吗?’

前公司新人A问。

‘哈哥,请问推文写完是预览给谁看呢?’

‘哈哥,请问排版付费是自己垫付然后申请报销吗?’

前公司新人B问。

‘我离职了,有不明白的,可以问主管哈。’小哈放下手头的工作回复。

‘可主管让我们问你。’A、B说道。

‘?’

真是恶心母亲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离谱找上门?膈应谁呢!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也罢,这就是真实的职场啊,利益面前的人们都迫不及待地摘下伪善的面具。

说来也巧,离职后不久的小哈,便收到了4A广告公司的入职邀请,意外之余还有些小惊喜,心想难道是命运的天平开始向自己倾斜了?老天爷也不忍心让‘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背负在一个人肩上吧。此时的他自己还不知道,好不容易走出了一个火坑,等待他的又将是另一个天坑...

“打扰下,请问下您这份东西这样做对吗?”小哈焦头烂额的问组长。

“等下噢,现在没空。”

“您好,这份报告想请教下您怎么做。”小哈小心翼翼地问主管。

“报告?这也不会?你不是在上家公司做过吗?啊你这个程度,有点堪忧啊。”

“诶?这,这是?”小哈收到一份交接文件和一堆工作表问道。

“噢噢,收到了是吧,这个是交接文档,你自己看下吧,工作内容我也发你了。我要离职了,等下帮我签个字,确认下交接。”

“...”

上家公司让小哈见识到什么是背地里暗自较劲儿的厌,这家公司更让他领略到什么是放在台面上五彩斑斓的‘黑’,真可谓是店大欺客。因为公司规模大,有话语权,人家说什么做什么都占理,至于员工能忍则忍,忍不了还会有下个人来顶替你。

就这样,在母亲劝说下,和自己权衡利弊后,小哈向人事提出换部门申请,决定再试试,说不定只是部门风气不太好呢。

“等下噢,我去叫下一部组长来跟你聊聊哈。”

“好的好的,麻烦你了。”

“...”

不一会儿,只见一身黑西装、短裙、长靴,扎炸丸子头,戴着大眼镜的女生推门走进会客房,小哈愣了下,‘来者貌似与我年龄相仿,当上了组长可真不简单啊。’

“是你吗?怎么啦?想换部门吗?”

“额,嗯,是的,想跟您聊下,您是?”小哈被女生带有大碴子口音和直球三连问搞的措口不及。

“噢噢,我是一部组长,想聊啥聊吧。”

“嗯,我个人可能属于讲工作效率的,按时完成工作不拖沓。之前部门整体工作环境,对我而言有些吵闹,我工作时喜静,当然其他时候可以一起玩。所以综合考虑,我想换部门试试。”

“嗯,太吵了呗。我其实也不喜欢加班的,我最讨厌加班了,早干完早溜多好。”

“是的哈哈,没错。对了,想问下您是怎么接触地产行业的,有什么心得吗?”小哈见组长非常友善,没有官腔,不禁多问了几句。

“你问我啊!我是大学那会儿一次巧合就接触地产了,当时写了个海报文案,被认可了,我就挺有成就感的,实习毕业后就一直做过来了。”

“是这样啊!那您喜欢地产吗?”

“额,其实不算喜欢,行内人都知道,地产广告很耗人的,经常熬夜加班,尤其是我们做乙方的,每天看甲方脸子,还要硬着头皮附和,挺烦人的。不过我的平衡点是,每次作品出街被大家认可,会有一点成就感,也支撑我走到现在。”

“嗯~”

“我觉得看个人发展规划吧,怎么说呢,地产很枯燥,大家公认的,因为来来去去就那些事儿围着你转,规则也被定死了。如果找不到让自己平衡的点,说实话很难坚持下来的,钱又不是很多,人总得占一头,你说对吧。”

“嗯嗯,明白了,谢谢您给我说这么多。”

“你再考虑考虑呗,想好跟人事说,没事儿我就先回去工作了噢。”

“嗯好的,谢谢。”

对于工作,其实混职场的人们早已麻木,一份薪水、两点一线、一日三餐,不停循环。只不过有机会跟聊得来的同事一起共事,似乎感觉也不错,或许还能成为新的盼头。人活着嘛,每个阶段,总要给自己些盼头,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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