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阳光甚好,徐自安坐在马车中耐心等待,这辆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的黑色马车内清凉舒爽,应该是刻有某种输送凉意的符,与李浩一战他打的很舒服,以前不熟练和不懂的地方有了新的心得与感悟,他需要一个比较安静的场合来稳固消化。
廖平的比试在下午,上午接下来数场比试需要观摩学习地方的不多,徐自安干脆独自离开斗场,马车停靠的位置里站台不远,有什么很精妙的功法他用识念也可以感受得到。
赶车马夫知道他在感悟有心得,警惕守在外面,直到午阳高悬才出声问他需不需要自己买些午间吃食,晨间战斗耗费了颇多体力,经马夫提醒徐自安顿感腹中空虚,于是他下车准备随对方一同去就近摊位垫下口腹,不想刚下车看见了一位身着大裘的少年正向自己走来。
阳光很好,好的炎热,四周行人额头碎汗不断,恨不得脱去短衫赤着膀子感谢那缕微弱吝啬的风,对方那身厚重皮裘在这种情况下显得很是引人注目,徐自安疑惑看向对方,不知对方为何来找自己。
赶车马夫握鞭的手微近,如临大敌。
“你就是徐自安是吧。”
还未走进,大裘少年就扯着公鸭嗓大大咧咧的喊道。
四周行人本被他那身裘皮吸引,听见这话立刻将目光聚集在了徐自安身上,待看清少年模样和幻器中的一模一样时,人群立刻炸开了锅。
“嘿,真的是徐自安耶,娘你看,是活的,活的。”一位孩童惊喜的声音在其中特别清亮。
徐自安窘迫站在原地,一时不知应该对那位被惊喜冲昏头脑的孩童说句什么比较合适。
好在随孩童一起的女人赶紧歉意对徐自安笑了笑,将自家调皮孩子拉到一旁,训斥了几句关于礼貌的话语。
瞬间被众人冷落的大裘少年很不开心,扯着嗓子更加卖力的喊道。
“嘿,知道我谁吗。”
徐自安茫然看着面前大个少年,心想你不说你是谁,我怎么会知道你是谁。
“我是苏武,苏武啊,白航给你说过的,柏庐里最有气质的人就是我。”
回忆了大概众人心中腹诽了无数句这家伙不是个傻子吧后,徐自安骤然想起白航好像确实在某次闲聊中提到过苏武这个名字,当时好像原话是苏武那个憨傻的痴儿,对比了下,徐自安发现,白航描述的一点也不过分。
示意了下赶车马夫不需要警戒对方,徐自安将目光从对方大裘中收回,轻声问道。
“现在我知道你叫苏武了,然后呢?”
“然后?”苏武被问的一愣,想了想以前听人说过的那些少年间荡气回肠的故事,不确定道。
“然后我们应该喝点酒?”
“喝点酒?”徐自安更懵,反问道。
苏武见徐自安满脸懵逼的表情,以为自己记错了某些故事情节,认真回想了下,发现历史上比较有名的那些关于兄弟友情里好像都有酒和结拜等事,于是眉梢神色由不确定变成确定道。
“没错,就是得有酒,还得有肉,对了,最好还找个桃园之类的好地方。”
……………
你是白航在京都唯一的朋友,我是白航在柏庐唯一的朋友,你是唯一我也是唯一,那咱俩也就是唯一的朋友。
朋友相见,怎么能少得了酒?
嗯,如果你想跟我结拜的话,咱俩得先找一片桃园,话说都城里什么花都有,就桃花少的可怜,难不成咱们还要出城去?
出城的话不是不可以,只是你比完了,我还没开始,京都城这么大,一来一回时间赶得及?
哎,算了,跟兄弟相比,一场比试算个裘,万一有人说自己不战而退有点怂,大不了回头把宁青鱼给揍了,最厉害的都给你干趴下了,谁还敢说自己,反正都是打架,打谁不一样。
马车在官道上行走,隔音的砂墨在车厢中流淌,将外界嘈杂议论声隔断,赶车马夫名叫老姚,知道苏武这个名字更知道苏武的实力,他刚才以为苏武来找麻烦才会紧张,待明白原来是其他事不再多管,都是些年轻人的事,他不便听到什么。
“苏武,白航是我朋友,你是他朋友,你说那些我懂,我也认你这个朋友,问题是真不用去找什么桃园喝什么酒。”
徐自安为难看着眼前这位莫名其妙到来的憨直朋友,斟酌着语气尽量温和劝说道,谁想苏武愣劲上头,今日非要跟徐自安把这把子拜了,囔囔了一路无酒不欢无桃园不成规矩,徐自安最后架不住对方,只好在最近酒馆中要了俩壶名叫桃花露的清酒。
酒不算琼浆玉液,点它图的是占了个桃花,徐自安莫名想起余镇小院里那俩朵枯蔫桃花,情绪一时有些低落。
苏武憨直但不蠢,见徐自安情绪忽然低落以为他在担忧白航,朋友被关数日下落不明,任谁心情不会愉快。
随便抓了把盘中牛肉,苏武一边递到徐自安面前一边安慰道。
“白航好着哩,廖平以为有客知舟给他撑腰给白航小鞋穿,没想到我和韩三苏恰好有些事路过京都,顺手把他放了出来,现在看守他的人是我。”
“你看守他?”徐自安抬眉看了眼苏武,明白了那夜为何白航会急匆匆的在黎明前离开。
“对了,你说你来这里是为了武试,我没记错的话棋评测里你根本没有参加,成绩怎么算?”
跃溪试最后排名抽取武试与棋评测双方的综合成绩,除非其中一项的成绩过于优异,否则很难出现什么例外,杨颖是棋评测第一,武试里发挥正常轻松能入前七,虽然他这个第一的水分有些大,但天机阁的名声与棋评测名次放在哪里,谁也不能说什么。
苏武没有参加棋评测,他如果想要在最后成绩中占据前七,成绩至少要排在武试第一,宁青鱼站在众人身前,谁敢说能轻易越过这片云彩。
“谁说我要拿什么成绩了?”
苏武扯着嗓门大喊道,幸好这里是雅阁,门窗隔音,否则其他食客非得给这一嗓子吓得哆嗦几滴酒水。
“我爹是庐主,我姐夫是韩三苏,就我身上这裘,整个柏庐只有一件,我还不是走那穿那儿?想要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一边指着自己身上大裘,苏武一边骄傲说道。
徐自安洒了眼苏武骄傲的表情和身上那件不合时宜的大裘,愕然撇嘴愣了片刻,持箸的手顿了好几顿才夹起一片青菜,心想有这种关系还真是想要啥有啥。
苏武很满意徐自安的反应,继续大声说道。
“所以呢,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打架的,跟廖平还有那个玩刀的家伙差不多,大慨就是把所有人都给打趴下了,然后再随便找个人输了,用白航的话来说就是嫁什么来着?”
“嫁衣。”徐自安提醒了句。
“对,就是嫁衣。”苏武灌了口酒,吐着酒气继续道。
“你说这些人脏不脏,打个架还这么麻烦,很简单一事搞的复杂麻烦,见面干就行了嘛。”
“脏,真脏。”
想着清夜司的一些安排和朝廷可能会对自己的另一些安排,徐自安一时感慨万千,同样狠狠灌了一大口酒赞同道。
有人的地方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内幕,王朝不能阻止廖平,苏武等一系列少年参与武试考核的名额,但他们本身没打算过名次,来参加比试是为了帮同门清理障碍,苏武实力不详,廖平是知承境修者,王朝和千山宗一定也有隐藏后手,只是现在还没有风声传出,用一些实力明显高出众人的修者来当嫁衣,这事怎么看都觉得极脏。
因为太脏,俩位少年同时沉默,各自捧着大碗倒着大酒碰碗大灌,说来有趣,白航酒力极佳,俩位朋友却一个比一个不胜酒力,难得遇到朋友,俩人都没有刻意用真元压制酒意,不多时,徐自安醉眼迷离,苏武直接半瘫到了桌子上,赶车老赵守在酒馆外,看着不断出来的食客向斗场走入心想要不要过去打断俩人继续对饮。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就属你们清夜司最脏,我脑子虽然不咋好使,眼睛亮的很,看看给你选的对手,完全就是磨刀石嘛,说来我还比较喜欢你昨天那一刀,打架嘛,干就行了,一刀砍飞,那有那么多讲究。”
苏武看了眼徐自安,含糊不清的说道。
徐自安听着话语里的促狭意,没好意思往下接话。
“讲实话,你的刀不错,刀意和那个玩刀的家伙相比差远了。”苏武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自己裘上的几处断裂继续道。
“那家伙也不知道咋练的,怎么会这么厉害,要不是韩三苏在旁边,我这裘当时得废在他手里。”
“玩刀的家伙?”徐自安突然想起白航前几日曾给他说过一个关于荒原刀客的故事,心中莫名升出一丝不祥的感觉,疑惑问道。
“他是不是杀过很多人。”
“是啊。”
“他是不是也来了?”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
徐自安酒醒了一些,记得刚才苏武确实有说过这么一句,再次问道。
“他来干嘛?”
苏武被问的彻底不耐烦,站起身来说道。
“你咋突然变成好奇宝宝了,我刚才明明都已经给你说过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