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搬走?”越宁在脑子里想着利害。
仇徒说:“嗯,军府虽然比宅子里人多,但军队里没那么多口舌,他们也不敢乱跑,在那里,你可是将军,谁能到你面前来放肆?”
越宁听他说起玩笑话,努力地笑了一下,说:“那好啊,只是你也去湖镇吗,皇上那边同意了?”
仇徒点点头,说:“今日跟皇上商量过,皇上说我要几时动身都行。我一进府就听见这样的事,我是一刻也不放心你在这里呆着了。”
顿了顿,仇徒故意放低了些声音,说:“另外,宫里可能要变化,皇上需要我去组织军队。”
越宁立刻恍然,说:“所以,今日这件事可以掩蔽敌人耳目,让他们以为我们只是去军府躲流言和府邸的混乱。”
仇徒点点头,说:“我一会儿要去和娘吵一架,你可别拦着我。”
越宁虚弱地笑了一下,说:“那你可紧张着娘的身子,别太过分了。”
二人商量好对策,仇徒果然就去正苑找平氏理论去了,质问她为什么要无事生非,找越宁的麻烦,现在又害西苑的妾室没了子嗣,下人们怎么议论越宁?
平氏自然知道今日之事她也有责任,可是子女来教训自己?她自然受不了这气,骂道:“子恕没了孩子都没说来质问我,你倒是为着你媳妇的小脾气来质问你娘了?”
仇徒说:“子恕是子恕,我是我。娘做得不对,儿子不能不说。否则明日投河的就是儿子的人。”
母子俩吵得正热闹,仇愆不知从哪里听了仇徒来质问平氏的消息,也赶来了。他气越宁害洛心丹没了孩子,自然帮着平氏说仇徒,甚至直接喊出了仇徒的名字。
仇徒倒是没想到仇愆会来加入战斗,但闹大对他来说,是件好事,所以他立刻趁此时机,故作生气又痛心于家人的敌对地说:“好啊,好。既然如此,这个家,不留也罢。”
说完,他不给平氏和仇愆缓神的机会,直接转身离去。
听说东苑上下在收拾东西,平氏自然有些慌乱,不知道儿子要干什么。仇愆也不知道,但两个人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愿意去问仇徒。
仇愆说:“爱干嘛干嘛!夫妻俩没一个好的!”他气得回了西苑。
平氏却不能完全放心,她对静初嬷嬷说:“静初,去!去看看这个不孝子要干什么!”
静初立即领命去了东苑。
仇赁在书房也听见这些动静了,他了解仇徒,为政数十年的经验也让他嗅到了朝堂上的一些变化,他虽然不知道仇徒意欲何为,但绝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是为了几句话就离家出走的人。但他能想到这一点,别人可能也能想到。所以仇赁离开了书房,去外面加入了斥责仇徒的阵营……
平氏一听仇徒要搬走,仇赁去了东苑骂仇徒,她也赶紧跟过去,先是骂了两句,然后见仇赁骂的比自己还狠,她急忙扯着仇赁的衣衫,想要让他说话留点转圜的余地。
但仇赁说:“你还敢和你娘顶罪!真是翅膀硬了!你走!走了就别回来!”
平氏立马碎语道:“你干什么,你真要赶儿子走?”
仇徒却扣了三个头,说:“儿子不欠你们的,就此别过!”
此时越宁由扇萍搀扶着出来,仇徒即刻上去扶她。
平氏刚因仇徒要走的事情而搁置的怒火,立马就被越宁的出现点燃了,说:“就是因为你,狐狸精,自打进了门就是非不断!你肚子里到底是谁的孩子!你别蛊惑我儿子了!”
仇徒见平氏上来指点拉扯,手一推,平氏当时就摔倒在地。
战火升级。
仇赁大喊“滚”。
仇徒和越宁气得头也不回地离府上了马车。
仇府乱做了一锅粥。
马车上,越宁推搡着他,说:“你刚才太用力了。”
仇徒错愕道:“我也没想到娘没站稳。算了,有爹和下人照顾她,应该没事。你看她最后还站起来骂你呢,精神的很。”
越宁贴在他怀里,说:“以后解释起来可不好说了。”
“嗯,是有点麻烦,不过爹应该会开导娘的。”仇徒想了想刚才仇赁卖力的表演,不由一笑,问:“你看出来刚才爹在演戏吗?”
越宁吃了一惊,“演戏?”
仇徒立刻笑着说:“你没看出来,这样我就放心了。外人应该更看不出来了。爹演得还挺逼真的。我都差点信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我一点都没察觉。你和他事先商量了吗?”越宁问。
“没有,这种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爹完全是自己想的。毕竟当了几十年官,有些敏锐。”仇徒带着几分倾慕的说。
越宁也以为然地赞叹了几句。
仇府的事很快传遍了京城,说越宁好手段,怀着别人的孩子还能把自己的丈夫哄得服服帖帖,定是狐狸精转世。
仇徒的英名不再,变成了被狐狸精魅惑而头脑不清的人,竟然还动手打了自己的亲娘,不孝。
湖镇自然没有人敢明着议论,所以整体来说,这里很安静。
仇徒每日要操练士兵,处理军务。
越宁就在看让竹绣装箱子里一并带过来的齐国志,翻找着有关爹娘的线索。
她把扇萍留在了府里,让其关注洛氏的一举一动。越宁把洛氏和无名、松子有染的事稍微告诉了一些给扇萍,还告诉她,松子已经死了,扇萍自然立刻就会意了这里面的危机,同意在府里观察。
最好的位置是西苑,越宁就把扇萍留给了人樱,说扇萍是府里的老人,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希望人樱给扇萍容身之地。
人樱不想让越宁走,也觉得因为这一件事府里闹得很不愉快实在有些突然,不知道府里上下为什么这样针对他们夫妇。但她能力有限,也改变不了什么,刚好越宁有事拜托她,她就帮了这个忙,让扇萍留在自己身边。
这一天,越宁收到扇萍的信,汇报府里的情况。他们走后,洛氏又闹过一次自尽,但没有出过府,也没有见过别人,仇愆似乎很同情她,天天留在她那里住,人樱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洛氏失去了一个孩子。
越宁烧了信,继续看其齐国志来。
但她心里在猜想,洛心丹下一步的动作是什么。如果只是靠一个孩子闹的仇府内亲子不合的话,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她或许是在掩人耳目,分担仇家人的视线,从而让仇家人无法顾及到一些更内在的事。比如无名和他们口里的世子正在做的事。
越宁很担心,因为她没有人可以去盯着无名他们的动作。如果是仇徒,自然有办法。只是这件事什么时候告诉他,怎么告诉他?爹娘怎么办?
她又继续翻起书来。
已经看了很多天了,但是毫无头绪。
起先她猜测娘亲可能是齐国皇室某个宗族之女,但她翻了很多书都没有在宗族里找到相似的人。
但如果不是宗族的人,为什么会和齐太妃长得那么像?为什么有所谓的势力?
难道……
娘是皇族正统?
她心里一紧,匆匆拿起《齐国大卷》来,查到皇室族谱,算着年份应该是末代皇族,她就直指末页。
有一篇“琅雪传”吸引了她,因为里面有个“泊”字,是琅雪的名字。越宁小时候见娘写过这个字,一边将纸烧了,一边对她说,“这是娘的一个故人,她死了,娘在哀悼她。”
出于好奇,越宁看了一下。
这是齐国史官所记,是亡国之前的一段文字——
平贞十年,宪宗崩逝,太子彰登基,定年号“昌平”。同年十一月,齐国有雪,中宫得女,为皇三女,赐名“泊”,封号琅雪……琅雪三岁能诗,五岁能文,七岁通策,十岁尊齐国才女,有人曰:“此女若为男,可兴齐也!”……昌平十二年,齐地多灾,琅雪请命入灾地,上治贪官污吏,下怀难民百姓,不出二月,天朗气清,歌舞升平,琅雪名震……昌平十四年,齐都被困,烽烟四起,乱军攻城,放火屠城,城楼被焚女尸一具,左肩有月牙记,与琅雪同。英女早逝,呜呼哀哉,齐国危矣!
越宁猛然一惊,左肩月牙胎记?那不是与娘一样?
她又反复看了一遍,这琅雪公主所行之事,与娘小时候讲的一些没名字的故事多么相似?
娘,你到底是谁?
爹又是谁呢?
仇徒回来了,越宁匆匆将书收起来。但还是有些仓皇,生怕仇徒会发现什么端倪。
但仇徒比她更急切,一进来就说:“娘子,太子没了,我要回一趟城。”
越宁一怔,“什么时候的事?朝臣们知道了吗?”
仇徒一面取自己的东西, 一面说:“还没有,昨儿后半夜的事,皇上叫人送信给我,我才收到。皇上说他今晨会照惯例上朝,看来是想压下这个事。我要去和皇上商议一下对策。”
“那需要我做些什么吗?”越宁很急,也很痛心,那些人终究还是达成了目的——太子死了。
仇徒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她的肚子,过来深情地搂着她,说:“我只希望你平安。说真的,我很怕,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们的孩子都在这样的时候到来。我希望陪着你,可若是国乱了,家也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