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我差点忘了。还说帮她找人的,也不知道她找着没有…就担心那人死了……呸呸呸,”越宁急忙拍拍自己的嘴,摇摇头,虔诚地双手合十,“罪过罪过。神仙们,你们可不要听我胡言乱语,一定要保佑澜玉和她的心上人。”
仇徒有趣地看着她,说:“娘子,你真的信神佛吗?”
越宁睁开眼,眨着一双大眼睛,反问道:“你不信吗?”
仇徒有些好奇,越宁爹娘的言谈举止都不像普通人,今日殿中一事更是让他对越宁娘亲的身份有了几分大胆猜测,怎么会信奉鬼神呢?
仇徒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自然地避开话题,说:“娘子,天色不早了,你明日既然要出门,我看, 咱们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再玩会嘛。”越宁双手急忙牵住仇徒的一只手甩了起来。
仇徒瞧她此时的模样,完全是童稚年纪所为。一想越宁虽然博览群书,但毕竟远离烟火人群,心性上率真单纯,便忍不住想要呵护她这干净的灵魂。
他宠溺地拨去越宁额间的碎发,抚摸着她的脸,说:“你若喜欢,我以后便常陪你出来。不过今日太晚了,最多再看半个时辰,咱们就该回去了。”
“好!”
越宁得了准话,立即脱手朝人群跳去,沿途的摊子没她不伸颈探观的。仇徒就在她身后两步的距离跟着,安静地看着她,身上的气质与街道的热闹形成一动一静的强烈反差。
不远处越宁瞧见有人抓着一根绳子把一块儿木头一样的东西抛来抛去,煞是厉害,便猴急地挤进人群,在前排观瞻。每每瞧见人家耍个绝活,她也情不自禁地同旁人一样拍手叫好。
一轮下来,一个小伙计便开始拿个铜锣作盘,吆喝着叫人给钱。当小伙计走到越宁面前,越宁下意识地学人摸摸自己腰间,只是人家有腰包,她腰里却空荡荡的。
“当啷。”
正在越宁发怔时,一只手越过她的肩头往盘子里打了几个铜盘,她急忙回头去看,正迎上仇徒含着笑意的唇角,她喜道:“相公,你看,那个东西叫什么,看起来好厉害,也是什么兵器吗?”
仇徒自然地搂住她的肩膀,使旁边的人不得靠近越宁,说:“那叫空竹,不是兵器,你喜欢的话,我明日叫虞信寻个来,教你两式。他最会鼓弄这些玩意。”
“真的啊,那你可不要忘了。明日我去找澜玉,你去找虞信,到时候咱们几个可以一起玩。比比这个……空……”
“空竹。”
“对,空竹。”
“好了,还想看些什么?走了这么久,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仇徒悉心地问。
越宁想了想,羞涩地靠在他怀里,低声说:“想吃肉。”
仇徒一征,因为正是国丧期,举国大哀,都是素衣素服,禁婚娶,禁宴乐,禁荤食,所以越宁和他的生辰都是简简单单一顿斋菜庆祝,若非今日逢着庆祝出征将士凯旋的喜事,乞巧节也会被沉默掩盖。不过哪怕是如此重大的庆功宴,皇上都只仅设了饮酒之禁,与会都是素斋,哪里有人敢开荤。
“不行。”他摇摇头,说:“过阵子吧,国丧禁荤。”
“好吧,那我还是吃一碗汤饼吧。”越宁噘着嘴吧,一副生无可恋之貌。
仇徒也是无奈,毕竟礼法在先。
翌日,越宁乘了马车到城外驻军处去,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湖镇军女营所在地。
苏盏听说她来了,立即出帐去看,越宁瞧见她,立即欢喜着跑去,叫道:“苏校尉。”
易正清掀开帘子走出来,瞧越宁压根没睁眼看他,便在一旁没好气地道:“云麾将军真是好记性。”
“易正清。”越宁笑着叫他一声,他这才受用地笑了笑。
苏盏瞪了他一眼,对越宁抱拳行礼道:“参见将军。”
越宁搔搔头,“这个,怪不习惯的。苏校尉,你还是叫我越宁吧。”
“军纪严明,越将军。”苏盏不苟言笑道。
越宁知她秉性,便讪讪一笑,“那好吧。诶,苏校尉,我之前托你关照的一个妹妹,你还有印象吗?东方葵。”
苏盏一怔,易正清不自在地扒拉着后脑勺,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咬他一般。
越宁瞧他们一副不自然的模样,不禁紧张道:“她怎么了?她不会是在龙首就……”
“那倒没有。她还活着。”易正清连忙摆摆手,生怕越宁误会了。
听说澜玉还活着,越宁便放了点心,但还是凝重着问:“那她……”
苏盏皱起眉头,说:“她被军司带走了。”
越宁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因为在越宁心里,澜玉是个极温柔、又懂规矩、有原则的女子。若说自己因为不懂军纪、做事没轻没重地被军司带走还有可能,澜玉这样的人,她能犯什么错呢?
见越宁不信,苏盏便将前因后果三言两语地说了个清楚。
原来龙首关一战,西凉军队说了许多侮辱越宁的话,澜玉这时候才知道越宁有了身孕,一下战场便要去找苏盏探探情况,却不小心在帐外听见苏盏和易正清的谈话。原来苏盏看出龙首关战役上西凉人有目的的围杀仇徒的蹊跷之处,便同易正清猜测或许代越坡也不会安宁,只怕越宁凶多吉少。
澜玉听说了这话,直接进入帐中问苏盏是真是假。苏盏说只是猜测,叫她不要着急,她却说要去代越坡找越宁。
这整个军队,哪有人敢枉顾军纪说走就走的?
偏生这个澜玉孤家寡人一个,根本不畏生死,夜半便偷了马逃走。
哪想没出城就被当做逃兵抓了回来。
苏盏一向以军纪为先,也保她不得,只能和军司说明缘由,让他们酌情处理。后来边关疫情大起,苏盏忙的焦头烂额,就把这事给忘了。出征回来的路上苏盏派易正清去军司问过一次澜玉的情况,但女司法羗媚却回绝了易正清,没让他探望,所以也就没什么音讯了。
越宁先是谢过苏盏和易正清对澜玉的照顾,便问了军司如今扎营的位置,正要走,忽地想起什么来,转过身看着苏盏,说:“苏校尉,既然孱国有了第一个女将军,便很快有第二个。”
苏盏身子一震,易正清瞧她眸中迷离,知道她在这个校尉之职上已经等了七年,如今只怕跟做梦似的吧。她一个女子,没有背景,能走到今日,实在不容易。
“多谢你啊越将军。”易正清感激道。
越宁摆摆手,说:“这是苏校尉应得的。”
昨夜她问过仇徒,如果自己可以当将军,那苏盏校尉呢?仇徒说,皇上还带兵的时候就知道苏盏的能力,他也知道还有许多女兵有过人的能力,只是没有机遇罢了。此次开女卫,就是代表着皇上变革军制的决心,所以苏盏很有可能会是下一个女将军。
瞧苏盏还在发呆,越宁便拱拱手告辞了。
她心系澜玉,很快找到军司处,寻到羗媚的帐幕,叫人通报一声,哪想没等到羗媚,却扑出一个人影,一下抱住她,笑着说:“越姐姐,你来了!”
越宁一怔,脱身出来,看着来人, 那熟悉的面孔不是澜玉是谁?
越宁喜道:“澜玉!”
“越姐姐,你可不知道我为吃了多少苦头。早知道你没事,还立功成了女将军,我就不为你瞎担心了!”澜玉皱着眉头埋怨道。
越宁惭愧道:“那时情况紧急,也来不及跟你讲的。”
澜玉忽地咯咯一笑,推搡她一下,说:“逗你的,我自然明白。”
“坏丫头。诶,羗司法呢?你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会放你出来吗?”越宁问。
澜玉笑笑,说:“羗司法去大司法那里商量事情去了,我在这儿替她抄录这次出征时犯军纪的人的名册呢。要备录的。”
越宁不解道:“这便是对你的惩罚?”
澜玉温柔一笑,摆手道:“不是的。我之前逃兵那罪啊,羗司法说不算,不过为了惩戒我不守军纪,罚了几个月的军饷,还饿了几天肚子,然后就跟着她打杂了。现在算个没有名分的小杂役。”
“那你就不是戴罪之身咯?”
“自然不是。”
“那出征已经结束,征兵都可以根据自己的自愿留在军府或者回家,过不了几天就会放还征兵,你不如提前跟我走?”越宁冲她眨眨眼。
澜玉心中一暖,却摇摇头,道:“还是不了。给你添麻烦。”
越宁真挚道:“怎么会呢。我现在是将军了,需要几个亲卫,你不会不赏脸的吧澜玉妹妹。”
澜玉一笑,“这么说不是跟你去仇府咯?”
“你想去吗?”越宁诧异道。她自己因为不喜欢仇府的氛围,所以根本没想过叫澜玉去。
“想倒是不想,毕竟你说过你在哪里会闷死。”澜玉学着越宁的表情,逗得越宁咯咯地笑起来。
“不过呢,”澜玉话锋一转,“我也想去见识一下,都城第一府是怎么样的。”
越宁摆摆手道:“那都是人吹捧的,还不如我家景色好呢。诶,等我爹娘回来了,我就带你去我家坐坐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