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过后,天下阁春风先生扶清夙灵柩回阁。
卫天、君陌翊歌等人跟着春风先生回阁,并一齐在灵前不吃不喝守灵七天,清夙不光是对他们有知遇之恩,在他当政的二十几年里,整个天下散修都在他的庇护下强大了许多。
也许这就是无数家族甚至暗耀军都想要除掉他的原因。
清夙葬在青山清夙阁后,就在清夙时常耕作的田地旁边,坟上还有一株松树,是很久以前清夙先生亲手所植,如今已亭亭如盖也,卫天站在那颗松树前,心有所感,抬手轻轻抚摸松树,他问身后随乐红涯前来的东方星希道:
“这株松树树龄是多少?”
东方星希仔细打量了片刻,回答道:
“二十六年。”
卫天抬头看了看葱茏树冠,不自觉地笑了,喃喃低语道:
“是时候给君陌翊歌也种一棵了……”
守灵七天过后,率先下山的是煌列羽,他将孤身一人去钟离家族取剑,而后直往绝荒而去。
而后是乐红涯、东方星希两人,他们将会回东方家族苦修。乐红涯随东方冲学习阵法,东方星希有时间元素,在卫天救古灵子的十年之约时,他们会帮助卫天破去锁神大阵。
卫天在清夙阁前与乐红涯挥手告别,看着一脸纯净笑容的乐红涯牵着小鸟依人的东方星希,他摸了摸手指上紫蓝戒指,想起了幻梦儿。
在沈南月伤势初愈后,他就带着幻梦儿回转炎州,不过卫天时常摸着手上戒指,还是能感觉到幻梦丫头的温度,暂别又如何,他俩已经定亲,卫天要做的只是努力修炼,然后回炎州面对静静等候的梦儿笑着说,我来履约了。
卫天目送乐红涯和东方星希身形消失在天际,然后转身回阁,准备向君陌翊歌告别,而且春风先生好像也有什么事找他。
天下阁对外宣布的消息是,他们在东方家族内与三大家族起了冲突,秋月先生为保护阁主清夙身亡,阁主重伤闭关,而何时出关……就看君陌翊歌什么时候能成长起来,真正成为天下阁主了。
卫天走向清夙阁,看见君陌翊歌坐在清夙阁第九层那方楠木桌前,从他不停写写画画的侧脸看上去,与清夙阁主已有几分相似。
清夙阁一层中央雅间处,春风先生已等候多时。
卫天跪坐下来,看着面前茶具心中一颤,斯物未变,斯人已逝,虽然佳茗在前,可是斟茶的佳人已不在。
夏花在清夙死后不知所踪,想必是隐在暗处寻找秋月先生的踪迹。
春风先生憔悴不少,帅气的中年人面庞不再珠玉圆润,发间也添了几许斑白。在诸番打击过后,实际撑起整个天下阁的还是他。
“卫天小友请坐。”
春风先生温和笑道,说话间那股从容温煦的气度依然如旧。
“见过春风先生。”
卫天依旧尊敬行礼。
“卫天似乎是要去饶南寻找元珺碎片?”
“这是饶南最新发回来的情报。”
卫天挑眉,接过春风先生递过来的一张便笺。
其上只记载着一则消息,疑似元珺碎片的神器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喻氏皇朝。
“天下阁有位副阁主在喻氏皇朝,我们已经知会他了,你去饶南时他会帮助你寻找元珺。”
卫天看着脸上笑容温煦的春风先生,静默良久之后,长揖至地。
“多谢。”
“前些日子的风波中……东方无敌那魔头似乎对小友评价颇高。”
春风先生笑着坦受了这一大礼,话锋一转说道。
卫天心下一颤,那天东方无敌一眼看出卫天实际年龄要大许多,险些道破卫天穿越身世之谜,没想到细心的春风先生竟然牢牢记住了那一幕。
“先生……魔头所言岂可算数,她当日看我们八人皆是垂涎欲滴啊。”
“呵呵,卫天小友言笑了,不过清夙和我们四位先生曾经多次占卜和观测天象,虽然星空天象不知为何而晦暗不清,但我们暗中观察你的命格得出的结论是……”
春风先生缓缓说道,手指指向卫天,卫天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心跳越来越快。
“这片天地间过去、现在、未来的因果,都和你有关。”
卫天瞳孔骤然一缩,而后长舒一口气,静静看着春风先生说道:
“也许我曾经肩负重任……但我现在的愿望只有为家族复仇。”
春风先生不置可否的一笑,而后看着卫天的眼睛,静静说道:
“其实清夙暗中属意的下一任阁主,并不是君陌翊歌……”
卫天心中骤然一惊,沉声问道:
“先生何意?”
“清夙的意思是,他若活着,下一任阁主君陌翊歌当由他亲自调教,但若他意外身故,下一任阁主当是卫天。”
卫天眼神逐渐凛然。
“君陌翊歌的确是绝佳人选,可是被亦师亦父的白尘当做一件利用的工具,在炎州、玄州亡命拼杀。然后好不容易在天下阁遇到了清夙阁主,以为自己解脱了找到了一条新的人生道路,正是洗心革面天天向上的时候,没想到第二任师父兼知音的清夙又死在了这里。”
“所以他的心性……”
春风先生缓缓叹道。
卫天心中缓缓腾起一股惊悚感觉,他懂春风话中意味,但是他眼神却骤然坚定下来,沉声说道:
“我不会让君陌哥黑化的,就算君陌哥黑化,我也必会救赎他。”
那一日卫天与春风先生的谈话就此结束,然后卫天上楼,与君陌翊歌以在东炎学院中的同窗礼告别。
离去时,卫天看着半山晚霞映照下的君陌翊歌的侧脸,姣好绝美的侧脸上带着一丝惆怅迷茫。
卫天忽然鬼使神差的想到了什么,他又折返回来,走到了青山上的清夙阁后,在清夙之墓旁边的那株松树下,卫天看到了那一对男女。
面相平平无奇的男子身着布衣,挽起的裤腿上依然沾上了些许泥土,他脚边还立着一柄锄头。
女子低眉顺目,弯腰为男子拭去裤腿上的泥土,有几缕青丝垂下来遮住了女子面庞,那是曾令玄州北疆上无数人胆寒的姣好面庞。
男子轻抚着松树树干,脸上带着一抹怅然中又有些狡黠的干净笑容。
“哈哈哈,卫天你都能发现秋月要反,身为天下阁之主的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不过我不得不死啊……如那黑时老人所说,天下阁日益壮大,更兼天下阁本代有世间最为强大的年轻一辈,所以未来的天下阁将会更加难以抗衡, 这已经影响到了玄州平衡……和世间散修之间的平衡。”
“所以为了所谓的实力平衡,为了我们这些年轻一辈的成长空间,身为天下阁领袖的你策划了这次假死之计?”
“呵呵,我假死除了为后来人铺路以外,还为了引秋月叛变……”
“最后我假死还有我的一点私心在里面,我是真的想和追时成亲,日后就在这清夙阁后安心种地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耕女织,儿孙满堂,岂不美哉!”
“那君陌翊歌……”
“放心,我会看好他的,不会让他黑化的。”
“对了,这是我修炼元神的心得,真正的元神功法我托春风先生交给君陌翊歌了,而身为天下阁继承人之一的你,自然也有获得元神传承的资格,不过你已经有一部极好的元神修炼方法了,所以我给你的只是我修炼的心得而已。”
“你探世元神在淬神池中获得一次加强之后,在界天大森林中你越阶突破时又加强了一次,现在你的元神离元世元神也只差一丝了,希望我的修炼心得能够帮到你。”
与那对农夫农妇告别之后,卫天开始迈步走下青山。
他在路上还想着君陌翊歌、白尘这对师徒,白尘留在了东方家族内,东方明夜兄弟一死一失踪,东方星希尚未成长起来,所以东方家族五位长老付出极大代价挽留住了白尘,他同样拥有着族长继承资格。
而在那一战中尽皆重伤的几位长老都要闭关养伤,所以白尘在东方族中的权柄……将会大到不可想象。
秋月先生在乱战中也离奇失踪,不知道是否离开了东方界。
卫天一边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走下山。
在山下小路一旁,身着束身黑衣的窈窕身影已等待多时。
“走吧,我们去饶南……”
卫天朝面无表情的流影笑着说道。
“不过在此之前,我先要去界天大森林接个人,我跟她还有个约定。”
“而后还要去天雷谷拿一部功法。”
流影依旧是面无表情,一声不出的跟在卫天身后。
两人的身形,渐渐淹没在漫天绯红的晚霞中。
在卫天离开玄州踏上饶南土地之时,沈南月带着幻梦儿刚回到炎州的冷阳家族。
玄州东方家族内,白尘坐上了大殿之中族长的王座。
玄州天雷谷内,重伤的天雷谷主司空峰宣布闭关,其子司空绝接任宗主。
玄州钟离家族内,家族禁地剑墓上空,猛然有一道清冷凌冽剑光冲上云霄,将高天白云一斩为二。
更北的蒙原深处,几千几万道小山般庞大的阴影消失在传送阵中。
这年是尚元历九九二年,距离下个纪元还有八年。
而大世已至,风云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