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振东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完全是那种做事不用脑子的人物,但某些时候看问题却比任何人都老道。
至少此刻他在众人之间玩的这招欲擒故纵,着实精彩之极。
吴芏民是什么人?一个官场的上老狐狸,能在没有背景的情况下,爬到如今前三甲的位置,岂是那种随便搞点小动作就能忽悠过去的。
吴芏民眼神不定,这次倒是真的犯难的,程少游此刻对他来说就如把双面刃,处理的好就是大功一件,处理不好,还真让赵振东说的那般,保不准还当真乌纱不保。特别是赵振东开始说的那一句:好一个英雄救美,这样的人就该表扬,就该当作榜样去大做宣传,给市民立个标杆。
关注这一句,并不是因为程少游做了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而要看他救下的是什么人!从苏玲玲一开口就想为程少游脱罪,更是可以瞧见两人之间那么点暧昧,使得吴芏民是举棋不定。
苏玲玲及朱扬珍前一刻还以为程少游这次是大劫难逃,没想到这个说话嘻嘻哈哈的大个子最后一句话,还真是另有玄机,竟然让吴芏民犹豫了。
程少游一直对赵振东很好奇,从蔡云的只言片语及表现让程少游明白,眼前这个大个子就算不是官二代,家庭条件也肯定非常优越,但这样一个人,不仅总爱惹事生非,而且让人疑惑的是他所惹的事几乎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在这样的大场面下,没有人会抢在领导面前说出自己的意见,但他却敢,就好象从头到尾都没把吴芏民当成个大官。
一个人能有这般表现,要么就真如他本人表现的那样,生来低贱,缺少家教,从小在痞子圈里打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礼貌,什么叫害怕。
但还有一种可怕就是,他见过比这更大,更让人激昂的场面,而且早就习以为常。
若是有人知道程少游心里所想,估计会骂到,这样的人物随便走出一个,就足够轰动一方,怎么会没事跑到地方上去吃鳖。
程少游全神贯注的打量的着赵振东,而赵振东也发现了程少游的目光,并不以为意。得意的扬起了嘴巴,对着程少游暗暗一笑。
程少游心领的对赵振东暗暗点了点头,趁吴芏民举棋不定之时说道:“虽然私下,我称吴局一声老哥,可杀了人总归有错,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能让吴大哥为难,请吴大哥下令带我走吧,我一定全力配合你们了解案情。”
吴芏民脸神不禁有些尴尬,带程少游走,自己本就讨不到好,这边程少游又攀起了交情,叫他一声老哥,若是这样不顾情面的让人把程少游带走,难免有些拉不下面子。
苏玲玲一生受他父亲的影响,倒是闻得到几分官场间的虚假味,对于赵振东那种没脸没皮的家伙能做到忽悠人心不跳脸不惊倒不感到希奇,但也程少游这一手却让她眼放异彩,要知道一个人若是拉不下面子,不懂得攀亲带故绝对无法在尔虞我诈的上层社会中混的风生水起。
以前她很看不惯这种作风,甚至以此为耻,但此刻她不仅抛开了这种歧视,同时加入了这场赌局,带着感激的声音说道:“这次能够逃出歹徒的魔爪,一切都得感激吴局长,改天我让我娘下橱,请局长一定要去我家坐坐!”
吴芏民本还犹豫举棋不定,听到苏玲玲这么一说,当即就摆了摆手,完全松了口气道:“算了算了,反正他们也是罪有应得,直接全部拖回去,回头召开个记者招待会,就说徐家入室绑架杀人案,已经告捷。凶手全部被俘,其中有三名歹徒意图反抗,被当场击毙,一人重伤,正在紧急抢救!”
吴芏民对身边几个副局及刑警大队长吩咐完后,心怀意味的走到程少游身边,双手稳稳的拍在他的双肩之上,然而向下,帮程少游整理了一下衣服小声说道:“本来是该给你个好市民奖,不过你也知道,我新上任,手头不怎么宽裕,先借你这个功劳用用,做做人情,以后有机会再还给你。”
这话说的耐人寻味,但程少游好歹不是傻子,当然明白其中的玄机,无疑这是吴芏民进一步拉拢他的手段。
首先他把邀功说的跟欠了程少游一般,这就是一种典型的示好,同时还有那句有机会再还,更是将两人绑在了一起。
徐家风波在上海产生的影响就这样过去了。
街头巷尾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都是那伙穷凶极恶,不得好死的歹徒就该全部当场打死,对于徐家在这场灭顶灾祸后的处境却是丝毫不在意。
徐家是典型的家族企业,徐远清是独苗由叔叔带大,而徐凤林本身就有二个儿子。若是徐远清还在世,他们倒还会塌实的过他们的小日子,但徐远清死后就不一样了,原本属于徐远清的家业该当着就得归他们。若不是徐凤林压着,徐家恐怕早就散架了。而一介女流朱扬珍纵使有天大的本事,面对一个家族她一个外姓,又有什么能耐?
徐凤林的尸体摆放在徐汇汇龙殡仪馆。
今天是徐凤林死后的第三天,殡仪馆里正堂摆放着一口红木棺材长近二米,宽有一米,一个人躺在里面倒是宽敞的很。
而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不管生前多么风光,死后最高的待遇也就如此。
正堂两边摆放着近百只花圈,送来花圈的人几乎都是上海政商两界的重量级人物。
今天第三天,徐家就决定让徐凤林入土为安,墓穴选在徐家别墅对面的山上。下午两点,各路人物纷纷朝殡仪馆赶来参加他的葬礼。
正堂内,朱扬珍头裹白纱巾跪在一旁,身边尽是些孤儿寡妇,全是徐家直系男人留下来的遗孀。
大堂门口几个中年人及一位年过六十的老者正在忙碌的招待来宾。
这老头是徐凤林的弟弟,名叫徐凤英。他也是近两天赶到上海的,是被徐家那些叔侄接过来的。
当然其中的目的不说别人也瞧的出来。
眼看人已经到的差不多,洪鸣的佛歌响起,这是徐家从龙华寺请来超度的法师在开始做法。
只见灵位前十几位和尚木鱼响起,盘坐在木棺前冥想颂经。
“吴局,你怎么来了,里面请里面请。”
在最后一轮祭拜仪式开始前,吴芏民与徐汇局的局长赶来。
吴芏民点了点头,从旁边的人手中接过三支就朝里堂走去,同时打量着今番来到的都是些什么人!
“八爷,您可是太给面子了!”
又是一个重量级的人物赶到,不过在他身边还粘着个貌美如花的妖精。
“您是?”
门卫有些陌生的打量着走进来的陌生男子,因为凡是来过的人都要记名,等丧事办完好一一答谢。
“夏清源。”
门卫一惊,当即双手颤抖着勾下脑袋,说道:“原来是夏公子,快请进,请进!”
直到下午三点半,正堂里面的几乎已经爆满,门口有个男子姗姗来迟。
正是精神不佳的程少游。
最近几天,他老做噩梦,搞的动不动就半夜惊醒。一连三天他都在认真的检讨自己的功法,不仅把心法,运转方式,甚至多余的筋脉他都仔细的检查一番,但根本找不出问题出在那里。
虽然三天过去了,对于身上的毛病毫无进展,但让程少游注意到的是,每一次他将龙华寺神秘男子交给他的经文拿到手上时,心中那股子暴烈嗜杀的恶念就会变的老实起来,有了这种发现,不禁让他对那神秘的男子感起了兴趣,觉得自己应该找个时间再去会会那个神秘的男人,应该对自己身上的问题有帮助。
徐家人对程少游都很熟悉,但都不礼貌,因为程少游在他们心里是属于朱扬珍的一条狗,跟他们来抢财产的。
所以程少游的到来并没有人招呼。但程少游也不介意,独自走了进去,在别人不善的目光下,从侍卫手里抢过几支香,肃然起敬的朝徐凤林的灵位前走去。因为这个老人值得他尊敬,能凭借一把老骨头让徐家服服帖帖的人,就该让人起敬。
祭拜完徐凤林后,程少游对朱扬珍点了个头,问候了一下,虽然如今他与朱扬珍的关系很敏感,一是他与苏玲玲好了后,朱扬珍对他冷淡了许多,二是这里徐家的人很多,谁知道别人怎么看。但程少游并不是那种怕闲言闲语的人,不管怎样朱扬珍还是他的朋友,就算没了情,还有那份义在。
“程兄弟,怎么这么晚来,害我这里一个熟人都没,想找人说说话都不行!”
吴芏民见程少游走过来,打趣的说道。
“吴大哥说笑了吧,我看是吴大哥不愿与这些人说话吧。”
程少游笑道。
吴芏民:“还是程兄弟最了解我,最近几天都忙什么去了,没事就去老哥那里坐坐,不知道为什么,老哥就是对你小子顺眼。”
程少游嘿嘿一笑没有回答。
“想不到,你来上海不久,竟然靠上了吴局这大树啊!”
一声娇媚嬉笑的声音传来。
吴芏民一惊,忙道:“哟,这不是冯八爷吗?想不到你也来了,平日里想见你都见不着,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相遇了。”
冯添志:“吴局说笑了,吴局要见我,我那还敢不见,只不过吴局你是贵人事忙,平日里那记得我这小人物。”
吴芏民大笑指着冯添志身边的女子道:“这位是你红颜吧,八爷当真是好福气啊。”
而这女子自是袁涟雪,第一句话也正是她说的。
袁涟雪:“没想到吴局也是这么直白的人,真是让人惊讶,我还一直以为新上任的局长是一个不懂雪月的小老头呢?”
吴芏民又是一笑:“难道我看起来很老吗?”
袁涟雪眉眼一抛,柔声道:“不老,不老,要是吴局有雅兴,完全可以迷死一群少女呢!”
吴芏民被人一捧倒是真的开心,做官嘛不就是图这个,高兴过后又道:“怎么姑娘认识我这兄弟?”
袁涟雪:“当然认识,差点还被你这兄弟给拐了呢?”
吴芏民好奇的望着程少游道:“哦,有这事?”
程少游邪笑着道:“要是我有那能耐,我还真想拐了你?”
袁涟雪妩媚笑道:“等你甩掉了麻烦,要不我考虑让你拐带一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