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越坡?那不是什么长安做的吗?”泉君质疑道。
越宁冲他眨着眼睛微笑着。
“你就是长安?”泉君指着她。
“如假包换。”越宁一拍胸脯。
泉君皱起眉头,看着俩人,说:“我不信,你们两个,别以为我年纪小就什么都不懂,就骗我。”
“谁骗你,我现在表了字了。姓越,名宁,字长安。你呢,这么一年了,表字了吗?”越宁不无得意地说道。
仇徒好笑地看着越宁,这表个字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哪知泉君竟也得意起来,说:“嘚瑟什么呀,谁没有似的。我,越泉君,表字泉君,还叫越泉君,怕不怕?”
“……”越宁黑着脸看他。
他却自鸣得意,只觉着自己当初在公主面前信口胡诌的表字真是举世无双。虽然娘后来说,表字是为了避免别人直呼自己的名字显得不敬,但他全然不在乎这些,根本不觉得旁人喊自己名字是不敬,反而他觉得亲近好听——尤其是公主这么叫自己的时候。
“阿姐,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这名和字天下无双,谁会想到一个人表字和名一样?你是嫉妒我聪明吧?”泉君偷笑着。
越宁懒得一敲他脑门,对仇徒说:“相公,他输了,你是公证,你快说结果吧,小心他耍赖。”
“你才耍赖。”泉君揉着脑袋站起来,“子虚哥,你别听阿姐的,这点钱我还是掏得起的,你们只管放心吃喝,想买什么买什么,我有的是钱。”说着,他还冲越宁扬了下眉毛。
越宁一笑,踢他一脚,“走,练剑去。”
翌日,泉君一大早就催着越宁和仇徒到他府里去看看,越宁自然着急见爹娘,所以三下五除二地吃了早饭,就和泉君一起晃着仇徒的胳膊,说:“相公,你快嘛。你平时不是吃得挺快的吗,你今天怎么了。”
仇徒无奈地看着左右二人,竹绣笑着说:“大夫人和越公子这样晃着公子,公子如何用膳。”
泉君和越宁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松开手站直了身子,“我可没捣乱。”
仇徒默默地继续用膳,心里却想着一会儿见了二老要说些什么。应付自己的爹娘他很有一套,可对越宁的爹娘……
在越宁经历这一切以后,他如何坦然对二老说出一切呢?最要紧的是,他打算在这里告诉越宁真相,可越宁真的能承受吗?
泉君在一旁跺着脚,冲越宁挤眉弄眼,越宁无奈地摊开手,着实不知道怎么办。其实她也不是毫无察觉,从昨日到了黄埠就觉得仇徒怪怪的,但仇徒说的有理有据,她也反驳不了什么,可前前后后的神情举止放在一起,她还是发现了问题——相公在故意拖延时间——可,为什么呢?
越宁见仇徒仍慢吞吞地吃着东西,她想了想,道:“泉君,你府上地方大吗?能安置下我这些人吗?”
泉君搔搔头,“应该够吧,你和子虚哥的房间爹娘早就打扫好了,至于秋燕姐姐她们……只有两间大通铺,丫鬟们睡一间,家丁们睡一间…委屈吗?”
越宁看看扇萍她们,扇萍三人对视一眼,她们三个住一间倒也没什么,可还有些粗使丫鬟……她们的脸上都露出为难的神色。
“没有别的房间了?”越宁问。
“有倒是有,可在我这东厢房,秋燕姐姐她们不合适吧…”泉君为难地看向扇萍三人。
“确实不合适。”越宁沉思片刻,道:“这样,我出钱,扇萍,秋燕,竹绣,你们三个在住。”
三人一听,连忙道:“奴婢不敢,奴婢愿意和其他丫鬟们住在一处。”
泉君一怔,道:“你们别勉强啊,我府上地方确实没有仇府大,叫几位姐姐委屈了,这样,你们怕我阿姐花钱,那我出钱叫你们住外面,这总行了吧?”
三人连忙跪下道:“奴婢有罪,还请夫人叫奴婢伺候左右,让奴婢与其他丫鬟们同住。”
这动静造得连仇徒都回过神来,看着地上三人,再看看越宁姐弟,不禁道:“这是……”
越宁一手扶额,一手打摆,道:“没事没事,和泉君说住处呢。相公你先吃。泉君,既然她们决定了,咱们还是别勉强了。扇萍。”
扇萍抬起头来。
越宁道;“你们三个现在就带着人跟越公子去把行李和住处都打点妥当,叫松子留下,我和大公子一会儿过去。”
“阿姐,子虚哥马上吃完了,再等等啊。”泉君说。
越宁看看仇徒又拿起一个包子来,便更是肯定他在拖延时间,故而道:“相公,你这些够吃吗,要不我再叫掌柜送一笼来?”
仇徒瞧越宁眼中有深意,不禁捂着肚子:“今天确实饿了些。”
“哎呀,子虚哥,我府上什么都有,阿姐,我昨个儿一夜没回去,爹娘肯定担心地很,你和子虚哥到我府上再吃吧,这么久了,你不想念娘的手艺吗?”
越宁瞪他一眼,道:“你都当了将军了还叫娘忙来忙去,你丢不丢人。赶紧带我们的人回去安顿,不然我可叫他们自己找上门去了,以爹娘的性子,肯定就跟着忙活了,你看着办吧。”
泉君皱起眉头,“你,你,你,我都等你们一夜了,你们磨磨唧唧的,真是急死人。秋燕姐姐,竹绣,这个,扇萍姐姐,你们跟我走,不管他们了。哼。”
瞧着泉君气鼓鼓地离开,扇萍三人向越宁投来目光,越宁扬了下下巴,三人连忙施礼告退跟了出去。
仇徒看着三人的背影,送到嘴边的包子就停了下来,越宁一把将包子夺去,坐在仇徒对面,眯起眼睛审问道:“说罢,将军大人,你这都吃不下了还演呢。到底怎么了?你怕见我爹娘?”
仇徒哞如深潭,越宁忽然道:“哦~我知道了,你怕我爹!子恕说过,女子怕安人,男子怕岳父,老实说,相公,你是不是怕见我爹?不应该啊,你从前见我爹的时候可是很镇定的。我倒感觉我爹有点怕你呢。”
“不是怕,是内疚。”仇徒无意识地用勺子搅动着面前的粥,他都不知道这是第几碗了。他磁性的声音低沉道:“你跟着我受了这么多苦,我怕爹娘问起你的时候,我不知说些什么。”
越宁一怔,动容道:“相公……”她根本没想这么多,自然不会知道仇徒的处境,现下听见仇徒说这话,她才发现自己还是想的太简单。
“娘子,我知道我不该问,可我……我还是想知道,你后悔嫁给我吗?”仇徒目光闪烁地看着越宁。他这些日子时常怀疑,如果越宁知道了今生无子的事情后,是否不会怨他将她带下山去。
越宁不禁搭上仇徒的手背,深情地看着他,道:“相公,我不后悔。不是早就告诉你我的心意了吗?怎么又问起这个问题。难道,是因为前一阵子我的原因吗……”
越宁想起自己怀疑仇徒有二心的事,现在想来可真有些可笑,甚至隐隐地替仇徒有些不值。他那样信自己、爱自己,自己却怀疑他。
“不是。”仇徒抽回手,捂着脸,摇摇头,然后放开手看着远方,说:“可能真的是我没做好吧,叫你无法安心。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该为你做些什么,总觉得什么都无法弥补你为我牺牲的……”
越宁想起了他们的孩子,虽然依旧那么痛,那么悲伤,可她也知道仇徒心中的难过。有一个人同你一起经历风雨,是多么幸福的事啊。她想到这里,不禁一笑,说:“相公只要陪我一生一世就好了。”
仇徒心中一动,可旋即想到越宁还不知自己的情况,便只勉强一笑,又陷入无尽的内疚中。
越宁起身道:“哎呀相公别想了,”她的双手拍在仇徒的肩头上,“咱们不早就说好了吗,不疑永远活在咱们心里,以后说不定他还会带着小伙伴重新回来呢。等我身体养好了,咱们再生他十个八个的,保准热闹。”
仇徒眼底一红,旋即立即掩饰着站起身笑道:“嗯。走吧,去泉君府上看看。那小子一直急着炫耀,咱们也该过去配合着夸他几句。”
越宁笑着环住仇徒的腰,“这才对嘛,笑起来的相公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马车徐徐停住,越宁打起帘子来看着金漆的“越君府”匾额,不禁笑着冲身后的仇徒打趣,说:“这个越泉君,什么都要打上自己的名字才罢休。”
仇徒跟着探出头来一看,不禁一笑:“下去看看。”
两个人下了车,屋里头便有人出来相迎,是个五十岁上下的老伯,一面行礼一面道:“这一定是大小姐和大姑爷吧,老仆是越君府里的管家,姓曹,奉公子的命在此恭候。里边请。”
另有个小厮带着松子去安顿马匹,越宁和仇徒便随着曹管家进了越君府。
刚绕过影壁,越宁就顿在了原地,一双眼睛闪着水花,“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