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人回到仇府,已是子时。
老夫人平氏在正堂坐着,一脸怒意。
“娘,你怎么还没睡?”仇徒看见她,愣了一下,不禁将视线投向侧面立着的管家。
管家瞧瞧摆摆手,一脸着急。
“你还知道回来。”平氏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我看你是不知道还有我这个娘了。”
泉君站在越宁旁边,不知这是什么阵仗,只知道自己也好像控制不住自己地摒弃呼吸来。
“娘,孩儿做错什么了,还请您明示。”仇徒看着这两边站着的家丁丫鬟,竟跟审判自己似的,不禁觉得平氏是在给越氏姐弟下马威,明明说了会带客人回来。
“大公子,老夫人算着你们午时就能到,一早就准备了膳食,还叫我们等着给越公子接风,谁知这一等……”平氏的陪嫁静初上前解围道。
“哼。”平氏心中愤愤。
仇徒一怔,“娘……”
“早知你们不回来,我还做这些准备做什么。”平氏站起身,“都下去吧。下去吧!真是自作多情一番。”
“娘。”仇徒拦下她,“孩儿误会您了。是孩儿错了,不曾叫人回来通报。不过孩儿实在没想到你会迎接…”
“没想到我会这样重视他们越氏姐弟?”平氏将话茬接过来,没好气道:“我就是再不喜欢这个儿媳,你不也想尽办法娶回来了吗?”
说着,平氏看向越宁,越宁下意识后退半步。
“娘…”仇徒没想到自己的娘竟然当着越宁的面将这话说了出来。
“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那我就只能接受他们,好好相处,才不让你为难。可你把我这个娘放在眼里吗?”平氏气势汹汹。
泉君悄悄在越宁耳边说:“阿姐,我突然想回去了。”
“娘,你别再说了。孩儿明日亲自去给您赔罪,先让越宁他们下去休息吧。”仇徒说着,就打算遣走越宁和泉君。
“这就是越家公子?”平氏来到泉君身前,打量着他。
“大家…”泉君拜道。
平氏瞧着他相貌堂堂,却行礼同越宁一般粗糙,不禁皱眉,“果然是一个娘养大的。”
这话可不是什么好话,泉君和越宁再不明白事理,这下也都听出她对自己娘亲的不敬。
“大家,我娘和您无冤无仇,您为何出言讥讽?”泉君不快道。
“来人,带越公子和大夫人下去歇息。”仇徒吩咐道,然后不管平氏是否愿意,拉着她,“娘,你少说两句。”
泉君气呼呼地跟着引路的下人出了门,对越宁说:“阿姐,我明天就回去。你跟我走吗?”
“你不陪我了?”
“那个大家明显就不欢迎咱们。”泉君双臂环胸,气道。
“越公子,您刚才也听见了,老夫人她为了欢迎您,从午时就等着,这会儿都子时了,换作您,您也会说两句气话吧?”管家替平氏解释道。
泉君想想,一怔,“好像是哦。那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可,她不该说我娘啊,唉,我明日在和大家赔礼吧。”
管家笑笑,“您是客人,只要不以为我仇府招待不周就好了。”
“不会不会…”泉君转眼就忘了自己说要回山的话。
越宁注意到,心里偷笑。
不一会儿,到了客人住的厢房,管家停住脚步,说:“越公子,这是老夫人特地叫人给您准备的厢房,这是之后服侍您的下人。”说着,管家一抬手,身后队伍里出来两个少年,来到泉君面前,拜过。
“您要是还有其他吩咐,尽管找我就是。”管家和善地说。
“谢谢您啊,老伯,您人可真好。”泉君笑着说。
管家慌忙拜道:“公子可折煞老奴了。我只是这仇府的一个小管家而已,公子只叫管家便是。”
越宁想起竹绣秋燕她们的话,便也附和道:“你就听管家的吧,别叫他为难。”
泉君自是不明白这些,不过阿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便道:“那好吧,管家,多谢您。”
“谢老夫人便是。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老夫人那边可能还有别的吩咐。”管家作拜。
“好的,麻烦管家了。”越宁说道。
等管家走了,越宁领泉君进屋,说:“这里的人啊,尊卑什么的,都分得很细,他们叫你喊什么你就喊什么,不必计较。”
“好吧。”泉君看看四周,“这房子可真好啊,想不到老夫人人看着挺凶,倒也不坏。”
“嗯,娘她应该就是书里写的刀子嘴,豆腐心吧。”越宁点点头。
泉君不禁坐下,“阿姐,你这多了一个娘,是什么体会?”
越宁一怔,想了想,“也没什么吧。叫着是有点不习惯,但以后就会好吧。”
“哦…”泉君一怔,才注意到那两个下人在他屋里站着,便说:“诶,你们回去睡觉吧。我不用伺候的。”
两个少年面面相觑,没敢动。
越宁无奈地敲敲脑袋,对泉君说:“算了吧,你不让人家干活,人家怎么拿钱呢?”
“哦?”泉君一愣,“那好吧。诶,你们随便做点什么吧,也算交差了。”
两个人看看四周,也不知随便干点什么好,便站着不敢动。
越宁和泉君只好不理会他们的存在,继续说话,聊得天马行空,但都是之后在都城怎么玩的事。
等越宁说自己困了,泉君才说:“那明日再说吧,我也困了。”
“好。”越宁站起身,见那二人还站着,便道:“诶,你们,你们叫什么名字啊,都还没问。”
“回大夫人,小的张浩。”
“小的梁力。”
“哦,你们好好照顾越公子。”越宁嘱咐道。
“大夫人放心。”
越宁转身对泉君笑笑,“那我就先走了。”
“好~”
越宁离开泉君的住处,要往自己和仇徒的卧榻之处去,却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这路怎么走,一时站在偌大的院子里,茫然无助的看着四通八达的路。
“这可怎么办…”越宁为难地原地转着。
“多亏我知道出来找你。”
越宁一愣,转过身,惊喜道:“相公!”
“嘘。”仇徒抵住唇瓣。
“怎么了?”越宁压低了声音四下张望。
仇徒心中觉得好笑,正经道:“你总不想让别人都知道仇府大夫人在自己家院子里迷路吧。”
越宁一怔,“还是相公考虑周全。那我们快回去吧。我困死了。”
两人到了房里,越宁直接扑到在床上,竹绣和秋燕在旁边站着,“大夫人…”
“你们去睡吧。”仇徒吩咐道。
她们相视一眼,识趣地出去了。
仇徒叫越宁起来脱了衣服再睡,她却困得不想动弹,仇徒只好为她脱衣,说:“娘子,这该你做的事,你却叫为夫为你做。你说,你要怎么报答我才好。”
越宁睁开眼看他,笑了,“以身相许吧。”说着,张开双臂。
仇徒心中一动,拥她入怀,“七年前,你也是这副语气,不过是叫我这样报答你。”
越宁一怔,僵住了。
“虽然你失忆了,不过,人倒是没变。”仇徒笑笑。
越宁推开他,看他,“你不是说你都知道了吗,还说要忘记,都是骗我的吗?”
仇徒一愣,笑笑,“我怎么会骗你呢,好吧,忘记过去。为夫错了,不该提过去。自罚今夜抱娘子入睡。”
“好,这惩罚我中意。”越宁翻坐起来,“我来帮相公宽衣。”
一夜无话,翌日,仇徒早早起来,想叫越宁多睡会儿,自己刚好趁这个时间去找三皇子,便嘱咐竹绣和秋燕,无论大夫人去哪,都要跟着,能避免和老夫人碰面,就要尽量躲着。大夫人想吃什么,就叫后厨做什么,不要让她感觉不自在。
总之说了许多话,这才出门去。
驾马赶到长平王府,勒住马。门前的护卫认出仇徒,见他上来,便拜道:“将军。”
“嗯,王爷可在府上?”仇徒问。
“在,小的这就进去通报。”
“劳烦。”
不一会儿,护卫跑出来,“将军,里面请,王爷在练功房等您。”
“多谢。”仇徒跨进门,熟门熟路地找到练功房,推门进去。
“子虚。”
仇徒闻声看去,见三皇子长平王在长枪架旁站着, 便快步上前拜道:“王爷。”
“子虚啊,你来找本王,是为何事啊。本王可听说,你找到那个梦中女子了,还是父皇赐婚,可惜,你成亲那天我还忙着处理公务,没赶上,什么有机会到你府上瞧瞧啊。”长平王选了一根长枪,递给仇徒,“练练?”
仇徒拿着枪,握着没动,“王爷,我是为了皇上的事来的。”
“哦?父皇的事?”长平王一怔,“何事啊?”
仇徒见他完全没有心领神会,看来是毫不知情,不禁更加确定了这事的必要性,便看看周围的侍从,王爷瞧他谨慎,便咳嗽一声,说:“到本王书房说罢,你们,把这里收拾收拾。”
“是,王爷。”侍从们领命道。
跟着王爷进了书房,仇徒关上门。
“现在可以说了吧,什么事啊。”长平王坐到书案前。
“王爷,我前几日携妻去宫中谢恩,结果荆妻不慎瞧见皇上咳血。”
“什么?父皇他……”长平王回过神,忙压低了声音,“你可确定?”
仇徒抱拳道:“仇徒不敢逾越,没亲自瞧见。但见曾公公的神色,应是八九不离十。”
“这么说,父皇病重的谣言不是空穴来风了……”长平王似乎自言自语。
“王爷还听谁提起过?”
“在太子府上的内线传回来的只言片语,本王还当是太子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没想到竟是真的。”长平王皱起眉头。
仇徒见状,忧心道:“王爷,无论真假,皇上年事已高,您也要早做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