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滨海城的高速路上，一辆厢型车急速行驶着。
叶星辰时不时的往后视镜看，却只能看到摇晃的隔离布，沙墓坐在副驾驶上默默的抽着烟, 烟雾随着开启的车窗转瞬即逝。为了防止使徒殿再次探查到他们，他们不得不选择以此方式逃离。
里面医师还在为裴煜瞳做紧急治疗，从发现裴煜瞳直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对不起，”叶星辰率先说，“要是我们早一点赶到的话……”他又有些庆幸，幸亏这辆车事先改装成了紧急医疗车，否则后果可就……
“是我的错，”沙漠淡漠的看着窗外，掠过的风吹着嘴上叼的烟，“是我大意了。”
转过弯，叶星辰疑惑道：“我们到的时候，那里只剩下会长一人，使徒为什么没带走她？难道会长不是他们的目标？”
“他们应该遭受了变故。”沙墓回想着当时普罗斯的反应，那反应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人的消息一样，然后对方立马撤离，十分迅速。他来回追溯着整个事件的经过，却找不出任何头绪。
“好在，会长体内的元素没有发生混乱。”
沙墓没有答话，任凭手上的烟一点点燃尽……
伊兰帝国某城，圣保罗大教堂。这个世界著名的宗教圣地，有着近千年历史的古老大教堂。它是伊兰的宗教中心，标准的巴洛克风格。多次举行伊兰帝国王妃与王子婚礼大典的幽悠之地。而就在这个宏伟建筑的地下一百米处，有一个硕大的议事厅。这里也是十二使徒的虚拟会议室。成员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接通设备，便会以全息影像的方式聚集在这里。
鬼谷一组和的普罗斯一组并排而立。
“鬼谷，作为执法行动的组长，我只能承认你们的行动成功了一半。”
“我们……”Gueen想要辩解，却被鬼谷崖处拦下，他代替她说：“这次行动由于我的判断失误导致队员置身危险当中，对此我负全责。”Gueen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鬼谷崖川，想要开口又被制止。
“虽说是那个少年阻挠了你们的任务，但是铁则就是铁则，不允许任何违反。”凯琳娜继而又看向普罗斯。
“普罗斯，关于暗杀行动的概况，我已经在报告里看了，只是关于这最后提及到的陌生少年，我希望你能有个解释。”
“还是我来说吧，当时我离他最近。”普易斯说。
“也好。”
普易斯顺手将卧光寺的全息影像投放在会议桌上：“当时，我们已经制服了目标，而且事发现场也出现了目击者。”
凯琳娜点点头，示意继续。
“就当我正要按规定给他进行记忆消除并准备把他带回来的时候，”说到这儿，普易斯停顿了一下，眼神有些怪异， “……他突然发动了攻击，很快，我来不及反应。”
“他的相貌呢？”
“当时浮游炮正好挡在他的脸前，而且他正好处于阴影中——抱歉我没看清。”
“你们二人都不是对手？”
“……我很惭愧！”
浮士德也默不作声的点头。
一旁的罗塔莎扭头看向议事桌中央的投影：“现在我们需要知道的，是那个救走赤野的人，究竟是谁？”
投影上，男人的面容格外模糊，唯一醒目的，是那把被他撑起来的伞，黑暗而又有着嗜血的暗红色花纹。
“他先是救了猎盟会的会长，然后又救走了赤野。”唐添添有些抱怨的叼着计谋之笔。那犹如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死死的盯着中央的投影，好像下一秒里面的人就会蹦出来抢走这个小女孩的糖果。“或许也只是巧合，那个会长恰好出现在了合适的时间与地点里。”
“对于这次行动，你们有什么感想？”凯琳娜将发言权转给在座的各位。
鬼谷崖川：“那个少年，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一个人……”
“魔王。”美杜莎替他说出了口。那个人，那个曾与全世界为敌的男人。
皇甫砜摇头道：“不应该！那个人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经陨落了，除非……”
“除非，有继承了他的血脉的人。”唐添添一语道破。
此话一出，周边的光竟弱了几分。
硕大的议会厅在一瞬间静默了许多，温度也在不自觉间下降。
“这只是一种猜测，或许还有其他可能。”许久，凯琳娜沉吟道。
罗塔莎问：“要不要我去调查一下？”
“这就不用麻烦罗塔莎姐姐了。”唐添添朝鬼谷崖川努努嘴，“让鬼谷师兄戴罪立功吧！”
“我？”鬼谷崖川有点没反应过来。
凯琳娜看着鬼谷，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
鬼谷崖川点点头：“明白。”
“鬼谷师兄，这次任务危险系数挺高的，而且……没有援助。”唐添添好意提醒着。
“放心吧！”鬼谷笑笑，继而又看向Gueen，说：“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鬼谷……”Gueen想说什么，却被他制止了。
他微微一笑，影像逐渐变得虚幻，他主动切断了与他们的联系。
“好了，剩下的各位，”凯琳娜看向普罗斯一组，“对于这次行动的失败，尽管是在计算之中，但还是出现了不可预估的事态。”
“这是我的失误。”普罗斯自我检讨道，“这次失败，我作为组长甘愿受罚！”
“关于你的事之后再说。”凯琳娜将一组数据投放到会议桌中央，道：“根据罗塔莎的调查，我们知道了猎盟会现任会长的一点小秘密，所以，添添也已经制定了下一步的作战计划。而这次，仅需要一人参加。”
“我！”普罗斯率先请命。
“不不不，普罗斯师兄，这次你不能去，得浮士德师兄去。”唐添添插嘴道。
浮士德点了点头，起身断开了连接。
投影中，一红一蓝两道光芒交相辉映……
Gueen从连接中睁开眼，二话不说便跃出窗子，火元素全力增幅。
待众人离线后，凯琳娜才看向邻座的罗塔莎。
“你也感觉到了吗？”
“很微弱。”罗塔莎的的眸中闪过一丝忧虑，“姐大，你说，沙墓……真的会是那个人的容器吗？”
“这话是从圣主的嘴里说出来的，不会错的。”……
唐添添舔着一个冰激凌，目不转睛的看着大屏幕内远去的Gueen：“Gueen姐姐可真是拼命啊！是不是？鬼谷师兄。”
鬼谷崖川站在她的身后，双眸中充满了愧疚。“为什么选择我？”他问。
“什么？你说Gueen姐姐吗？”小丫头头也不回。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因为你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而且这东西只有你有。”
“责任心啦！”见鬼谷不说话，唐添添打了个哈哈，“鬼谷师兄，添添可是一直站在师兄身后的，所以不要担心哦！”
“你已经计划好了，对吗？”
“嘿嘿!”……
滨海城，天诛帝国最邻近槐川之渊的城市。
王曦晨揉了揉有些涩的双眼，打开手机，里面全是还未读的消息。按照日子，会长就快开学了。“呵，沙墓，这次又有得你忙了。”
拉开窗帘，炙热的阳光毒刺般打在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睛紧盯着天空上的灼阳，透过阳光仿佛又见故人。
“烛天……”
下了高速路，厢型车缓慢的转入一条小巷，早已等候多时的梨花沐第一时间打开了车门，这是他从市医院借来的车子，这样便不需要警惕TMP的那些家伙了。
“伤口已经做了紧急处理，就目前来看已经过了危险期，但还需要住院观察，剩下的就拜托了。”
梨花沐点点头，载着裴煜瞳离开了巷子。
天诛城西城区，一座四合院内。
女主人正弯着腰，手提着一个喷壶，浇灌着眼前栀子花。白色的花瓣如超凡脱俗的仙子，但在这女主人身前也是黯然失色。栀子花有一部分花语代表了一生的守候，可现在……
“尊敬的旅客，前往天诛城的飞船即将起飞，请还未登机的旅客尽快登机……”
迎着播音员优美的声音，楚思羽气喘吁吁的跑进大厅， “等一下！等一下！”他吭嗤吭嗤的朝安检处跑去，还扬着手中的机票。
卷着巨大的波浪，地面的尘埃四散，可容纳千人的载客飞船直冲苍穹。看着近在咫尺的祥云，楚思羽的目光逐渐聚焦在一个模糊的直线轮廓上。那是直连到位于太空的宇宙开发基地的轨道电梯。它如一根铁棒般插在赤道中心，在楚思羽看来那就像是个执拗的杠杆，无时无刻不想把地球撬起来的感觉。
轻抚着套在左手手腕上的Space手环，透过手环，他可以感觉到那把伞的温度。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感到不安的时候，只要感受着这把伞，他便会平静下来，就好像有着神奇的魔力似的。他从手环里拿出那把伞，端详着带有红色条纹的伞面，眼眸聚焦在伞柄的“噬灵”二字上。
“‘噬灵’听着怪渗人的，不如叫‘士灵’吧！虽然读音一样，但写出来不一样嘛！也挺符合你的，招纳贤士的伞。”他轻声说着，嘴角扬起了微妙的弧度。“以后你就叫——士灵伞。”
滨海城，月湖岸。
沙墓静静的站在那里，王曦晨站在他的跟前。
“圣主殿代替政府成为了新世纪的司法机构，无论是人类还是超能者都归其掌控。”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为什么会出现如此之大的差距呢？”说这句话的同时，她已看向沙墓，“沙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能这么沉着？烛天死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吗？”
“……”
“为什么不毁了他们？你忘了他们对你……还有烛天做的什么了吗？”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小的只有自己能听得清。
沙墓淡漠的看着她，面前的女人眼中满是幽怨，像是在责怪他。
“你会明白的。”
“又是为了猎盟会吗？那个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王曦晨有些不满，转移了话题：“……再过几天就开学了，她的身体能恢复吗？”
“能。”
她无声地笑笑。
“不过，作为猎盟会的财政顾问，我需要好好跟你谈谈关于各项支出的事。”她扶了扶鼻梁上的平光镜，继而抱手说：“你们为了那不切实际的预言，一直在招贤纳士，这我不管；可是，现在猎盟会的支出已经出现赤字预警，长此以往，只怕夙愿还没达成，我们便先被钱给打趴了。”
“这我会想办法。”
“呵！在你想出办法前黄花菜都凉了。”王曦晨故意嘲讽，“这事你不用管了，我有我的办法。我现在跟你说不是要跟你商量，而是照例跟你这个当家的汇报一下。”
“……我该走了。”
“又去看那小女孩？”
沙墓扭头看着身边的女人，后者看着水面毫无波澜。他欲言又止，留下女人独自离去。
……
“病人恢复的不错，用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了。”医生将各种注意事项一一嘱托给沙墓后便离开了，沙墓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孩，脸上依旧是淡漠的表情。
“你这真不是探望病人的表情。”女孩醒了，皱着眉看着他，她还有些虚弱。
他坐下，给她削着苹果。
“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怎么办？”女孩突然问。沙墓动着的手停了下来，他注视着手中的水果刀默不作声。
“好了啦！逗你玩的！算了算了！”女孩咯咯的笑着，然后笑着笑着就没了声。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女孩静静地躺在床上，男人默默地削着苹果，海风顺着窗纱飘了进来，吹散了消毒酒精的味道。
天诛国际机场。上午8:00.
楚思羽提着士灵伞走出机场。将近九月了，这里还是这么的热。
是那家四合院的女主人，她穿着一袭白色的轻纱，宛若一个刚刚降临人世间的仙子。神圣而又不可侵犯。
“欢迎回来，我的儿子。”
嬴羽墨拥抱着自己的儿子，虽然才离开了两个月，可她的儿子长大了。她自豪的轻拍儿子的背，就像小时候儿子从牙牙学语的状态下第一次喊妈妈一样。
“妈。”楚思羽深拥着嬴羽墨，“我回来了。”
嬴羽墨慈爱的看着儿子，视线逐渐定格在楚思羽手中的士灵伞上。
“他给你了。”
“什么？”楚思羽没有听清。
时间突然定格了。除去喧嚣的世界，在万般的幽寂当中。响起了一道声音，“儿子，这是一条没有终点的路，我相信你已经做好了准备。”嬴羽墨的声音极其温柔，楚思羽清醒过来时，他已在家中。这个已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家，比小时候呆过的小镇要好上万倍。这里就是最安全的港湾。他真想一辈子待在这里，不去理会那些喜欢碎碎念的老女人。
“还是家好。”楚思羽戴上眼镜，不是因为近视，反而是因为喜欢鼻梁上有东西衬托的感觉。那窗前的葡萄藤都长进自己房间了，不过对他来说，这样再好不过了。
“醒了就过来吃饭吧！过几天就得去报到了！自己去没问题吧？”嬴羽墨笑着揉了揉楚思羽那乱糟糟的鸡窝头，好像经她这么一揉就能变好似的。
“……嗯……”
“唉？这么没底气啊！那可不行！”嬴羽墨舀了一勺绿豆汤倒在楚思羽碗里，“来，喝了它，你就不紧张了。”
“……嗯……我知道了。”
“这才是我的好儿子嘛！”
凌波大学，一所让人心旷神怡的大学。坐落在天池中央。由天诛帝国、伊兰帝国和新城帝国三大巨头合力建成，有着“海中城市”之称。凌波大学地处一座环形岛屿，四面邻海，一条与乌托城相接的跨海大桥让它与世间联系，岛上基础设施一应俱全，另外也有直达世界各地主要城市的机场，岛屿名称为“Heaven island”，由TMP总局管控。
从天诛来的航班降落在Heaven island南部机场。入学仪式是在下午4点举行，楚思羽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天空灰蒙蒙的，阴沉的让人有些发闷。天上还飘着针线般的毛毛细雨。楚思羽撑开士灵伞，这一次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一把普通的伞罢了。士灵伞为他隔绝了雨水，那殷红的花纹贪婪的吸取着洒下的雨，如那美人的唇一般娇艳欲滴。
裴煜瞳坐上一辆银灰色的雪佛兰，来接她的是正在凌波大学实习的猎盟会外围情报人员，沙墓跟她提起过，好像是叫……令杰，虽然也是个超能者，但能力很低，似乎一直在校做研究。“出院的感觉真好。”她满足的靠在椅背上。
“会长，您还需要买些什么吗？”令杰扣了扣头上的鸭舌帽，长期熬夜做实验的缘故，使得他那帽檐外卷起的两鬓都有些花白。
“嗯……让我想想……”透着车窗，她刚好看到了一名穿着白衬衫，打着一把黑伞的男孩。那把伞不是一般颜料的黑，而是如夜一般，伞顶上的暗红色花纹如同鲜血般明亮，在雨水下璀璨迷人，但又不引人注目。仿佛是处在一个雪白的世界里，却突然出现了与这个世界对立的颜色。那一点墨黑，在那孤独人海中，默默绽放……
“好独特的伞。”她出神的说。
“什么？”令杰一阵疑惑。“哦！我是说……那把伞。”令杰顺着裴煜瞳所指的方向看去的时候，男孩已经隐没在人海里，所以入眼的便是一个小女孩手中拿着的花花绿绿的伞。“哦！那种啊！这里卖这种伞的地方多了是了。”
“是吗？”裴煜瞳有些失望，独自嘟囔着，“还以为很特别呢……”
令杰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但看到会长有些失望的表情，索性不再多嘴。
“算了，既然没什么特别的……还是直接去学校好了。”
“好的。”
雪佛兰开动，方向直朝凌波大学。
“以后就要在这里生活了呢！”楚思羽斜撑着士灵伞，抬头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凌波你好，我叫楚思羽。”
凌波大学，教务处。
“既然总部调来的，那我一定极力配合。”教务处处长放下手中的调令，看着坐在跟前的鬼谷崖川。
“这倒不必了。”鬼谷崖川从怀中掏出一副金丝边眼镜，改变容貌的他戴上后颇有一副教授的模样。“你我之间只能是单线联系，还有，关于这里发生的每一处情况，都要先第一时间报告给我。”
“明白。”教务处处长点点头，“既然如此，槐老师，新生就要来了，作为新来的导师，我想你还是去迎接一下为妙。”
鬼谷崖川莞尔一笑：“那主任，我就不打扰您了。”
鬼谷崖川走后，教务处处长看着那份安静的躺在桌上的调令，在额头以及胸口处点道：“阿门。”
……
槐川站在学校门口，黑色的西装下束着一条有着些许暗纹的领带，在浅灰色衬衫的衬托下使得庄重又多了一丝随性。用手拽了拽衣领，槐川多少有些不适。毕竟已经有将近两年没穿西装了。
“希望这次能有所收获吧！”槐川看着远方络绎不绝的车辆，锐利的双眸变得柔和，“嗯，该尽一下老师的职责了。”
刘晨宇点击着手机走进校门。突然又停下脚步，他的鼻子嗅了又嗅，“有股使徒的味道。”
“随机应变。”耳边的耳机上传出一道男声，还经过了变声处理。
“是。”刘晨宇没有做任何停留，径直走进学校。
槐川淡淡瞥向刘晨宇消失的方向，随即又转回视线。
刘晨宇的任务很简单，顾客买了一个学生的人头。要求在这里解决掉，估计是竞争对手什么的，不过他也不在乎。在影堂里，顾客就是上帝。只要付了钱，顾客的任何要求都不许有半分忤逆。
“听说这次的目标还是个超能者呢！也不知道怎么得罪的这些大佬……”刘晨宇渍渍着，故作惋惜。
“这里是学校，人员流动量比较大，低调点。”
“放心好了，我心中有数。”他要猎杀的目标，是一名叫令杰的魔法师。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阴雨绵绵中，全国各地的学生齐聚于此。这里不像外面的高新城市一样尽是科技，反而全是复古的风格，草地、林荫道、砖混结构的教学楼等应有尽有。
楚思羽流连在此，空气的清幽仿佛他置身于另一个境界，对于他这种钢琴爱好者来说，这种清净真的是心之所向。
随着学生会堂的开启，新生们也纷至沓来，对于不怎么习惯热闹的楚思羽来说这真的是一种煎熬，他故意等到最后坐在最后一排临近入口的位置，透过门缝涌入的风让他稍微平静了些。
学生会堂总体呈圆形，面积大概两个足球场的大小，演讲台位于正中央，阶梯式座位呈放射状延伸至四方向的入口，穹顶的玻璃花窗在阳光照射下光彩夺目。
楚思羽四处打量着，由于是身处最后一排，所以对于会堂下方的整个景象都一览无遗，不经意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她！”楚思羽的眼睛定格在那个女孩的身上，女孩的座位就在他侧下方不远处。回想着之前那恐怖的景象，他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随着正门入口处一群身着正装的人的涌入，对于新生的欢迎仪式正式开始。
校长大人在演讲台上口若悬河，楚思羽的目光时不时的聚焦在斜下方，女孩从头到尾一直都没什么反应，一副疲劳过度的样子。不知道校长说了什么，会堂内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楚思羽下意识的跟着别人起身鼓掌，再看女孩时却没了她的踪影。
雨噼里啪啦的打在穹顶上，广场上白茫茫一片。
眼看着铅色的云层如潮水般涌来，天空在几分钟里黑了下去。跟着一声暴雷，成千上万吨水向着大地坠落，像是天空里的水库开了闸门。
天台的窗敞开着，寒风夹着雨丝灌入，凉的刺骨。裴煜瞳裹紧罩衫，把手搭在护栏上，继续发呆。
大理石地面反射着楼宇上女孩落寞的身影，楚思羽撑着伞杵在楼下向上仰望，雨水顺着伞面打在地上形成道道珠帘。他突然想起了那个梦，鬼使神差的掏出手机对着女孩按下了快门。
隔着雨帘，裴煜瞳看见令杰抱着一堆文件蹲在屋檐下。她刚想喊他，就看见他一歪头，拿外衣裹住文件闪电似的窜进雨幕里。跑的还真快，在裴煜瞳未来得及喊他之前，一道亮光便从他的身边悄然掠过。
一道闪电在云层里闪灭，耳边轰然爆裂。雨更大了，浇灌着瞪大了眼的令杰以及站在他身边的刘晨宇。漆黑骤然出现，贪婪的吞噬躺在地上的尸体，汲取着空气中的最后一丝温度。刘晨宇舔着嘴唇，刚想解除与学校监控的链接，眸子不经意间对上了天台上的裴煜瞳。骤雨停歇，火光所及之处瞬间升华掀开了幕帘，接踵而至的是一柄闪着寒芒的冷刃。
刘晨宇厌烦的躲开女孩的攻击，骑士之力凝聚的黑洞对准了刚落住脚跟的女孩。自责的情绪在一瞬间升起，如潮水般将之淹没。她面如冰霜，身后出现了火红的丽影，骤起的高温蒸发着一切。黑洞抖动加剧，刘晨宇竟然维持不了其正常形态，黑洞如流水般被打散。他惊讶的看着一步步走来的女孩，心里大致明白了她的身份。
“影梦，把钱打给我妹妹吧。”他苦笑，掐掉通讯，握紧手中的苦无冲了上去。
“滋滋滋……”耳机那头没了消息。影梦抬头瞧着抿着红酒的时飞。
时飞稍稍抬起下耷的眼皮，漆黑的瞳仁如同无底的深渊。“让雇主再交一倍佣金，算是那小子的抚恤金了。”
“了解。”
楚思羽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火红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世界，那个倩影深深地印入了他的瞳孔，他甚至感到有些温暖，轰雷降下，这不是一般的雨，是台风！在雷鸣的那一刻，滚烫的蒸汽冲散了他的视线，手中的伞不知飘向何方。他倒在地上任凭大雨冲刷，待一切尘埃落定，他看到了女孩的身影。
在那火光中，女孩披肩散发的宛若修罗。冷漠、狰狞又惹人怜悯，他甚至有了一种想要冲过去的冲动。狂风将至，急促的雨点瞬息万变，闷雷滚滚，连带着照亮了他们脸庞的闪电。火红褪去，大雨倾盆而至，裴煜瞳隔着雨幕看着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男孩，不紧不慢的捡起了掉落在地的刀。
楚思羽打了个激灵，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那个……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裴煜瞳缓步走向楚思羽。火红的刃在雨中被冲刷的铮亮。
“真的……我真的没看到……别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哦不对……我没小——总之，你不能杀我。”楚思羽紧张的都语无伦次了。
裴煜瞳微皱下眉。
“……总之你不能杀我！”楚思羽心一横，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
裴煜瞳收回刃，捡起一块落在地上的木牌，那是令杰被黑洞吸入时掉落的。“你只是个普通人，你走吧。”她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不杀我？”楚思羽脑袋突然有点短路。
裴煜瞳居高临下的看着楚思羽，眸子里的没落楚思羽尽收眼底，她渐渐提高了音量，“本小姐现在心情遭的很，趁我还没改注意，你最好快点滚蛋！”
“我只是觉得……你现在……需要我……”楚思羽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知羞耻了。
“我？需要你？”裴煜瞳嗤笑，手指在刀柄处来回摩挲。“你在可怜我？”
楚思羽没了声，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女孩好久，在站起身就要走时又被女孩呵斥住。
“我真的很讨厌你刚才的眼神。”楚思羽转过身，下意识地接住丢过来的东西，是那女孩的刀。
裴煜瞳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角在抽动了两下后对他说：“陪我兜一圈。”
“兜一圈？”楚思羽还没反应过来，就让眼前的这个女孩吭嗤吭嗤的拉起来就跑。
轰隆隆！雨幕下，银灰色的雪佛兰像匹脱缰的野马，裴煜瞳打着方向盘，眸子里满是冰冷。
楚思羽紧咬着嘴唇，眼睛闭的死紧死紧的。两只手死死的抓着手中的刀，好像下一秒他就会甩出去似的。
“你很害怕？”裴煜瞳单手开着车，一手打开了车窗，密密麻麻的雨点顺着冷风冲了进来。
楚思羽紧了紧身上的衬衣，可能是冷的原因，他有点打颤。他的声音如同蚊蝇：“我只是好奇，你好像经历了很多。”
裴煜瞳笑了一下没接话。
楚思羽凝视着手中的刀，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仿佛是在做梦。他摩挲着刀柄的纹路，末端刻了一个小小的裴字。过了许久他问：“刚才的，到底是……什么？”
“影魔。”裴煜瞳的眼神冷了下来，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照你们普通人的话说，就是职业杀手。”
“杀手？”
“接受雇主的嘱托……算了，换句话说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怎么这样？”楚思羽低吟着，“还有，那个，那个火焰什么的……”他想再说下去，但在下一秒对上裴煜瞳的目光后立马收了回去。
“你好像对这个很感兴趣啊？”
“不……不是的……我……”在楚思羽看来，裴煜瞳的语气充满了威胁性。
“算了。”裴煜瞳缕了缕额前的发丝，双眸看着车窗上左右滑动的雨刷。那半圆的弧度就好像是一道白色的彩虹，凄惨又孤伶。
“既然你已经看见了，我也不能坐视不管。这样吧！你加入我们，加入我们后，我会把所有事都告诉你。”裴煜瞳在想了许久后终于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
“加入你们？”
“按照你现在的情况，就算我放你回去，圣主教也会把你缉拿归案，凡是跟猎盟会沾边的，都不会有好日子。”
楚思羽脸一僵。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车子转过弯径直上了跨海大桥。
“要去哪？”楚思羽一阵哆嗦，下意识地紧了紧胸前的安全带。
一阵剧烈的急刹车，车子就在跨海大桥上停了下来。
“下车。”没有丝毫温度可言，命令的口吻毋庸置疑。裴煜瞳矗立在滂沱大雨中，远处的灯光星星点点，往来的车辆带起一连串的水花。
“喂！这样会感冒的！”楚思羽想要打伞，却突然想起来伞已经被热浪打飞了。没办法，他只能陪着她淋雨。
“小时候我养过一只小猫，”看着桥下驶过的游轮，女孩静静说着，“那只小猫才三周大，很可爱，黑溜溜的眼睛很有灵性。”
楚思羽看着她。
“我也很努力的去喂它，羊奶粉啊，舒化奶什么的，可惜很不理想。”女孩的声音有些失落，“可她一直叫，我开始不耐烦了，你知道的，就是那种你想专心下来结果身边一直有人吵吵……很烦人……我也着急啊……”
楚思羽点点头。
“我想她是不是想妈妈了，于是我把她抱到外面想去找一找——其实我也知道找不到，可我就像中了邪一般，我想去找。可是……”女孩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大雨哗哗有点听不清了。
“可是什么？”话一出口楚思雨便后悔了。
“她死了。”她说，“眨眼间的事，一只黑猫把她咬死了……就在我的面前。我甚至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就这么死了，血在她的脖子上一直冒出来，我止也止不住。”
楚思羽看着女孩，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之前，我还能听得到她的叫声，再之后，我永远也听不到了。死亡真就是一瞬间的事啊！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直到现在，我只要一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她一样，是我没保护好她。”
“死亡真是件可怕的事啊，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裴煜瞳从手环中取出令杰的木牌，继而说道，“海洋是孕育万物的地方，也是我们超能者灵魂最终的归宿。”她又突然哼起了调子。楚思羽努力听着，却始终记不住这首歌的曲调。
曲子很是婉转，音调忽高忽低，像是孩童咿呀，又像是母亲哭泣，但更多的，是那种离别时的落寞。曲子流淌进他的心里，击中了里面最为柔软的一处，毫无预兆的，几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却被流经的雨水所冲刷。
曲终，木牌随雨落入大海。裴煜瞳凝视着逐渐被海洋包裹的木牌，说：“这是为亡者吟诵的挽歌。”
楚思羽静静地看着她，和刚才相比，眼前的女孩简直是判若两人。
“走吧！”
“去哪？”
“回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