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啊,衍之是谁的儿子,我一点都不关心。因为我知道,在那孩子心里,他只有我这么一个父亲。”
他握着简文筠的手,温柔地贴在自己的唇边,“再说了,就算衍之不认我,我也觉得没有什么。这么多年,我们一家人快乐过,温馨过,衍之还很周到的给我们买了大房子养老,养儿如此,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简文筠微颤着唇,“亚琛……”
男人眼中笑意融融,抬手捻开她额头凌乱的发丝,“给他一些时间,那孩子向来追求完美,不管对自己还是家人,要求都很高,出了这件事之后,你要他一下就接受,这是为难他。”
花落,倾过身去,将女人按在怀里,感慨着,“其实时间过得真快啊,我好像还没从那几年去美国看望衍之的日子中反应过来呢。”
简文筠吸了吸鼻子,“每次我们去看他,他虽不说,但我们都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嗯,那孩子外冷内热,看似不好相处,其实感情细腻着呢。”
“和你很像。”
听她这么说,顾亚琛呵呵地笑,“所以说,谁生的重要吗?谁养的才重要,是不是?”
简文筠微点着头,“是啊……”
“也像你,刀子嘴豆腐心。”
“我哪有。”
“呵呵,还没有?”
“就是没有。”
在顾亚琛的开导和陪伴下,简文筠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晚点的时候,顾亚琛给迟莞发消息,告知她,你婆婆现在情况良好,不必挂心。
让她就留在医院照顾她父亲,没必要再过来这边医院了。
迟莞当时在喂迟俊峰吃饭,回了一句:好,那就辛苦爸爸了。
……
刘教授给卫邵华做工作,说迟俊峰的手术越早做,成功的几率越大。
之后卫邵华一直在劝迟俊峰,让他尽快把手术做了。
迟俊峰不同意,说最近手底下还有很多事情没忙完,万一手术失败,他人就这么去了,要含恨酒泉。
手术根本不能再拖了,家里人在劝,主治医生在催,到最后没有办法了,迟睿迟莞和卫邵华一商量,三个人压根不再过问他的意见,一致通过在手术单上签了字。
迟俊峰被送进手术是当天勃然大怒,骂迟莞和迟睿是不孝子,联合卫邵华算计他!
被他骂了也无碍,只要能看见他进手术室就行了。
一家三口等在手术室外,时间特别漫长,几个小时,像过了几个世纪。
A市机场,顾历南在国际通道出口处碰见了赶回来的迟宁,二人上了同一辆车,一同前往医院。
等他俩赶到的时候,迟俊峰手术完已经被推出来,这会儿麻药还没过去,人没有醒过来。
“手术顺利吗?”迟宁问迟睿的时候,心口都在颤,生怕自己父亲有什么不测。
迟睿疲惫得很,闭着眼靠在墙上,点头。
迟宁一颗心这才落下来。
顾历南问候了岳母,走到迟莞跟前,“sorry,我该早点回来的。”
迟莞平静地看他一眼。
心里想着,他对自己的母亲都能那般冷漠,又能指望他对别人有多关心?
迟莞只点了下头,没有和他多说。
到了晚上,迟俊峰苏醒了,人躺在床上不能动,头上裹着纱布,不能进食,只能拿棉签沾了水给他湿润嘴唇。
看迟睿也累了,迟宁便说,“大哥你回去休息,白天还要回公司。”
卫邵华也道,“你们要上班的都回吧,这里有我和阿宁就行了。”
“行。”
迟睿过去又瞧了瞧父亲,这才拿了车钥匙离开。
走的时候喊顾历南,“出去吃个宵夜。”
顾历南点头,跟岳母道了别,伸手去牵迟莞,“我们走吧。”
迟莞有些不舍,“那妈妈,二姐,我们就都回了。要有什么事,给我们打电话。”
迟宁送他们三个到了门口,看他们走了,这才回身把门关好。
“你爸爸现在这个样子,身边随时都要人。”卫邵华对迟宁说。
“嗯,我也建议我爸就这么退休了算了。”
迟宁无奈地笑,“他可能没想过自己政治生涯这么短暂,当初还说,只要国家和人民需要他,他可以一辈子不退休。”
卫邵华听了冷笑,“他这一身毛病,就是前几年累出来的。熬夜开会什么的不在话下,多大年纪的人了,还拿命去拼!”
迟宁伸手拍拍她阿姨的肩膀,以示安抚。
良久,卫邵华严肃地开口,“公司我没办法兼顾了,对我来说,家庭永远比工作重要。我打算,等你们父亲出院就召开董事会,你大哥现在很受股东们重视,推他上去当董事长,是我意料中的事情。”
迟宁所有所思地点头,“也只能靠大哥了。”
另一头,驱车离开医院后,迟睿走前面,顾历南的车跟在后面,三人找了地方吃宵夜。
男人聊天的时候,迟莞闷头吃东西。
之前担心父亲,迟莞已经一整天没怎么进食了,这会儿饿得厉害。
顾历南挽着衬衫袖子,一边听迟睿讲工作上的事,一边给迟莞剥毛豆。
他剥了放进迟莞碟子里,剥多少,迟莞就吃多少。
迟睿看了鄙视自己妹妹,怎么结婚不久反倒成了饭来张口的废物。碍于顾历南在这里,他也不好教训她。不过仔细一想,阿莞有丈夫疼爱,也是好事一桩。
不知怎么就说起SF董事会了,迟睿想到什么,突然道,“之前阿姨提过,如果父亲身体一直没什么进展,她就要退居二线。”
迟莞抬头看他。
看他颇为焦虑的表情,蹙着眉宇,眼中哪里还有过去那意气风发的样子。迟莞在心里想着,大哥还是当军人的时候更自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怎么都是开心的。
顾历南拿纸巾擦手,随口搭话,“爸爸现在这样,身边需要人照顾,妈妈有这想法也是情理之中。”
迟睿眯眼抽着烟,思绪越来越远了。
过了一阵,迟莞吃得差不多了,“我妈信任你,公司那些董事也信任你,都指望着你接替我妈当董事长。”
迟睿没吭声。
迟莞看了他好一阵,伸手拉他袖子,“大哥,做生意什么的我不会,我也不可能回去接替我妈,所以SF的重任,只有交给你。”
迟睿拧着眉睨她,香烟在指尖燃着,“我能有什么好处?”
迟莞便笑,“整个SF都给你了,这好处还不够大啊?”
迟睿冷笑。
他什么时候稀罕过SF这块烫手山芋。
半个小时后,三人在美食街大排档分别,迟睿驾驶他的黑色奔驰离开,迟莞和顾历南则上了迟莞的座驾奥迪a8.
顾历南喝了几杯,自然是不能开车,坐在副驾上闭目养神,大手亲热地搭在迟莞的腿上。
“要不是在机场遇到你二姐,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你父亲病了。”男人缓缓睁眼,问她。
迟莞开着车,眼睛直视前方,“你妈妈进医院了你都不理,我还能指望你关心我爸?”
她说话声音不大,但明显是带了情绪,顾历南听着刺耳,又不想刚出差回来就跟她起争执,忍了一阵,把隐隐腾起的恼意压了下去。
到家时,迟莞让他在门口就下了车,自己把车开进车库。
等她停好车出来,发现顾历南还没进屋,在大门口等她。
迟莞看他一眼,指纹开锁进了家门,她走前面,他在后面,两人全程零交流。
男人出差回来,又在医院呆了几个小时,这个时间已经累得不行,偏偏迟莞还没给他个好脸色,虽然过了年轻气盛的年纪,可心头那点儿怒火到底还是抑制不住地想要发作。
上楼回了卧室,他把迟莞抵在墙上,居高临下地看她,“甩脸色是怎么回事?我对你不够关心,还是对你父亲不够关心?”
他双手死死按在她的肩头,迟莞推都推不开,“我没有甩脸色给你看,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我没有心情跟你闲话家常,顾历南,我只是个正常人,我也会有情绪起伏。现在我爸爸还躺在医院,虽然手术成功了,但医生说不排除有一天癌细胞转移的可能你明白吗!”
迟莞语速极快地说完一番话,顾历南看着她心力交瘁的模样,怒意在一点一点地散去。他道歉,“sorry,是我疏忽了,我始终为你想得不够多。”
迟莞摇头,“我不需要。”
他叹息,几分挫败积郁在心,“阿莞,别这样,我是你丈夫。”
沉默片刻,迟莞说道,“我不想我的丈夫是个冷漠的人,我不想在他妈妈卧病在床的时候,他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你现在,真的让我觉得陌生,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他的手渐渐离开她的肩头,迟莞红着眼看他,“衍之……”
他淡淡一笑,“我以为你理解我,我以为,你始终站在我的立场。可我还是错了。”
迟莞往前一步,试图拉他的手,他却躲开,“别碰我。”
迟莞一眨眼,泪就流出来了,“其实,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就算你和你妈妈有了矛盾,你们老死不相往来,对我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可是我看着她那么绝望那么痛苦,我好像又能感同身受,如果不是太在乎这个人,她也不会因他的疏远而感到难过。顾历南,我也是女人,只是我比你妈妈幸运,遇到的都是珍惜我的人。正因为这样,我同情她,我见不得她如同行尸走肉的样子,所以我希望你去看看她,陪陪她,希望你对她说一句,你不怪他。可我有那么清楚,你做不到,她在为难自己的同时,你也在为难你自己。”
迟莞说完,再一次抬起手,试图去触碰一下他。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面色冷漠,目光疏离,越发的陌生了。
到最后,她觉得一点希望都没有,终究还是缩回了自己手。
迟莞做了个深呼吸,擦掉眼角泪痕,“休息吧,明天还要工作呢。”
说罢,她转身去了盥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