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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疼……宁时,你放开我。”洛落呢喃出声,手腕却连挣扎都不敢,因为是真的疼,疼痛使她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

男人雄伟的身影就在她的头顶,即使是在几不可见的黑暗之中,翻滚的怒气也像是一大片阴影笼罩下来。

“疼,你会比我更疼吗?”

不会。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失去她的痛苦对他来说是有多么的难受。就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插进他的心脏。毒不致死,却让他生不如死。

他一直隐忍不发,就是在等待她的选择。他不肯强迫她,就是想等她自己想明白。

可是他等来的是什么?

是抛弃,是无情,是她自以为是的报答。

他终于松开禁锢她的手,无力的伏在她的颈窝。眼眶酸涩,一滴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那颗泪是他这一生唯一的情泪,落下来的那一刻,瓦解了他所有的执着与坚持。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他低低的说着,声音依旧是沁凉,就像他落在她颈窝处的泪一样,冰冰凉凉。

洛落怔愣了好久,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又一次的搞砸了。

她闭了闭眼,胸口却已经麻木似的没有丝毫的痛楚。双手慢慢的抚上男人的后背,轻轻的拍抚着,动作温柔,嘴里却说着最无情的话。

“对不起。”

呵,多么可笑的一句话呀。

然而她又接着说着:“有人告诉我,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既然能来到这个世界,必然是有缘故的,你一定是交换了很重要的东西才过来的吧。”

男人的脊背蓦然僵直。

“你口口声声说要带我回去,虽然我不知道有什么法子,但一定也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吧。”

洛落抱紧他,“可是我不要你付出代价,我也不会跟你走。我想过了,你说的对,我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我不能抛弃我在这里的一切,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也远没有你我认为的那样重要。”

“你到底想说什么。”男人的声音很低。

“所以,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宁时抬眸看着 身 下 的女人,冷笑着呢喃出声,“你确定?”

洛落推开他一些,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即使是在黑暗中,她也能看见他冷肃的双眸,里面满满都是讥讽和嘲弄,还有无尽的失望。

她确定,“最后一次,我们好好的相处,好吗?给彼此留下一点美好的回忆,然后你离开,就再也不要回来,我也不会再想念你,你也要彻底的忘记我,好吗?”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静到可以听到外面偶尔穿行的车声,她眼看着那个一向高傲的男人眸色愈发的暗淡,淡到连最后的愤怒和失望都消失殆尽。

男人慢慢的起身,又恢复成为那个清冷高贵的男人,不染一丝尘埃,无情无欲无求,让所有人都惧怕和仰视。

“滚。”他开口,连声音都失去了往日的温度,“滚出我的视线。”

他的声音很低,似乎不带有任何的情绪,但偏偏一股迫人的压力铺天而来,吓得洛落一抖。她坐起身,双手拢住散开的衣襟,咬了咬唇。

他已经很久没有骂过她滚了,她到现在竟然都还记得,在那个偌大的桁檀宫,那个夜晚,他满脸戾气,消耗着仅有的最后一点耐心,骂她滚。

他们相识之初是这样,想不到结束也是这样。

她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酒店套房的大门,心脏是麻木的,头脑也是麻木的,双腿是麻木的,指尖更是麻木的。她伸出麻木冰凉的指尖,轻轻搭上门的把手。

房门应声而开,嵌出了一道缝隙,酒店走廊里昏黄的光亮就这么透了进来。然而只是一瞬,一股巨大的力量又重新将门扣了进去,男人的动作快得就像是一道飓风,她被狠狠的摔在了墙上,炙烈的吻铺天盖地的落下来,瞬间剥夺了她所有的呼吸。

她没有反抗,这是他们彼此心里都明白的,他的爱太沉重,就像他此刻的吻一样,压得她透不过气来。所以她才想要把自己献给他,就算她不能跟他离开,也算是对这份感情有了一个应当的交代。

如果两边都无法轻易的舍弃,如果终究有一个人要被她辜负,如果疼痛和割舍都无法避免,那她只能这样,也只有这样。

男人狠狠撕咬着她的嘴唇,她很痛,但是也只是紧紧的闭着眼睛承受。

这些都是她该承受的。

也许越是疼痛,她的心里才能越好过一些。

宁时最终还是放开了她,她所期待的最终也没有到来。他退开,眼里从始至终都没有半分 情 欲。

他还是不肯碰她。

“我答应你。”男人嫌弃似的擦了擦嘴角的湿痕,“但愿,你以后都不要后悔。回去以后,我会忘了你,即便是你来找我,我也不会再看你一眼。”

洛落麻木的双眸终于动了动,坚硬的心也好像是裂开了一丝缝隙。此刻她很想像武侠剧里一样,吐出一口心头血来,可现实是,她唯有苦笑着看着宁时离开,看着最后一丝光亮被隔绝在门外。最终倚靠在墙壁之上,感受着沁入背部的冰冷,蔓延全身。

她无力的滑坐在地,好长一段时间,她才狼狈的爬起来。她开了灯,发疯了似的冲到沙发上,找到了她的手机,拨弄键盘的手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电话接通的很慢,但总算是接通了,里面传来了李婶依旧困倦的声音:“谁呀?”

“是我,李婶。”洛落将手机紧紧的按在耳边,强作镇定的掩饰着嗓音里的颤抖,“可以……可以让我爷爷他听一下电话吗?”

“你说你这孩子!现在才几点呀?”

洛落下意识的看了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对不起李婶,我忘了时间。”她慌忙的道歉,这感觉糟糕极了。

偏偏李婶还困倦着,也不管电话那头说什么,只是打着哈欠,“嗯呢不然你等等,明天白天我让你爷给你回个电话,啊。”

“不用了,谢谢李婶了。”她只是心里有点慌,想要听听爷爷的声音罢了。

*

早晨七点钟,洛落像是打了霜的茄子,提不起精神来,使劲的拍拍脸颊,才打开门,却意外的看到了倚在墙边的宁时。

他还穿着昨夜的那件黑色衬衫,也不知在门口等了多久。见到洛落,一向冷漠的脸上又慢慢盛满了温柔。

洛落忽然觉得有些恍惚,明明他之前是那么的生气,可是几个小时过后,他却又站在了她面前。

“洛落。”男人轻轻念出她的名字,听在耳朵里,缱绻而温柔。

洛落傻愣愣的看着他。

“你……怎么还在这里?”她一直以为他会离开。

宁时微微勾起唇角,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这么问,“不是说好了,这是最后一次吗?”他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发,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最后的时光,我们好好过。”

洛落眼眶酸涩,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流出来,只是猛的扑进他怀里,贪婪似的嗅着属于他的味道。

像薄荷一样清凉,像白玉一样温润。她的宁时,生而不凡,也爱得放肆,或许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再遇到第二个人,第二个像他这般,总是无限纵容她的人。

*

随着时间的推移,辩论的赛事也愈发的紧张起来,洛落作为非主力人员,也只得到了一次上场的机会。毕竟有那么多优秀的学姐学长在前,她也只能在幕后尽些绵薄之力。

Q大的团队最终杀进了决赛,而同样杀进决赛的另一个团队来自于M国的顶级学府M.Y大学,对方实力不可小觑,而且在上届赛事中勇夺冠军及最佳辩手奖杯。

辩题是早在前一天就公布好的,Q大抽到了反方:真理不会越辩越明。抽到这个辩题时大家都很头疼,再加上对手来势汹汹,所以使得后台的气氛也变得越发的紧张。

离比赛开始还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主持人已经登台活跃起全场的气氛。作为亚洲国际大学生赛事,这场比赛将在国内外的官方频道进行直播和转播,因此比赛流程也是前所未有的正规。

洛落的心里也很紧张,双手一直不自觉的搅在一起,宁时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边,冰凉的指尖就这样突兀的覆在她纠缠的双手上。

“紧张可以,但不许虐待自己。”

洛落恍然,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的把手指都掐破了皮。她撅撅嘴,难得撒娇又委屈似的看着他。

“你说对手那么强,我们会不会输呀?”

“嘘。”男人食指抵在她的唇瓣上,“小点声。”

洛落后知后觉的看看周围,几位辩手都在温习着稿件资料,不禁有些后悔,大家都很努力,想要奋力一搏,但是偏偏她却在这时说了这么泄气的话,动摇军心。

她正暗自懊恼,宁时狐疑的问她,“只是场比赛而已,有这么重要吗?”

“重要,当然重要!”洛落强调着,“这可是关乎学校和咱们整个团队的荣誉,亏你还是咱们辩论社的人呢,怎么一点集体荣誉感都没有啊。”

宁时微微蹙起眉头,集体荣誉感?这种东西他好像还真的没有过。

直到真的来到了她的身边,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有这么多不能理解的事情。

“沈巍,你怎么了?”一直坐在椅子上看资料的赵志成突然关切的出声,所有人的目光立即看向他身边的沈巍,只见他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沁着虚汗,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差点将稿件都攥得变形。

社长张斌走过去,半蹲下身,“沈巍,你怎么了?”

沈巍似乎疼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摇头,好一会儿才虚弱的说:“没什么,我就是胃有点疼,大概昨晚凉到了,不过没事的,我还能忍受。”

“你看你,疼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还是赶紧去医院吧。”有人劝道。

“那怎么行,这马上就要比赛了,我不上场怎么行。”

社长也有些为难,这场比赛本身就没什么优势,临阵换将扰乱军心不说,在场的又有谁的能力可以比拟沈巍呢?

“社长,我真的没事,你就让我上场吧,我为了这次比赛准备了多久你是知道的。”他说着想要站起来,谁知胃部钻心的绞痛让他又不得不跌坐回椅子。

“你这样可不行。”随行来的导师看着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也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既然把你们带出来了,就得把你们好模好样的带回去,这场比赛就算是输了,就算是弃权,你也得赶紧跟我去医院。”

这一下再也没有人敢反对,比赛的队伍,导师最大,况且,这也确实是最合理的安排。

“可是沈巍是一辩啊,稿子也一直都是他在看,大家都没有准备呀,要谁替上去才好呢。”

周遭又是一阵阵沉默,确实,既然是国际的赛事,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脱稿,真要是随便选个人就匆忙的上场,还没辩呢,估计就先输了。

“都怪我……”沈巍的脸色更白了,整个人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稿件是大家统一搜集的资料,然后经过严格讨论整理出来的,洛落的记忆力好,倒是还记得一些首尾,只是这么大的赛事她从来就没有参与过,经验少能力不佳,还是决赛,一想到如果自己不自量力的毛遂自荐到头来却搞砸了,一定会成为整个辩论社的罪人。

这样想着,她更是紧张得心脏怦怦跳着,可是就算她真的搞砸了,也比到最后开了天窗更好些吧!

其实在场的各位同学大多也都是持着这样不确定的想法,才没有挺身而出,一是对自己的临场辩论能力保持怀疑,另一方面就是怕自己搞砸了比赛成为罪人,给学校蒙羞。要知道对手之强,完全有被驳斥得哑口无言的可能。

正不知所措的僵持间,后台的工作人员来通知准备上场,洛落鼓起勇气,正准备开口,就听见身边的宁时说:“我来吧。”

洛落下意识的看向宁时,还有些不敢置信。

“你?”有人出言嘲讽,“拉倒吧,你才进辩论社几天啊?这几次开会你哪一次参加了?稿子你看过吗你就敢跳出来说这话?”

宁时掀掀眼皮,“那不然你来?”

“你!”那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社长也保持怀疑态度,“陆柏,这是国际赛事,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然而男人却毫不在意他人的质疑,只是双手插在兜里,淡淡的问道:“辩题是什么?”

在场所有人一片嘘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嘲笑也有讥讽,大部分的人则更是看好戏的态度。

陆柏在学院乃至学校的名声不算大但也不算小,当年下跪扇耳光的事件一出,许多不认识的人都鄙视他,认识他的人也都唾弃他玩弄他,只是宁时到来的晚,且从不与人交流,所以他并不知道这些,也更加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

但洛落知道,她清楚的看穿了在场所有人的心思,一瞬间所有因为比赛而紧张的心情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心疼和不平。

“我们是反方,真理不会越辩越明。”她开口,坚定的看着宁时,如果宁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就不会参与,如果他参与了,她必须是第一个选择无条件相信他的人。

况且就算是他真的输了,一败涂地,大家都责怪他,她也会选择勇敢的挡在他的前面,荣辱与共。

宁时略微思索,似乎周围各色的情绪都与他无关,很快,他问社长:“整套资料都背得下来吗?”

社长张斌还有些摸不清头脑,“能啊,差不多。”因为他是社长,所以准备的事情一向都做得比别人多些。

“你的位置是……?”

“我是三辩。”

宁时点点头,“那我来当三辩,你作为一辩发言就好了。”

社长这时才恍然大悟,“可是三辩的位置也很重要,”他上下扫视着宁时,“你能行吗?”一个从不积极的新生而已。

宁时嗤笑一声,似乎毫不在意社长的质疑,只是淡淡说道:“输了错在我,赢了功在你,怎么样,敢赌吗?”

“这……”社长犹自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导师,但实在是事发突然,导师也确实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本来对手实力就强,输赢他心中也早就有了准备。

“就这样安排吧,大家尽力就好,权当做是一场锻炼。”导师给众人打了气,就带着两个学生搀扶着沈巍离场去了医院。对于带队老师来说,没有什么比学生的健康和安全更重要的了,至于比赛,那就听天由命吧。

“赶紧跟我走,到你们上场了。”后台的工作人员过来通知,宁时拿了沈巍的稿子,就跟着参赛人员准备上台,洛落拉住他,不无担忧的开口:“你有把握吗?”虽然心里一直在告诉自己,要无条件的相信宁时,无条件的站在宁时这一边,却还是忍不住的担忧。

宁时向来冷肃的脸上终于泛起些微的温柔,掐了一把她的脸蛋儿,“不相信我?”

洛落赶紧摇头,“才没有,在我心里,你是最厉害的!”

宁时终于忍不住笑了,“那就好好的想一想,一会儿要怎么感谢我吧。”

张蕊回过头,正好看见两个人亲昵的动作,忍不住出声:“陆柏,快一点,要上台了。”

宁时点点头,却忽然捉住洛落的下巴,在她的菱唇上轻啄一口,“先收点利息。”

洛落被吓了一跳,周围好多人都看着呢,他竟然也敢这样!心里愤愤的骂着,耳根却还是忍不住的泛起红晕,嘴角却也慢慢噙起笑意。

*

“各位评委,来宾,对方辩友,大家好!今天我方的立场是真理越辩越明,所谓辩则是以一定的逻辑基础为规则……”

“大家好,我是反方一辩张斌,我所要陈述的观点是:真理不会越辩越明,培根曾说:研究真理,认识真理和相信真理,那是人最崇高的美德。真理是客观事物本质及其规律的正确认识,却也分为主观与客观……”

正方二辩。

“方才对方辩友说一加一等于二是不辩自明,那么请问在歌德巴赫的猜想中,一加一等于二也是同样辩了好几十年,能说他们没有在辩吗?辩要以事实为基础,如果把狡辩,诡辩都叫做辩,那么请问海马是马吗?蜗牛也是牛吗?”下面一片掌声和笑声,“……辩是检验真理的重要环节之一,是防止真理僵化的有效途径,所以我方认为真理越辩越明。”

反方二辩。

“大家好,我是反方二辩……对方辩友告诉我们狡辩不是辩,那请问对方辩友,克隆羊是不是羊?试管婴儿是不是婴儿?今天对方所犯的最大错误就是把立论建立在一个假想的理想世界之中,然而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在现实世界中,权利、人性以及各种情绪的介入,真理又怎会越辩越明?”

比赛已经开始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洛落在台下听着此起彼伏掌声、笑声和嘘声,心脏怦怦的跳着,如果再激烈一点,似乎就会从胸口跳出来。

剩下的社员也都没有人说话,大家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台上的彼此争锋之中,仿佛弄出一点点动静,都好像会让人泄出一口气来。

主持人再次在掌声中宣布:“下面我们请正方的第三位代表王清睿阐明正方立场,时间是三分钟。”

众所周知的王清睿,包揽了上一届和上上届的最佳辩手奖杯,即使从小接受的是国外教育,但中文依然不输国人,相比于其它辩手磕磕绊绊的国语加手语,他则显得文思流畅,逻辑清晰。

“谢谢**,我是正方三辩王清睿……对方辩友旨在告诉我们,辩即是不讲道理,不说真话,那么如果大家都说假话,还叫辩吗?正是因为有真有假,才要辩,才能辩,不是所有的思维活动都叫辩,在不同的思想进行交锋才叫辩……”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所有人都被王清睿缜密的逻辑所震撼,每一次停顿都爆发着比上一次更加激烈的掌声。

“……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刚刚出版就被大主教温博胡组织辩论大会,企图扼杀进化论的思想,但结果恰恰相反,进化论反而在这场辩论中得到了传播和普及……正如伟大的科学家伽利略所说:真理就是具备这样的力量,攻击只会越加充实和证明了它……就连你们中国著名的三峡工程,也是经过几十年的激烈论辩,最后才交出了一份科学稳妥的方案,使其造福人民,综上所述,无数的事实告诉我们,真理越辩越明。”

一席话说完,王清睿深深鞠躬:“谢谢大家。”

所有人都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掌声,也许在众人看来,胜负早已分明。

洛落想过对手很强,却没有想到,对手竟然如此之强,短短三分钟的时间,就将所有的反方论点全部扼杀,有同样担心的同学止不住的说着:“完了完了,我们要输了。”

“这可怎么办呀,早知道三辩的位置就应该给社长了,陆柏连准备材料都没看全,怎么辩得过王清睿呢!”

“哎。王清睿是谁呀,他这么厉害,只怕就算是社长,可能也要滑铁卢了。”

“大不了就第二嘛,能杀进决赛也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是这么著名的国际辩论赛事。”

“你懂什么呀,比赛虽然宣传是亚洲各国联合举办,但主办方始终都是咱们中国,旨在推广华语和中国文化,开始还好,自从前两年M国出了这么个王清睿,冠军就没落过咱们国家的头上……”

洛落已经听不清他们七嘴八舌的说得都是些什么了,只是死死的搅住手指,盯着台上那个清冷俊削的人,和所有人一样,她也永远看不出他冷漠的面孔下到底藏着怎样的情绪。

他会紧张吗?

会害怕失败吗?

会因为被对方驳斥到说不出话来而感觉到羞辱吗?

或许,她现在就应该好好想一想该怎么陪在他身边,他一向心高气傲,她又该怎么去安慰他才能让他受到最少的伤害呢?

千万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辗转着,可当台上那个骄矜自持的***起来的那一刻,她却莫名的升起一种信念:他会赢!

赢得对方丢盔弃甲,一无所有!

***起来,没有礼貌的鞠躬,甚至没有介绍自己的姓名,只是象征性的点了下头,以示准备发言。

“对方辩友提到三峡工程,既然是工程,那是辩出来的吗?”他顿了顿,“好像是建出来的吧。”

仅仅这一句话,台上台下所有人都静了一瞬,继而爆发出激烈的掌声和笑声。

王清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本来自以为天衣无缝的逻辑,没想到就这么轻易被对方打破。

“这个陆柏,想不到还挺厉害的呀!”

洛落看了眼身旁的同学,“嘘,别说话,听他讲。”

“如果推翻前任理论被称为辩的话,爱因斯坦也推翻了牛顿理论,他们是在辩论吗?百家争鸣的历史中,大家各说各话,那到底谁又是真理呢?人性本善还是本恶,知易行难还是知难行易?庄子和惠师为了鱼是否快乐争辩,到了如今的时代,谁能告诉我鱼到底是快乐还是不快乐呢?”

掌声再次轰然。

“……主观真理不会越辩越明,就像一朵花我觉得漂亮而你不觉得,一道美食我觉得爱吃而你不爱吃,水浒传和三国演义谁的经典更胜一筹,见仁见智,辩论的确可以产生一些新的意见,但你确定真的就能够辩出真理吗?”

一系列的反问都让对方哑口无言,场面一度热到沸腾又冷到冰点,不可否认,宁时并没有引申什么样的道理,只是见招拆招,却依旧轻而易举的击溃了对方的所有论点论据,且无可反驳。

王清睿倏然起身:“那请问对方辩友在定比定律的发现过程中难道不是真理越辩越明吗?”

宁时闲散的说道:“既然你那么推崇辩,那就请你以辩来论证地球是以23.5度来绕着太阳转的好了。”

王清睿气的不轻:“看来对方辩友根本无法解释我方提出的这段科技史上的佳话,请问你又如何解释波普尔的猜想反驳定理呢?”

宁时嗤笑一声,“看来你是想告诉我辩论是一种充分条件,但你敢说辩论必然带来真理吗?如果是的话,那么还是请对方辩友们以辩来论证一下地球是以23.5度环绕着太阳运行的吧。”

场下一片哗然,进而爆笑出声,接着是一阵又一阵激烈的掌声。

“陆柏原来是这么幽默的人呀!”

“是呀,一句话就把对方堵得死死的。”

洛落看看两边的同伴,再看向周围,只见无论是男是女的观众,眼睛里都闪着光,更有甚者,好多女生脸上都充满了爱慕的神色。

而台上王清睿的脸色则是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宁时毫不避让的看着王清睿,视线胶着,气势迫人,“辩不过就是辩不过,要注意保持风度。”他淡淡提醒着。

台下又是一阵止不住的笑声。

这场比赛宁时大获全胜,年度最佳辩手的称号也自然由他取而代之,当他皱着眉头捧着一个巨大的金色奖杯走下台时,洛落终于喜不自胜的扑了上去。

“你可真厉害!”她捧着他的侧脸狠左看右看,只觉得越看越喜欢,不过当看到他脸色有些不豫时,又止不住担心的问:“怎么了?不开心吗?”

宁时眸光这才慢慢的转到她身上,有些嫌弃的把奖杯推给洛落,“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傻。”

他真是疯了,才会头脑一热的冲上台去参与这个什么鬼辩论!

洛落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眼睛也变得闪闪亮亮的。宁时微微眯眼,“算了,我本来也就是为了哄你开心。”所以貌似现在的结果也不错。

很快,大家纷纷的围了上来。先是竞争对手的礼貌祝贺,然后则是各界领导和记者们的争相问候,最后是同社成员的互相吹捧,当然这些吹捧自然也都是围绕着宁时为核心。

男人有些头痛,好不容易阴转晴的脸色也重新变得阴雨密布。他向来喜静,最讨厌的就是一群人围着他叽叽喳喳,耳朵不清净,空气也不好。

情况一直持续到整个群英会的录制结束,洛落有些担忧的盯着宁时,生怕他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大发雷霆。

离开会场之前,不知是谁提议了晚上要举办庆功宴,洛落小心的偷觑着宁时的脸色,他的就餐和起居向来讲究,大学生的庆功宴却免不了随意热闹,况且今天宁时已经晋升为这场比赛的新贵热门,到时候免不了要很多人围着他,他一定会很不习惯的。

心里正飞速寻找着一个足以拒绝却又不失合理的由头,谁知宁时却答应了下来。

洛落愣了愣,什么时候宁先生也变得亲民了?

“还看什么。”

“嗯?”洛落终于回过神来。

“走吧。”他拉着她就走,速度快得洛落甚至没来得及和其它的同学们说再见。

宁时快速带着她上了提前叫好的专车,才长出一口气,吩咐司机道:“去海边。”

“去海边?”洛落诧异,“那很远的,晚上还有庆功宴,回得来吗?”

宁时朝她眨眨眼睛,“谁说我们要回来了?”

洛落恍然,指着他,“哦!原来你骗人!”

宁时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闭上眼睛,头仰靠在椅背上,“嘘,让我清净一会儿。”

他似乎是真的累了,洛落索性也不说话了,学着他的样子靠在椅背上。

司机一路将车开到了海边,洛落早已经抱着宁时的手臂睡成一团。宁时嫌弃的看着自己被口水浸湿一片的袖子,微微皱起了眉头,却在看到洛落酣然的睡颜时,脸上又不自觉罩上了一层柔和。

他亲亲她额间的碎发,轻声叫着:“洛落,起来了,我们到了。”足足叫了好几声,洛落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嘴里含混不清的说着:“到了?到哪了?”

她抬起头,睁开迷蒙的双眼左看右看,车窗外碧蓝的海岸线与天空相接,形成一幅优美的图画。

她摇摇头,清醒了些。

“醒了就赶紧下车吧。”男人捏捏她的脸蛋,然后下了车,走到另一边,为她开启车门。

洛落已经完全被神秘而美丽的大海所吸引,立即欢快的奔向海边,大声的呼喊出声。

声音被空旷的大海传播到很远的地方,洛落开心得几乎就要跳起来。

宁时慢慢自她的身后走来,独自欣赏着少女欢欣雀跃的画面。洛落的小脸漾满了喜悦,回头对他说:“宁时,你看,好漂亮,感觉站在这里,心胸都变开阔了呢。”

没有艰难,没有分离,没有考试,没有负担,也没有尘世间的烦恼,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随着海风消失殆尽。

“出过海吗?”男人忽然问她,朝阳似乎都给他的脸上镀上了一层光辉。

洛落不明所以的摇头。

男人拉起她的手,微微勾起唇角,“跟我来。”

宁时带着她沿着海边走了好长的一段路,洛落乖巧的跟着,直到视野内出现了一点白,一艘轻型游艇自海面上开过来。宁时带着洛落上了游艇,驾驶员想要跟着,但遭到了宁时的拒绝。

洛落拉拉他的衣角,“你会开吗?”

宁时哼笑一声,“不信我?”

洛落赶紧摇头,“信,我信。”

海面上很安静,宁时驾驶着游艇,越开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沙滩,才将游艇慢慢停下来。

游艇漫无目的的漂在海面上,洛落和宁时则双双躺在了甲板上,沐浴着咸咸的海风和阳光。

“真安静啊。”洛落喟叹出声。

“嗯。”宁时双手背在脑后,脸上也是难得的静谧和放松。

“你以前经常这样出海吗?”她偏头问他。

“嗯,在国外读书时是这样,不过后来忙起来了,就很少了。”

“跟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吧。”洛落突然有些好奇起来。

宁时偏头看她,“想听?”

洛落点点头。

宁时笑笑,“也没什么,小时候就是随着父母四处搬家,走了许多个地方,不过时间太久,很多都记不清楚了。后来我辗转回到了宁家,爷爷担心有人害我,没过多久就又把我送到了国外。”他说着看向洛落,“然后我就遇到了崔博文。”

洛落有点印象,就是那个当初在桁檀宫不停讲笑话给太夫人的人。

“他很吵的。”

宁时有些意外,“怎么?你不喜欢他?”

洛落摇摇头,“那倒没有,只是觉得你们的性格有些不搭,到底是怎么做朋友的呀?”

宁时想了想,看着蔚蓝的天空,有飞鸟经过,幽幽开口,“他当时是学校里篮球队的主力,我那个时候小,也挺喜欢篮球的,但又不喜欢人多,就经常等他们都走了以后,偷偷的在场内打球,他发现我球技比他好,就不停的找我麻烦……”

洛落翻起身更靠近宁时一些,急切的问:“那后来呢?”

宁时宠溺似的捏捏她的脸蛋儿,“你说呢。”

洛落黑亮的眼珠转了几转,“我说啊,他肯定是被你狠狠的修理了一顿,然后再也不敢招惹你了。”

“嗯,也差不多。”宁时眼里也染上了柔和的笑意,“他在我椅子上抹胶水,我就在他的可乐里放辣椒和虫子。他见玩阴的斗不过我,就找我打架。当时我已经在接受训练,他打不过我,结果就鼻青脸肿的回家了。“

“呵呵。”洛落干笑两声,“想不到崔少看起来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原来还有这么一段黑历史呀。”

“黑历史?”宁时略微思索,了然一笑,“算是吧,他还喜欢过一个女孩,追了她好久,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就……”

“就怎么了?”

宁时看看她,欲言又止,“没什么。”

“你说说嘛,你就说说嘛……我想听。”洛落缠着他,扯着他的胳膊左摇右摇。

宁时耐不住她纠缠,无奈的说道:“好了,都说没什么了,你还想听什么?”

“崔少会喜欢的人……”她想了想,问:“叫什么名字呀?”

“凑曼卉。”男人脱口而出,几乎没有任何的思考。

应该是很熟识的人吧,洛落这样默默的想着,而身旁的宁时却依旧云淡风轻。洛落便也躺了回去,看着蔚蓝的天空,“那……她好看吗?”

深潭般的眸子慢慢的落在洛落的身上,少女惬意祥和的侧脸,微风轻轻吹拂着她散落在甲板上的碎发,组成极柔软的画面。

男人喉结微动,声音微微有些暗哑:“没有你好看。”

「感觉很重要,所以特别在文下郑重声明:辩论部分及辩题均是选择性借鉴摘抄引用于97年国际大专辩论会决赛,如果大家有感兴趣的可以去看一看前辈们博学激烈的赛事视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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