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张南燕就再也没见过郑帆。
她没有当面和郑帆告别，没有留一句话、一个字，她只是把他和夏白萍的合影放在他一定能看见的地方。
她相信，郑帆一定会理解她的心意。
真是奇怪啊，明明应该是痛彻心扉的诀别，然而，在她的记忆中却是风平浪静，就好像她选择性地遗忘了那段时间。
张南燕记得，她和这件事最后相关的人见面，是夏真。
夏真感谢她的退出，告诉她，郑帆已经决定陪伴夏白萍一同出国生活。
张南燕当时一直在微笑，似乎她没有一点难过伤心。
夏真拿出一张卡片和几张文件放在张南燕面前。
张南燕眼睛看着面前的卡片，大脑却没有运转。
她竟然连自己的身份证都没有认出来。
夏真只好开口，说：“这是你的身份证，郑帆让我转交给你。”
身份证？自己的身份证怎么在郑帆那里？
噢，想起来了，上次旅游时给了郑老师办手续用。
张南燕拿起身份证就往衣兜里装。
“哎~你不看看吗？”
“不用看了”张南燕一直微笑着，嘴角都微微发抖了。
夏真怜悯地叹了一口气，说：“郑帆提出，可以把你的户口转到首都。”
张南燕猛然楞住。
夏真指着那几张文件：“只要你同意，手续可以立刻办。郑帆已经帮你联系了一所高中的复读班，你可以继续读书、考大学。”
继续读书？参加高考？上大学？
她不敢相信，她以为她的读书梦想早就已经破灭，没想到希望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对她来说是太大的惊喜了！
可是，她迟疑了，无功不受禄，她要是接受了，不就真的成了出卖自己、贪婪的坏女人了吗？这代表着完全否定了她的感情和真心。
尊严和梦想，她该怎样选择？
她太想上学了，可是，以出卖自尊为代价，她一辈子都将被打上恶心的第三者的烙印。
夏真规劝张南燕：“等你真正长大以后，你就会知道，在现实和生活面前，没有什么比利益更重要。我劝你，接受吧，当作是补偿也好、感谢也好，它都会改变你的命运。”
张南燕的脑子里乱成一团，这时，她忽然想起“大白”来。前几天，她在校园里再一次见到了大白猫。
当时，大白正躺在几个女生脚前磨蹭撒娇，惹得几个女生开怀大笑，买了火腿肠、鸡蛋来喂它。
女生蹲下来，抚摸着大白的头，说着：“好乖的猫咪啊，要不是宿舍不让养猫，我真想抱回去养呢。”
大白的脊背紧了一下，可很快就放松下来，任由女生抚摸，它只埋头吃着食物。
女生离开了，大白也正要离开。
张南燕试探地叫了一声：“大白。”
白猫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张南燕。
还真是大白啊，张南燕有些疑惑，大白很高冷，从来不和人亲近啊，怎么会在女生的面前打滚撒娇呢？
张南燕发现大白好像胖了，肚子圆滚滚的，她忽然想到，大白该不会是要当妈妈了吧？
张南燕走到大白身边，幸好它没有跑走。
“你还记得我啊。”张南燕笑着说：“你肚子里有小宝宝了吗？”
大白趴在了地上，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天气越来越冷，大白晚上睡在哪里？它马上就要生小宝宝了，太冷会冻坏它和小宝宝的。
张南燕不由担心着。
大白是她来到首都之后第一个朋友，她无家可归露宿花园的时候，是大白陪着她，捉蛐蛐逗她开心。她的心事无人能诉说，都是说给大白听。大白的陪伴给了她太多温暖和勇气。
现在，她失魂落魄、无家可归，大白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不得不讨好别人，也算同是天下沦落人了。
张南燕对大白说：“你愿意和我一起住吗？”
大白眯着眼睛，尾巴不时摇动一下。
“你不反对，我就带你走喽。”张南燕小心地去抱大白。
大白猛地站起来。
张南燕收回手，耐心说着：“我知道你不愿意和人一起住，你喜欢自由。可是天冷了，你需要有温暖的住处，才能照顾好你的孩子。而且……我……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大白歪着头，似乎真得在思考。
它轻轻叫了一声，跳到了张南燕的怀抱里。
……
“小张，难道你甘愿一辈子做打工妹吗？改变人生的机会不会随时都有，要是错过了，你确定不会后悔吗？”
张南燕沉思不定，就连大白都愿意为了孩子放弃高冷，难道她就放不下固执的自尊吗？
“好，我愿意。”她说。
“太好了。还有一点，你也知道，首都的户口并不好落，必须是婚姻投靠或者……”夏真为难地说：“你只能以收养子女的身份落户在郑帆名下。”
“什么？”张南燕大惊。要她做郑老师的养女？这怎么可以！
郑帆当初是真心想帮助张南燕可以继续读书，读书就必须有学籍、户籍，他当初的打算是，先把学籍转过来按照借读的方式入学复读，参加高考。
后来，他决定和夏白萍复合，可对于张南燕的前途一直放心不下，他希望在出国之前把读书的事情替她安排好。
夏白萍提议，干脆把张南燕的户口转到首都吧，考大学也相对容易些。
可郑帆不由迟疑，落户只有亲属投靠这一条途径啊，难道要……
夏白萍正是这个意思，她就是要断绝郑帆最后的念想。
郑帆是答应和夏白萍出国生活，可是，他的后半生一定会时刻缅怀着这一段不得已失去的爱情。
夏白萍就是要让他连怀念都不可以！她要在伦理上斩断他们二人的可能。
最初，郑帆不肯答应。可是夏白萍反问他：“你是愿意她思念你一辈子，还是希望她早日走出来？”
郑帆明白夏白萍的意思，既然已经不能给她婚姻的承诺，那看似残酷的作法反而是最后的深情。对她最好的作法就是绝决、果断、不拖泥带水，她的人生还很长，还会遇到其他爱情，他要彻底放开她。
“你也知道，首都户口对于一个学生的重要性。她可以在首都参加高考，先不考虑教学质量的差别，光说录取就比她回原籍高考容易的多。更何况，对将来她的就业、结婚都有着很大的优势。”
郑帆被说服了，就请夏真和张南燕详谈。
夏真看着张南燕受伤的表情，不由有些不忍心，她想把实情说出来，却又不能，她始终还是要站在亲妹妹的一方。
“你考虑清楚，你们已经不可能了，虚名和利益到底哪个重要？”
“我接受！”张南燕破釜沉舟地说：“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
十一月一日，距离高考还有307天。
高三的学子们正为高考做着最后的拼搏。
此刻，第四十九中的复读班里，正是一派紧张的氛围。
教室后面的黑板上，硕大的粉笔字写着“高考倒计时3 0 7天”，每过一天就减小一个数字。
化学老师把刚刚批改出来的模拟考试试卷发下去，学生们拿到试卷有的松一口气，有的面色沉重。
化学老师兼班主任用教鞭敲了两下讲台，说道：“这次模拟考试，我对你们的成绩非常不满意！全班考进年纪前十名的仅有2人，前三十名有10人。要知道我们是复读班，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一定要努力努力再努力！下面，我们来看这次的化学试卷……”
学生们小声议论着。
“前三十名，咱们班就占了三分之一，挺不错的了。”
“这次化学题这么难，好几道都是竞赛题，做不出来能怪我们吗？”
高老师猛敲几下讲台，怒声说：“安静！”
“不要忘了，你们是复读生！你们比应届生多学了一年，多参加了一次高考，这样的成绩你们就满意了吗？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竞争激烈，多考一分就能前进几名甚至十几名。我以前在H省当老师的时候，一个班里考600以上的就占了百分之四十！你们的成绩要是在H省，连年级一百名都排不上！和全国的考试相比，你们还有什么自信懒惰！”
“我们又不是在H 省，高考分数线又不是全国统一划……”
不知道是那个学生顶嘴。
高老师气得大吼：“是谁说的？站出来！”
没有人出头。
高老师怒气冲冲地训斥：“不要仗着首都户口的优势就肆无忌惮！要知道，上大学以后，你们就要和全国的考生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到时候，你们拿什么和别人竞争？”
学生们不再议论、顶嘴了。
高老师正准备开始讲解试卷。
“报告。”
教室门口响起了一声报告声。
高老师向门口看去，只见一个女孩儿站在门外。
高老师问：“你有什么事？”
女孩儿回答：“我是插班生叶知妍，这是我的通知单。”
高老师接过通知单查看后，点点头，就指着教室最后排一个空位说：“你先坐那里吧。”
全班学生都好奇地打量着叶知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