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三十,顾历南离开公司。
许征把车给他开到地面上来，车钥匙递给他，“祝周末愉快。”
看他笑得不怀好意那张脸，顾历南理都懒得理他。
“晚上要是没其他安排，带顾嫣然回老宅陪爷爷吃饭。”
车子驶离前，顾历南如是说。
望着那车疾驰而去，许征反应过来，这是赞成他和顾嫣然交往了。
之前一直不同意，他是觉得顾嫣然的性格和许征不合适，许征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以后是很有前途的，而顾嫣然实在是贪玩，这样的女孩子在他身边只会影响他。
眼下看来他估计有误，顾嫣然不仅没有影响到许征，反倒是许征影响了她。那孩子之前游手好闲，跟许征在一起之后有了人生规划，在外面工作一事无成，这会儿开始策划经营烘焙工坊。
已经准备动身去法国学习专业的烘焙了，所以在她出发之前，顾历南觉得他们两个人还是得去看看爷爷。
许征给顾嫣然打电话的时候，姑娘正在收拾行李，明天下午的飞机飞巴黎，这会儿手忙脚乱的，面前两个大箱子，什么都往里头塞。
“征哥，我在忙。”接着电话，心里想的是那盒面膜要不要拿走。
“去山上看看你爷爷，就今晚。”
“你什么时候对我爷爷这么上心了，之前还嫌他啰嗦呢。”
“……你人都要走了，一走两个月，走之前还是去看看。”
“那好吧。”
挂电话之前，顾嫣然撒着娇，“那我要你来接我，你不接我不去。”
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还是挺想去看望爷爷的。
那个老头子平时重男轻女喜欢就喜欢顾历南，但好歹还是她爷爷，顾嫣然小时候老爱往山上跑，喜欢和他亲近。
顾国振重视顾历南是一回事，事实上，孙子辈的孩子，他都疼。只是顾维澈一次又一次的让他失望，对他彻底失去了信心。
半小时后，一辆黑色奔驰停在顾嫣然家门口，那是精时集团的车。
高丽萍站在窗帘后面抻着脑袋，看外面倚着车身抽烟的帅哥，对她老公说，“哎征看着挺像花花公子的，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抛弃我们家然然。”
顾亚元手里端着茶杯，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我倒是觉得，能待在衍之身边的人一定是优点夺过缺点的。”
高丽萍翻白眼，“在你心里，你那个侄子怎么都对！”
顾亚元：“衍之是对。”
高丽萍又翻了个白眼。怎么没听你这么夸过自己女儿。
顾亚元又道，“再说了，人是她自己选的，就算以后两人掰了，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我们当父母的，哪儿管得了那么多。”
说完就转身上楼，去书房了。
心里琢磨着，阿征还是不错的，虽然是个香蕉人，他父母也教了他不少中国人的礼节，见了长辈礼貌得很。而且顾亚元自觉看人很准的，然然跟了阿征，不会错。
不一会儿顾嫣然拎着包从屋里跑出来，看了许征就上去和他抱了一下。
两人一向这么亲热，在背后窥视的高丽萍见了都不觉得奇怪了。
“怎么突然要我去陪爷爷吃饭啦？”上了车，顾嫣然问。
“你二堂哥让我们俩去的。”
“是吗？”
顾嫣然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眼神儿透亮，那模样特别好看。许征看了特想亲她。
咳了一声，“宝贝儿，今晚去我那？”
顾嫣然脑神经立马绷直，背脊都僵住，“那个，那我我还要回来收拾……”
“明天白天我过来帮你收拾行李。”
许征看着副驾上的女孩，眼中除了爱意，还有欲望，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
“你明天就去巴黎，快的话两个月回来，像你这么笨的，搞不好三个月都回不来。”
“……”
顾嫣然闭眼，心想这么没有求生欲的人还想碰她！
许征表情认真，一眨不眨地瞅着她，“今晚我想要你。”
顾嫣然脸转开，“我不想要你。”
许征静静地坐着，很受打击。
半晌，启动了车子，胸腔里闷闷的，“哦，好吧。”
顾嫣然心里烦死了。
一个个就觉得她笨，觉得她不努力，连许征都这么说她。想必，她非得逆袭一次才行。
……
顾历南和迟莞先到的老宅。
到的时候，陶小米正在喂顾国振吃药，见他们俩来了，立马恭恭敬敬地喊，“二少爷，二少奶奶。”
顾历南拍拍陶小米的肩，“我来吧。”
从她手里接过了水杯和药，弯了腰，好言好语地哄着轮椅上的老人，“爷爷，我们还有六颗。”
顾国振歪着嘴巴，眼中满是嫌弃。
顾历南笑着，之间捏着一颗绿色药片，“来，张嘴。”
迟莞和陶小米站在一边，看着孩子似的老人。
陶小米叹气，“爷爷最近啊，越来越不好哄了。”
迟莞把视线收回来，看她，“怎么了？”
陶小米：“想出去，不想在屋里待着。我都把他推去花园了，他不满意，想到外面去。”
“他想去哪？”
“不知道呢。就之前，还没这样的时候，他也没这么想往外面去的，常年都在老宅里待着，看看电视，听听粤剧什么的，都挺好的。然后中风以后，反倒在家里待不住。”
迟莞在听陶小米说，喂顾国振吃药的顾历南，也在听。听完之后，他小声问老人，“想去看许爷爷，是不是？”
顾国振眼里一下就有神了，虽然说不出话，但顾历南能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他就是这个意思。
顾历南将最后一粒药放进他嘴里，笑着在他耳边说，“我带你去。”
顾国振，握住孙子的手。
顾历南小声地又说了一遍，“我带你去，等过阵子，你身体恢复得更好一些，我带你去看许爷爷。”
这话彻底安抚了顾国振，坐在轮椅上，脸上的表情渐渐缓和了，看起来也不如先前焦躁了。
陶小米抓抓后脑勺，皱起眉头嘀咕，“最了解爷爷的人还是二少爷，我照顾他这么久，有时候都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迟莞笑起来，“我也是啊。”
不多时，顾嫣然和许征也到了。
一时间顾国振的房里稍显热闹，人多了屋里就显得拥挤，顾历南对老人说，“我们到楼下去。”
便转动轮椅的把手，缓缓地将老人推着出了房门。
楼下客厅，顾国振享着齐人之乐。
虽然他不复往日健康，身体每况愈下，但是顾家到底是儿孙满堂，他心里知足。
顾嫣然笑嘻嘻地蹲在他轮椅跟前，拉着他的手晃啊晃啊，“哎唷，老头子，其实我知道你疼我，但从来就不给个好脸色。现在好了吧，想对我笑一笑都不能了。”
许征在身后踹她一下脚，说她口没遮拦。
顾国振显然不跟她生气，他这个孙女一向情商低，什么时候要是会讨他开心了，那才是见鬼了。
顾嫣然没理会许征，握着爷爷的手继续说，“不过，只要爷爷你身体健康，活到一百岁，我们大家就很开心了。”
看着孙女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突然就红了。
顾国振嘴角流着口水，顾嫣然想都没想就伸手给他擦掉，陶小米赶紧把手帕递过来，但顾嫣然没伸手去接。她哪里会嫌弃。
顾嫣然说，“爷爷，明天我就去巴黎了。我要去学习，我喜欢美食，喜欢摄影，我要去学烘焙了，我想要成为很厉害的西点师傅，不会让您失望的。”
顾国振歪着脑袋歪着嘴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眼眶更红了。
顾历南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待了一阵烟瘾犯了，起身去外面抽烟。
许征也跟了过去。
两个男人就像两根烟囱，在屋门口吞云吐雾。
“明天我有事，张局长那边你去应付。”顾历南眯着眼吐着白烟，吩咐许征。
“那个人出了名的不好应付，明天我先去，有事再联系你。”
许征说，顾历南点头。
许征看他，“是要和阿莞去过周末么？”
顾历南笑，“答应她了，谁知道临时要有事。”
“去吧，你也该好好陪人家。”
结婚一年多，他真是贵人事多，给迟莞的时间兼职就像是从海绵里挤出来的水，少之又少。
迟莞也没嫌弃，也没抱怨，反倒体谅他。
两人站了一会儿。
许征突然抬头看顾历南，顾历南和他对视，从他眼中看出欲言又止。
“说吧。”
顾历南将烟灰点在垃圾桶的大理石烟灰缸里。
许征有点不好开口，酝酿半天才说，“我会娶顾嫣然。”
顾历南便笑，也没说什么。
等那根烟抽完，转身进屋，这才道，“那你是自己的私事，跟我汇报什么。”
许征猛地抽完最后几根烟，也进屋去。
心里几分兴奋。
顾历南没意见，看得出是支持他的，这让许征得到认可，他很高兴。
对许征而言，顾历南亦师亦友，不仅是他老板，对方也一直拿他当家人，不管是工作还是其他什么事情，顾历南能认同的，那就是没错的。
但顾历南也说过他，“你也三十岁了，不要做什么事都在我的影子下，你要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一次，许征判断，顾嫣然就是要和他度过余生的女人。
吃饭的时候，迟莞还是像以前那样，坐在爷爷的旁边。之前喂爷爷吃饭的是陶小米，今天她来喂的。
因为长期坐轮椅，爷爷只能吃一些易消化的食物。但今天爷爷想吃红烧牛肉，迟莞喂他蔬菜，他嘴巴就闭着。
迟莞也不知道他要吃牛肉，以为他不想吃饭了，就哄他，“爷爷，我们要先吃饱，吃饱了，我给你唱京剧。”
爷爷还是不张嘴。
迟莞都有些泄气了。
这时候顾历南拿筷子指着那盘白灼鸡，看老人，“要吃这个？”
没反应。
又指着西兰花炒虾仁，“这个？”
还是没反应。
再指向那碗红烧牛肉的时候，他终于睁了睁眼皮。
顾历南便笑了，叫来陶小米，“他要吃牛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