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戚氏震惊地险些从凳子上跌下去,越老爷急忙将她扶住,然后惊魂未定地看着仇徒,“你都知道什么了。”
仇徒躬身抱拳道:“子虚已经知道您的身份了——公主。”他微微扬起目光,额间褶了几条深深的沟壑,眼中也是万分痛苦。他在脑海中想了上千遍与越宁爹娘论及真相的对白,却没想到是这样剑拔弩张的一面。
戚氏手一抖,紧紧地抓住越老爷的胳膊,“醒之…”
越老爷谨慎地看着仇徒:“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仇徒苦涩一笑,“只我一人。但爹娘瞒着这件事,可知道若被有心之人查到,仇家纵使不被满门抄斩,也再无见光之日!”
戚氏目光闪烁,越老爷道:“都过去二十年了,谁会知道!你现在说出来,又是什么意思。我们叫宁儿同你分开,你便要推我一家出去吗。我们早就……”
“爹!”仇徒跪下,无奈地看着二老,说:"子虚从未想过做任何对越家不利之事,只是,爹、娘,子虚是真的爱越宁啊。"
见仇徒俯伏叩首,戚氏深吸一口气,对越危摆摆手,示意让他上前去说。
越危上前去扶仇徒,说:“子虚,是我们着急了,你先起来。”
仇徒却不肯。
戚氏见状,道:“子虚,你这样求我们是为什么?”
仇徒缓缓直起身子来,“娘……”
“你既然叫我一声娘,我也对你说一句掏心话。我们瞒着身份将宁儿嫁给你是我们的不对,既然你现在也说这对你仇家有风险,不如你现在就与越宁在西夏和离,总不受那孱国的皇命。”戚氏镇定几分道。
“没有半分回转的余地吗?”仇徒红着一双眼睛。
越危看看戚氏,他是心疼仇徒的。若有人叫自己和戚氏分开,他只怕也会难受万分。可,越宁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这又难免不心生顾虑。
戚氏闭着眼睛摇着头。
仇徒颤抖着身子,叩了三首,起身坚定道:“若娘子也愿意留下,”仇徒忽地哽咽,“子虚定当快意放手,从此绝不相见。也请爹娘放心,无论结局如何,子虚都不会在外人面前泄露爹娘的身份。今日子虚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仇徒踉跄着身子离去。
越危道:“素罗,这……”
戚氏睁开眼,看着仇徒离去的背影,道:“你以为宁儿会随他去还是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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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徒一出门便心急越宁的去处,虽说有泉君跟着,他却仍不放心。正寻着方向,忽地觉得脖颈处仿若针刺,来不及查验,便两眼一黑,再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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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泉君抱着醉醺醺地越宁回到府中,戚氏二人自然没睡,瞧见他们回来便急忙迎过去询问情况。
泉君将越宁放在床上,心疼道:“我从未见过阿姐如此难过。”
戚氏心中戚然,这种痛,别说泉君不谙男女之事,就是他懂,这男儿家也绝难体会这种说不出的痛。
“你们出去吧,我陪着她。“戚氏拂过越宁额角的乱发,坐在床边五味杂陈地望着她。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宁儿呢。
越危见泉君还在望着越宁发呆,便上前拉他,“让你娘和你阿姐待会儿吧。”
泉君忽地问:“子虚哥呢?”
二老对视一眼,雅然不语。
“阿姐为了他受了这么大苦,他居然不来找阿姐?“泉君气道。
“别说了,你还小,不懂。”越危说着便推搡着他离开。
待门关上,戚氏握住越宁的手,道:“宁儿,娘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这件事,不过,总会好起来的。“她说着,帮越宁掩好被子,默默留下泪来。
翌日清晨,越宁腹如刀绞,欲要抬手,却发觉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锢着,她睁眼侧头,只见娘亲伏在床榻边,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脸上泪痕尤在。
她猛然想起昨夜仇徒说的事来,心口又是一痛,腹中抽得越发厉害,她不自觉地抽出手按住腹部。这动静将戚氏惊醒,她一睁眼便瞧见越宁蜷缩在床头捂着肚子,急忙道:“宁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说着,她连忙回头喊人。
泉君在屋外坐了一夜,一听见屋里喊叫,急忙冲进来,“娘,怎么了?”
“你阿姐不舒服,你快去请个郎中来。”戚氏看清来人便急急地说道。
泉君扫一眼床上的越宁,心头一紧,飞速合门出去。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他就纵着马绑了一个还穿着单衣的郎中回到府中。
那郎中骂骂咧咧地说要去衙门告他,他却满不在乎地将他拉到越宁房中,说:“娘,郎中来了。”
戚氏闻言急转过身,却见郎中还穿着入睡时的单衣,诧异道:“这……”
泉君将自己的大氅脱下来裹在郎中身上,“先生,请您给我阿姐看一看。”
郎中本是生气,却见床上的女子痛得厉害,便也不多言,走上前去。戚氏让开地方,泉君也十分有眼色地搬来一张板凳给郎中,郎中回头问戚氏,“夫人可带了手帕?”
戚氏一愣,意识到这郎中被泉君抓来的匆忙,并没有带看诊的行头,便将自己的方帕拿了出来,“先生。”
郎中接过来,抓过越宁的一只手腕,不顾越宁的挣扎,硬是把起脉来。越等,他脸色越是难看,不禁道:“夫人,这小娘子的身子可是……”
“我阿姐怎么了?”泉君紧张地冲上前抓着他。
他无奈地拍拍泉君抓着自己的手,戚氏也嗔来一眼,泉君这才松开手,等候答案。这时候扇萍几人也赶了过来,毕竟下人房离这里并不远。
郎中起身道:“她这样的情况,根本不能饮酒,别说宿醉了。唉,你们先给她热上一碗牛乳给她缓缓,”
“我去烧水找牛乳。”秋燕急忙答应道。
戚氏看她一眼,知道是仇府的丫鬟,便说:“可以找府里的丫头问,她们比较熟悉地方。”
秋燕匆匆颔首行下一礼,便飞奔出去。
“我这边再开副方子,你们给她煎服两日看看,若还有不适,可再来医馆找我,你知道地方。“郎中幽幽地剜了泉君一眼。
郎中这边话音刚落,扇萍和竹绣已经从仇徒他们的行李中拿出纸笔递上前来。戚氏将一切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见郎中写完收笔,扇萍忙道:“先生,我随您回去一道抓药可好?”
郎中见这府中丫头一个比一个有眼色又忠心,自然对这府里的主子也心生几分好奇与好感,点点头算是答应。另外嘱咐道:“这小娘子虽然年纪不大,身体却亏损得厉害,万万不能再让她喝酒,也不能受别的刺激,不然,那可不是几副药的事了。”
“知道了,多谢先生。”戚氏上前感激道,也感激地看了一眼扇萍和竹绣,随即道:“泉君,送先生和这丫头回医馆。”说着她上前对泉君低声道:“别少了诊金怠慢了人。”
“知道了娘。”泉君也知道自己这事做的有欠妥帖,惭愧地看着郎中,“先生,请。”
郎中看过病本就气消大半,又看出泉君不过是小孩心性,便也不欲再计较,抬脚出了门。
待越宁喝了牛奶,又服了药,重新睡下,已是巳时过半。戚氏退出房子,对扇萍她们表示感谢,扇萍回礼道:“老夫人言重了,照顾夫人本就是奴婢们的职责。”
戚氏瞧她们对越宁实在忠心,一时心中又有松动,或许,宁儿本身就有自己的大造化,身边人因她的率性纯真对她格外体贴照顾,也许子虚与她真能护她一世呢?
“老夫人,还有一事要叨扰您。”扇萍谨慎地上前一步。
“何事?”戚氏回过神来。
“昨夜之事…奴婢们本不便打听。可公子一夜未归,奴婢还是不得不斗胆问上一句,您可知道公子下落?”
戚氏一愣,“一夜未归?”
“是啊,昨夜奴婢等到三更天也不见公子回来,便叫松子去原先落脚的客栈去找,却也没有公子踪迹。依公子的性格,昨日夫人那般情况,他就是天塌了也会去找她的,可这不仅没有见公子人,连个口讯都没有,奴婢实在担心他会遭遇不测。”
戚氏沉默了。昨夜子虚的态度自己也见到了,他一时半会儿肯定想不通,但他就算不直接去找宁儿, 也不会全然不管,总会与下人交代几句,可这样看来,他似乎是失踪了……这毕竟是在西夏国,不是孱国,戚氏不由忧心起来。
她道:“这事你们先别告诉你们夫人。”
三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这时候,谁也不敢再刺激越宁。
“这样吧,我先叫人去找泉君回来,让他托人找找你们公子的下落。你们也再去周边客栈瞧瞧,兴许他想自己安静安静,在哪里落脚了说不定。”戚氏交待着。
“是。”
瞧三人急匆匆走了,戚氏也急忙招来一个下人去校场找泉君,并叮嘱着切莫声张。自己则是去找越危商量对策,毕竟,她内心深处的不安告诉她,子虚绝不是任性隐匿,只怕是真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