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惺惺相惜,便也不再废话。当下燕然驾车,策马奔腾一路向前;雷则在车厢内调养生息,回复自身功力。行得数里,雷运功行满一周天,自觉全身真元已是恢复大半,便是再遇上十天大王,亦有一战之力了。
车轮辘辘,单调而又乏味。雷忽然冷冷地开口问道:“前日你不是与公孙大小姐一道,挑了长乐晁错的隐贤山庄么?怎么又莫名其妙地来了这里?”燕然大奇,回道:“你怎么知道?”
雷冷哼一声,讥诮道:“这事儿在江湖上已是传得沸沸扬扬,我又岂得不知?都在传你燕五公子冲冠一怒为红颜,伙同公孙大小姐将那晁错赶出了金陵城!哼,你燕五公子的朵儿如今可是名满江湖啦!”
燕然黯然回道:“唉,只可惜我那朋友却是没有救出来,现在更不知被晁错带去了哪里?”雷不屑地哂道:“匹夫不可夺志!倘若你有心想寻你情人回来,纵然是赴汤蹈火,亦要在所不辞!况且晁错来历诡秘,我早疑心他也是魔教中人,快快去寻回你的情人,事不宜迟,迟恐生变!”
燕然变色道:“大小姐也疑他出身魔教,这可如何是好?他们行的是水路,此时也不知转入了大江没有?”雷回道:“水路?莫非他们要转流南下岭南?”
燕然道:“正是!我那朋友可是南梁皇室无双郡主,晁错正是要带她回去南梁!”雷想了想,冷声回道:“想不到你那情人还如此大有来头,南梁时局不宁,你可得抓紧些才是。嗯,转道长江,顺流南下,那他们必须得过姑孰城。你速速赶到姑孰城去侯着他们,城里有一处长乐帮的分舵,也许他们第一站就会去那里!”
燕然点头应道:“嗯,等山神庙事了,我便快马赶去姑孰城吧。”雷眼内闪过复杂难明的神色,许久,才幽幽说道:“此去姑孰城不过百来里路程,你此刻快马加鞭,不过一二个时辰便可从容抵达,甚至还可以泡壶好茶,好整以暇地侯着你的情人顺水而来,如此岂不快哉?何必执意陪我去那山神庙?”
燕然怒道:“你当我是什么人!大丈夫一言既出,自当信守承诺,岂可自食其言,出尔反尔?”雷淡淡地笑了笑,道:“金陵到姑孰城,走水路可是逆流而上,最快也得明日午后才可到达。也罢,你且陪我再闯闯山神庙,明日我便陪你姑孰城里走一遭吧!”
燕然大喜,有雷这般的神箭手相陪,无疑,寻回段新眉的把握又多了几分。他心怀一畅,便大声回道:“雷少爷,那我可就不客气啦!”
再行得数里,离那山神庙又是近了几分。二人远远瞧见官道上火把点点,侧耳听得远处马蹄嘚嘚,唿哨连连,似有大队人马沿着官道一路追来。雷不由得惊异道:“没想到他们才追到这里?”
燕然停住马车,哂道:“雷少爷有所不知,那十天大王可是真正的大手笔,车前这八匹神骏可都是汗血宝马,匹匹价值连城,等闲马匹如何追得上?”
雷注目远眺远处追来的人马,沉声道:“少卖弄你的浅薄!也不知那孙伯震在不在其中?”
燕然挠挠头发,问道:“那咱们便在这里守株待兔,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雷想了想,当机立断道:“不,追来的应该都是些小喽啰,不过是查明我们的方位罢了。孙伯震等人已被我射伤,断不可能一路追踪而来!咱们直冲过去便是!”
燕然笑道:“与你一同办事,痛快至极!”他倏地立起身来,右手拔出长生刀,左手紧握住缰绳,猛地一扯一放,那八匹神骏便齐声嘶吼,飞快地拉着马车疾驰在夜风中!
雷则不丁不八地稳稳站在车厢里的案几上,左手紧握知秋弓,目光冷酷,神色高傲,状若不可一世的天神一般!
前方飞驰而来十数骑,二人瞧得分明,为首的正是那双龙会大当家云从龙,十天大王并不在其中。燕然哈哈大笑道:“雷少爷,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莫怪小弟不提醒啊!”雷低喝道:“闭嘴,本少爷何须你来教我!”
雷早已是张弓搭箭,静候良机,森森杀意顿时令人不寒而栗。前方来敌也是呼啸连天,显然也发现了这辆迎面冲来的华丽马车。只听得有人高呼道:“果真是大王殿下的车!”
又有人叫道:“莫非那两个小子又跑回来了?”再听到云从龙得意地笑道:“大王殿下算无遗策,那姓雷的小子中了毒水魔天拳,他纵是踏遍九天十地,也还是得乖乖回来求殿下为他解除冰毒,哈哈,果不其然!”
其时,双方已不过相距两三百米,云从龙大马金刀,直冲在前!燕然驱车连连加速,大声喝道:“雷少爷,看你的了!”
雷力贯双臂,聚精会神,乌黑箭矢上霍然闪烁起一道白光。只听“噔”的一声,那箭矢仿似天外流星,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炽白冷冽的弧线,径直射往云从龙的右胸!
知秋箭出,漫天枫叶舞。没有人能形容出这一箭的杀意,也没有人能捕捉到这一箭的轨迹。也许是蝴蝶挥动了一下翅膀,也许是白驹跃过了一道隙缝,那箭矢便如那清冷深秋地漫天萧杀之意,不知不觉便已是飞抵你的胸口,秋意浓,杀意重,绽开的血花便如那随风飘落的枫叶,映红了这漆黑的夜空。
弦响一声人断肠,箭出如风射天狼!只听云从龙惊天动地地一声悲嘶,业已是胸口中箭,翻身落于马下!燕然连声厉喝,驾长车如虎扑群羊,“轰隆隆”地在人群中碾压而过,一时不知撞飞了几条大汉,也不知撞倒了几匹骏马!
刹那间,车马交错而过,官道上混乱不堪。更有悍不畏死的几名汉子弃马舍身飞扑过来,但雷早有防备,手持天之厉短刃,将其一一斩落在地。
燕然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挥舞着长生刀,在车辕上威风凛凛,倒也斩飞了几名大汉。人仰马翻之际,二人已是冲过围追堵截而来的人群,直取山神庙而去!
燕然驾车一路狂奔,心情说不出的畅意,忘乎所以地大声说道:“雷少爷,咱们就这么一路杀进山神庙?”车虽颠簸,但雷仍是站得四平八稳,笔直挺拔有如青松。他皱了皱眉,沉声回道:“你小子得意忘形了吧?便是那十天大王一人,咱俩谁在他身上都占不到半分便宜!魔教妖人,到底有他过人之处!”
燕然性情原本狂放不羁,此刻虽觉得雷说话大有道理,可是他正在兴头之上,又哪里顾忌到十天大王的可怖之处。只见他哈哈长笑,不以为然地回道:“休长他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雷少爷,这可不像你啦,管他谁是谁,谁拦在咱们面前,咱们就乱刀斩将过去!”
不知不觉,已是清晰瞧见那破败的山神庙。但见庙前平地上,依然火把林立,明亮如昼,数十名汉子簇拥着一人,鸦雀无声地伫立在那里。当中那一人头戴高冠,身披蟒袍,面色铁青地负手立在一方高台上,正是魔教尊荣至极的十天大王!
十天大王是魔教五大明使之一,奉魔教大明尊旨意,执掌魔教十狱魔天,麾下教徒千万,座前堆金积玉,最是魔教第一等富贵的大人物。却不想今日在山神庙,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竟是连自己座驾都让那两个小子抢了去!他何曾吃过如此大亏?面上虽不露声色,心里却已是气得是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恨不得将那两个小子生吞活剥了去!
他远远看见自己的香轮宝骑正疯狂地冲将过来,不由得诧异莫名,竟是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是看花了眼。待到瞅见驾车之人正是那可恶之极的燕然时,他便再也克制不住,右手手指一指,怒声喝道:“谁能斩下那小子的头颅,孤家便允他九天十地,一世逍遥!”
那数十名汉子齐齐应喏一声,便挥舞着各式兵刃,迎着冲来的马车杀了过去!霎时间,山神庙前刀光剑影,喊杀震天!燕然挥刀斩断四匹骏马的缰绳,再刀光一闪,在那四匹马儿的臀上各自轻轻划了一刀。那四匹马儿吃痛,长嘶着胡乱冲了过去,混乱中,蹄下也不知踏倒了多少汉子。
他单手拉紧缰绳,驾着马车继续在人群中左冲右突,众人皆是畏惧,纷纷四散躲避,唯恐那马儿的四蹄践踏在自己身上。十天大王再也按捺不住,飞身从那高台上冲下,暴喝道:“蠢材!先杀马!”
众人皆知,那宝马香车可是十天大王的爱宠,他不发话,谁敢杀之?但此时十天大王暴跳如雷,杀马旨意一下,便有那心思伶俐之人,将那手中的袖箭、飞蝗石、金钱镖雨点似的向那剩下的四匹马儿射去!
一时间,山神庙前,漫天俱是暗器横飞,尽管燕然驱车左闪右避,但无奈车身宽大不甚灵便,那四匹马儿身上均是伤痕累累!雷扫视四周,忽然大声喝道:“弃车,左前,夺马!”
话音未落,他已是腾空而起,口中唿哨一声,只见远处一匹枣红马风驰电挚地向他冲来,正是早先他的坐骑!他苍鹰搏兔般地飞临两名大汉上空,右手天之厉一闪,一名大汉已是被他斩飞三丈开外!
另一名大汉举起手中的长矛向他刺来,他身形一转,左手知秋弓便挑飞了他的长矛,足尖在那大汉头顶一点,人已是又斜飞了出去!那名大汉惨嚎一声,七窍流血,眼见已是不活了!
说时迟那时快,待他身影再度落下,那枣红马已然奔到他的面前。雷满意地点点头,足尖再在地上一点,顷刻间便已是翻身上马,转头冲着燕然喝道:“赶紧地!目标,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