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迟莞还没起床就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去锦悦那里。
男人刮完胡子洗完脸从盥洗室出来，长腿跨坐在床沿，颇为认真地跟她分析，“与其思考这个事情搞得自己这么痛苦，不如跟我一起去打高尔夫？”
迟莞翻了个身脸埋在枕头里，“你想得美！”
昨晚睡觉时就一直在她耳边游说她，意思是三五好友都会带上自己的妻子或是女朋友，就他是一个人去，他还是很希望迟莞陪他去的。
但迟莞要跟朋友过生日，他也不能强硬要求她。
顾历南抬腕看时间，然后隔着被子在她臀上拍了一掌，“十点钟了！”
说完起身，站在床外面，居高临下看着被子里那一包。
迟莞把脸露出来，懒洋洋地看他，小眼神从头到脚地打量他，得出结论，“你穿这样好帅啊。”
平时见惯了他西装革履的样子，过于严谨冷漠，相较之下迟莞更喜欢他穿得一身轻松的样子。
顾历南双手插着裤兜要笑不笑地看她，毫不谦虚地接受她的赞美，一字一顿的，“我什么时候不帅了？”
迟莞慢悠悠从床上起来，穿上拖鞋和他面对面站着，仰着头说他，“自恋是一种病，你病得不轻！”
……
等迟莞收拾完出门时，已经十一点了。
顾历南送完她再去跟朋友汇合，想必本来就没打算去打高尔夫，直接去的餐厅。
他把迟莞送到吴锦悦她们小区外面，迟莞下车前，他说，“要是一会儿不高兴了，就过来找我。”
迟莞拉开车门，“不会的。”
看着迟莞进了小区，顾历南调转车头。
今天吴锦悦生日，也没叫其他朋友同事到家里来，毕竟她只想跟自己最亲密的几个舍友一起过。
姐姐吴锦怡在化妆品专柜上班，没有双休，周六要上班，也没来。
迟莞到的时候，纪仲曦也在。
彼时纪仲曦正在厨房帮着做菜，迟莞在门口听到那熟悉的男声说“剩下的半罐啤酒可以都倒进去了”的时候，她直接愣住。
一抬头，又看见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戴倩雯。两人四目相对，迟莞心头哽了一下。
“仲曦也来了？”迟莞先问吴锦悦这个。
“嗯。”
吴锦悦拉她往里走，小声说，“人家都不尴尬，你尴尬什么！”
迟莞无语，“我没有尴尬。”
只是不习惯，还不知道以什么样的身份和方式跟他相处，交流。
“纪哥哥说，他正好有事情要问你。”
“我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
迟莞摁了摁眉心，然后轻轻呼口气，把生日礼物递上，“送给你的。”
吴锦悦有点不好意思，犹豫着，不太想接，“阿莞，你给我买死贵的东西吗？”
迟莞把袋子强行塞她怀里，“没有！”
只是一双UGG豆豆鞋而已，国外比国内便宜多了，吴锦悦之前一直想要没舍得买，迟莞在纽约逛街看到了，就毫不犹豫给她买了。
走到沙发那边，和戴倩雯对视，迟莞脸上几分不自在，好歹还是扯出一丝笑来。
戴倩雯缓缓站起来，半张着唇。大概是想喊一声阿莞，但就是没开口。
迟莞和她就这么站着，谁也没吭声。
知道迟莞来了的纪仲曦，倚着厨房门框，这种情况下，也没过来打扰。
秦梦妮手里拿着锅铲，和纪仲曦站在一起，默不作声看着客厅里那你看我我看你的两个人，心里真是急。
吴锦悦看不下去了，几步走过去一手拉一个人，“好了好了，不要再别扭了，你们两个这样看起来好蠢。”
迟莞眼睛红红的。
戴倩雯就这么一动不动瞅着她，咬着下唇，未发一言。
“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不许再吵架！”
吴锦悦拉过两个人手，交叠在一起，对她俩说，“我的生日愿望提前说了，听好了，我希望我们四个人，一直都要好好的，永远都要好好的，谁也不要离开谁。”
迟莞垂眸，睫毛挡住眼底雾气。
戴倩雯缓缓收紧掌心，将她的手攥着，哽咽着喊她的名字，“阿莞……”
迟莞再也忍不住，一眨眼，泪就落下来。
她抬眼迎上戴倩雯同样泛着泪的眼睛，“雯雯，对不起……”
戴倩雯猛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没有。”
下一秒，她抱紧了迟莞。
迟莞垂在两侧的手抬起来，将她搂住，两个人拥在一起。
片刻后分开，迟莞双手捧着她的脸，“你瘦了。”
戴倩雯擦了擦脸上的泪，强撑着笑，“不正好减肥么。”
迟莞抽噎着，肩膀都在颤。
做了手术，身体遭了罪，还能这么笑给她看，她难受到窒息。
“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我们要往前看。你值得更好的人。”迟莞鼓励她。
“好。”
站在一旁的吴锦悦默默走开，走到厨房门口，小声说给围观那两个人听，“和好了诶。”
纪仲曦笑着，往她脑门上拍了一掌。
“哦，好痛！”吴锦悦捂着被他拍的地方，皱眉控诉。
“我也是服你。”
纪仲曦说完就转身进厨房了，去看那一锅香味四溢的啤酒烧鸭怎么样了。
秦梦妮对吴锦悦竖起拇指，“服你。”
跟在纪仲曦身后，去看啤酒烧鸭。
吴锦悦跟在二人身后，小声地吼，“我怎么了？我怎么了啊？”
……
“你身体恢复怎么样了？”迟莞拉着戴倩雯的手，关系地问。
“挺好的。”
戴倩雯看起来气色不错，就是脸比之前小了一圈，的确是瘦了很多。
迟莞点点头，转而又问，“我听妮妮说，你辞职了？”
“对。”
“工作不开心么？”
“倒也不是。之前身体很差，索性就把工作辞了在家里多休养一阵子。”
戴倩雯云淡风轻的样子，跟以前那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女生早已判若两人，前后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将一个人彻底改变。
迟莞握着她的那只手，一直没松开过。
“要不然，等你身体再好一些，去我妈公司吧。”迟莞觉得，这样的话，母亲和大哥也能给她一些照料。
但戴倩雯现在明显还不想工作，想彻底放空自己，“再说吧，我暂时还没想以后要做什么。”
“好，等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如果有兴趣去SF的话。”
“谢谢你，阿莞。”
“跟我还客气啊？”
迟莞笑咪咪的，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袋子，TF的logo很是显眼。
她把袋子塞到戴倩雯手里，“我记得你最喜欢这个牌子了，还跟我抱怨国内专柜总是买不到黑管80号口红和眼影，所以在纽约的时候，我专程去逛了那些大商场，给你买回来了。”
戴倩雯低垂着眼睑，缓缓拉开袋子，将口红和眼影拿出来，唇角几分苦涩，淡淡开口，“阿莞，你真是有心了。”
迟莞一门心思想着她喜欢这些，却没注意到她表情的变化，只顾着问，“开心吗？”
“开心。”
东西攥在掌心，戴倩雯笑看着她，“不能更开心了。”
……
吃饭之前，纪仲曦从厨房出来，走到迟莞跟前坐下。
眼看着是有话要说的二位，戴倩雯识趣地找借口走开了。
迟莞看着电视，纪仲曦看着她。
“一个月前我就想找你。”他先开了口。
“我知道。”
从顾历南出事开始，大概他心里就装满了疑问，不是出于好奇，只是实在太意外，毕竟顾历南没有任何理由帮助纪家走出困境。
“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做。”
“事情已经过去了，所有人都安然无恙，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至于他那样做的理由，你可以忽略。”
迟莞终于回头看他，表情平静，“仲曦，这件事在顾家是禁忌，没人能再提。”
“你求他了。”
“我是求过他。”
“为什么求他？”
“不想你和你的家人发生任何不好的事，想要你们平安。”
“阿莞…”
“但我不爱你了。”
这句话，她没有任何犹豫地说出口。
纪仲曦怔住，她自己也怔住。
可能，她永远不会想到，终有一日她会把这句话这么流利完整地说给他听。
一时间，空气几近凝固，在这将近十秒的沉默里，纪仲曦长期以来悬着的那颗心，一点一点坠下去。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阿莞就已经不爱他了。
竟然是那个时候，竟然，那么早。
他垂首淡笑，低不可闻地喃喃，“你是如何，做到的……”
迟莞平静地看他好久，他的侧脸，足够英俊的侧脸，浓黑的眉，深邃的眼，以及高挑的鼻梁……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无可挑剔。那应该是所有女生都喜欢的那种男人。
可她，就是不爱了。
“一度我很厌恶自己，我觉得，喜欢上他是错误的，是丑陋的，是不该被人祝福的。”
“所以我不敢说，连他都不能说，更不敢对任何人说。”
“但是后来，我发现即便是错误的，丑陋的，不被人祝福的，我也愿意去喜欢他，爱他。”
“仲曦，我就是这么恶劣，见异思迁，水性杨花，大概说的就是我这种人。”
“所以不值得的，为我，为过去留恋，都不值得，你早该放弃我。”
迟莞一字一句，语速不快不慢，说完这些，再对上那双漂亮的深邃眼眸，她也不过淡淡一笑，“他说他自私，帮你们家，是为了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地和他做夫妻。事实证明，我去求他又何尝不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
秦梦妮在那头喊吃饭了。
迟莞坐着没动，纪仲曦也没动。
两双眼睛盯着餐厅那头，好久好久，没有半点反应。
大概过去半分钟，纪仲曦缓缓起身。
迟莞平视前方，看着电视屏幕上的，男人的影子。
笔挺的身型，伫立良久，压下了心中苦涩，他对她说，“无论如何，他有恩于纪家。这份恩情，我记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