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马车到了府,人樱谢谢越宁今天陪她出去。
越宁仓促一笑。
人樱见她眉宇之间忧愁不散,就把她拉到一边,说:“姐姐也别太担心了。我会帮你盯着她的。现在我已经是这样了,她要是好好在西苑伺候子恕,给你和兄长过继个子嗣,那大家皆大欢喜,如果打兄长的注意,那就是有悖人伦,娘也不会放过她的。姐姐安心吧。”
夜里,人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的新丫头翠翠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她没说话。
翠翠又问了一句。
她这才随便说了句:“没事。”
安静片时,她忽然翻过身来对着塌下的翠翠,问:“今晚上二公子回来了吗?”
翠翠不明就里地吞吐着说:“没……”
“派出去的人怎么说?”人樱问。
翠翠道:“还是老样子…”
人樱点点头,不说话了。她心里喜欢仇愆的节制,但也觉得该有个说法了。只是,自己如何开口呢?
东苑里,越宁也没睡。
她躺在仇徒的旁边,仇徒已经睡熟了,侧着身子面朝着她,一只手还按着她的枕头。
她很喜欢这样静静地看他,但一想到隔壁院子里还有个心思不明,随时可能插足的人,她就有些不安。
人樱今天说的话,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一个女人爱的疯狂,可以想尽办法留在那个人的身边……所以,洛心丹是这样疯狂地爱仇徒,所以才委身仇愆吗?只为了留在这个府里?
她觉得这样的解释有些勉强。
但还能因为什么呢?
她想不出来。
想着想着,她也睡着了。梦里是黑的,仇徒微醺地推开他们的房门,屋里是红色的景,像他们结婚那天一样。床榻上,自己穿着婚服坐在那里,红盖头还没有揭。
仇徒叫了一声“娘子”。
不知怎么地,自己忽然又从从外面跑了回来,手里还拎着两条烤鱼,裤管子还没有放下,显然是那天新婚时候跑去池子边抓鱼归来。
但仇徒为什么陌生地看着自己?
为什么自己说不出话?
站在门口的越宁很着急,但似乎被定身了一样,不能行动。
仇徒掀开了新娘的红盖头,洛心丹正鬼魅地冲她笑,说:“相公,你看,那就是害我的人。”
越宁想要解释,但发不出声音。
仇徒却搂着洛心丹,说这辈子只爱她一个。还非常冷漠地对越宁说:“你是谁,为什么到我家里来?”
天亮了,越宁在仇徒温柔的目光中睁开了眼睛,她有些恍惚。
仇徒看她眉宇凝重,问道:“我吵醒你了吗?”
越宁摇摇头,看了看窗户里透进来的蓝灰色的光,说:“天色还早,你不多睡会儿?”
仇徒笑着抚摸她的脸颊,说:“想看看你。昨夜回来太累了,躺床上就睡了,都没来得及跟你照面。”
“最近朝堂上有点忙啊,”越宁回忆起这几日仇徒日日早出晚归的,问道:“是出了什么大事了么?我在女卫也没听说要打仗啊。”
仇徒笑笑说:“一国若只有打仗才叫大事,那就好了,日日太平了。”他抓住越宁的手,亲了一下,说:“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最近皇后身体不好,皇上就多托付了我一些事,所以看起来比平日辛苦一些。”
“皇后怎么了?是孩子的问题吗?”越宁后肘撑了一下,半坐起来。因为月初的时候皇后诊出了喜脉。
仇徒给她整了整靠背,让她靠得舒服点。
“怎么了,是孩子的问题吗?”越宁又问了一遍。
仇徒点点头,说:“太医说皇后这胎怀的晚,再加上皇后身子有点虚弱,所以胎不是很稳。”
“那怎么办?”越宁关切地问。在她印象里,皇后是很温柔的好人。而好人是不应该受这么多苦难的。她猜测着说:“应该不会只是简单的问题,否则皇上不会这样劳心。”
仇徒搂着她,说:“皇上跟我说的不多,我也不大清楚。但无论怎样,皇后都还有皇上和太医操心呢,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管好手下的事就已经是在帮他们了。”
“可是我还是担心。”越宁靠在仇徒的肩膀上说。
“那你可以抽空去宫里看看皇后,多陪陪她。皇后应该还是很喜欢你的。”仇徒说。
“可以吗?”越宁抬起头看他。
他点点头,“当然了。我今天下了朝去和皇上请示一下,兴许明天皇后就诏你进宫了。”
“好啊,”越宁先是高兴一番,而后又紧张起来,说:“可是我怕自己给他们添乱。”
“怎么会呢,娘子是我见过最体贴的人。”仇徒抚摸着她的头,让她不要担心。
西苑那边,人樱想了两天,觉得通透了,就算着仇愆放工的时间去客栈寻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仇愆一开始表现得很冷漠。
但人樱不急不躁地说着话,还对他嘘寒问暖。
他的架子渐渐松动,回了句:“你最近怎么样?”
人樱笑了笑说:“还行,就是你不在府里很想你。”
仇愆怪异地看了她一眼,说:“感觉你有点变化。”
人樱打量了自己一番,笑着问:“有吗?”然后自己说,“可能因为心里想开了吧。其实洛氏现在已经过门了,你我僵持着也没什么意思。何况我现在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人樱有些羞涩,但也有些磊落。
仇愆搓起了手,形色拘谨道:“所以……你是好了吗…”
人樱脸色有些变化,但还是保持着笑容说:“没有,但我觉得就算我不能,我们也可以成为很好的夫妻。”
仇愆猛地抬起头,旋即又低下,不确定地说:“我,我不知道。娘很在意没有孩子的事。”
“那你呢?”人樱专注地看着他。
他愣了一下。
人樱说:“就说如果没有娘催着,你会纳妾吗?还是会一辈子跟我一个人在一起。”
仇愆想了想,说:“我不知道…不过师父说人要忠信,我想我也会像大哥一样,一辈子只守着一个人。”
“所以你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里有我,对吗?”人樱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太多的意外,平平淡淡地问他。
仇愆皱起眉头说,“不是这样的,我,我心里还是……算了,我现在自己说这些话,都觉得有点信像在骗人的意思,何况你呢。”
“我很小的时候,我爹就对不起我娘了。”人樱平平淡淡地讲述着过去的故事,说:“家里的姨娘一年比一年多,再不提丫鬟和外面的女人。我一直告诉自己,男人三妻四妾的很正常,就算以后你这样对我,我也不要为此争风吃醋。所以你在洛氏那里,我就故意不去找你。”
仇愆忍不住说:“那你没想过我万一真的不再理你,你该怎么办吗?”
人樱吸了口气,看向一边,说:“我也想过啊,只是我一想到要自己去求你怜爱,就觉得卑微至极。何况是我自己身子不争气……”
“在你心里,”仇愆道:“你觉得我真的是为了那种事可以抛弃你的人吗?”
“我不知道。你自己可能也不知道。”人樱中肯的说。
仇愆还想反驳,但他不知道人樱哪里说错了。
沉默片时,人樱说出了自己此番来的目的:“回家吧,你快和洛氏生个孩子,大家皆大欢喜。”
仇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神色动容道:“那我呢?”
人樱没想到他的眼神会这样受伤,也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在她心里,男人不是都喜欢玩弄女人吗?自己给了他名正言顺的台阶下,他不是应该高兴吗?
“你对我就没有一点喜欢?”仇愆问她。
她回避了仇愆的眼神,说:“你是我相公,我自然是心悦于你。”
“那你还把我推向别人那里?”仇愆问。
她的视线压的更低了,突出三个字:“不然呢。”
仇愆有些挫败。
“就算你本意不想,可你已经做了。你宠幸了洛氏,还正式纳了她做偏房,你就算不喜她,也不该轻贱她。”人樱恢复了理性,看着仇愆,说:“再加上你还承诺过娘,会过继一个子嗣给兄长他们。你现在妻子小妾都不要了,天天自己在这客栈里住着,你打算拖到几时?”
仇愆绷住嘴巴,有些生气。
人樱柔和了语气,继续说:“子恕,我知道,这事是我不好。如果不是因为我胆小,事情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有你的无奈,我也理解。洛氏的事我不再气你了,你也别再恼我了,行吗?”
仇愆脱口而出道:“我没恼你,我气自己没用。”
人樱不欲与他辩解这点细节,就说:“不管怎样,我们和好,好吗?”
仇愆眼睛看向旁边,一言不发。他不知道怎么和好,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两个女人。他爹只有一个妻子,大哥只有一个妻子,大嫂的爹娘也是一夫一妻,他的宅邸都没有教过他如何应对两个女人。更重要的是,他心里有些痛恨自己,他发觉自己的心不是单纯的。但他怎么能够说出来?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人樱道:“回家后,初一十五,你必须睡在我房里。”
仇愆吃惊地看着她,没想到她能这样坦荡地说话。
人樱看他的眼睛一眼,道:“别这样看我。你睡在我房里是对我和我娘家的尊重,也是对你名声的维护,你该这样做。至于其他时间,你喜欢留下便留下,喜欢去洛氏那里就去洛氏那里,只是不可再在外流连。我相信你,不代表外人不会风言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