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刘正风欣喜的样子,岳不群疑惑的看着令狐冲。令狐冲只说路上一个刘师叔的故人叫帮忙带的,又不是多大点事儿,岳不群便也不再问了。
刘府中不断有宾客到来,丐帮副帮主张金鳌、郑州六合门夏老拳师等陆续赶到。还有一些甚至不知名号的小人物也都来凑个热闹,很多名门正派的都不屑与他们搭话,甚至在心里有点埋怨刘正风滥交。
定逸和天门还专门找了厢房躲起来不见人,岳不群却不管来者何人。只要上前与其搭话的都能侃上几句,丝毫没有一派掌门的架子。脸上一直挂着谦和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席位林林总总的摆了足有二百多桌,向大年、米为义一路指引众人入席。依照武林中的地位声望,泰山派掌门天门道人该坐首席,只是五岳剑派结盟,天门道人和岳不群、定逸师太等算是半个主人,不便上坐,一众前辈名宿便群相推让,谁也不肯坐首席。
来人已经差不多了,只有作为五岳盟主的嵩山派还没有人来。
李流知道嵩山的今日肯定会来,而且是接了左冷禅的死命令,必须屠光刘正风满门以震慑其余三派。李流没打算阻止,刘正风收了个满级的真武剑客做干女儿,就算是左冷禅亲来,即便一起上怕也讨不了好。李流这个六十级不到的实力比起余沧海也只差上一线,许静玉这个一百四十五的满级剑客是白给的?有好戏看了。
突闻两声炮响,接着鼓乐声大作。官府特有的铜锣开道声响起,李流知道这是朝廷赐封的人来了。在座群雄却不知所以,还以为是官府里什么高手与刘正风有旧特来道贺。
刘正风听到锣响,急匆匆迎出。过不多时,却见他领了一个身着官服的人进来。这个官儿脚步轻浮,却怎么看也不像身怀武功之人。
却见那官员居中一站,从部下手中拿过一卷黄色布料,高喝一声:“圣旨到,刘正风听旨。”
众人都吓了一跳,看刘正风的样子也够不上皇帝亲自道贺,难道刘正风犯了什么谋反大罪?武林中人一向不与官府来往,江湖事江湖了。遇到武林中人看不惯的事,官府事也是江湖了。如果刘正风真得罪了什么官,群雄中大多不会袖手旁观。或许此时前后院都埋伏了大批官兵,众人都紧了紧手中的兵刃,只待刘正风一翻脸就一起动手对抗官府。
只见刘正风恭敬的双膝一弯,跪倒高呼:“微臣刘正风听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微臣?不是应该自称草民吗?
群雄一阵愕然。
只听那官员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据湖湘省巡抚奏知,衡山县庶民刘正风,急公好义,功在桑梓,弓马娴熟,才堪大用,着实授参将之职,今后报效朝廷,不负朕望,钦此。”
参将?这官不大不小。依此看来,刘正风并未犯什么大罪,反而是投靠了朝廷。
还说什么刘正风激流勇退呢,原来是贪慕荣华富贵投靠朝廷做了鹰犬。众人心里对刘正风阵阵鄙视,起初的敬意都荡然无存了。
刘正风又磕头道:“微臣刘正风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站起身来,向那官员弯腰道:“多谢张大人栽培提拔。”
那官员捻须微笑,说道:“恭喜,恭喜,刘将军,此后你我一殿为臣,却又何必客气?”
刘正风道:“小将本是一介草莽匹夫,今日蒙朝廷授官,固是皇上恩泽广被,令小将光宗耀祖,却也是当道恩相、巡抚大人和张大人的逾格栽培。”
那官员笑道:“哪里,哪里。”
刘正风转头向方千驹道:“方贤弟,奉敬张大人的礼物呢?”
方千驹道:“早就预备在这里了。”转身取过一只圆盘,盘中是个锦袱包裹。
刘正风双手取过,笑道:“些许微礼,不成敬意,张大人笑纳。”
张大人笑道:“自己兄弟,刘大人却又这般多礼。”张大人使个眼色,身旁的差役便接了过去。那差役接过盘子时,双臂向下一沉,显然盘中之物分量着实不轻,并非白银而是黄金。
张大人眉花眼笑,道:“小弟公务在身,不克久留,来来来,斟三杯酒,恭贺刘将军今日封官授职,不久又再升官晋爵,皇上恩泽,绵绵加被。”
张大人连饮三杯,拱拱手,转身出门。刘正风满脸笑容,直送到大门外。只听鸣锣喝道之声响起,刘府又放礼炮相送。
刘正风满面欢愉,当下请众人就坐。正中首席仍旧空着,或许是为左冷禅预备的吧。
待众人坐定后,下人开始上来酒菜。米为义抬来一个茶几,上面用锦缎覆盖,样式甚是奢华。向大年端来一个金光闪闪的金盆,里面盛了一汪清水。就于盆望,水也成了金色,显得华贵而又肃穆。
吉时已到,外面礼炮声响起。
刘正风面带微笑的走到正中,向四周抱拳一礼:“众位前辈英雄,众位好朋友,众位年轻朋友。各位远道光临,刘正风实是脸上贴金,感激不尽。兄弟今日金盆洗手,从此不过问江湖上的事,各位想必已知其中原因。兄弟已受朝廷恩典,做一个小小官儿。常言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江湖上行事讲究义气;国家公事,却须奉公守法,以报君恩。这两者如有冲突,叫刘正风不免为难。从今以后,刘正风退出武林,我门下弟子如果愿意改投别门别派,各任自便。刘某邀请各位到此,乃是请众位好朋友作个见证。以后各位来到衡山城,自然仍是刘某人的好朋友,不过武林中的种种恩怨是非,刘某却恕不过问了。”说完又是一揖。
众人表情不一,有鄙视的,有幸灾乐祸的,却也有少数欣慰和羡慕的。
刘正风转身朝向门外,朗声说道:“弟子刘正风蒙恩师收录门下,授以武艺,未能光大衡山派门楣,十分惭愧。好在本门有莫师哥主持,刘正风庸庸碌碌,多刘某一人不多,少刘某一人不少。从今而后,刘某人金盆洗手,专心仕宦,却也决计不用师传武艺,以求升官进爵,死于江湖上的恩怨是非,门派争执,刘正风更加决不过问。若违誓言,有如此剑。”
刘正风话音刚落,右手已从袍底抽出一把长剑。双手运劲一扳,宝剑在其指力下变得脆弱不堪断成两截。刘正风一松手,两截断剑落下插入了了地上青砖之中。
群雄一见,皆尽骇异。仅从声音听来,此剑显是切金断玉的利器。刘正风毫不费力的折断一口宝剑,其手指上功夫之纯,实是武林中一流高手的造诣。
闻先生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可惜!”也不知是他可惜这口宝剑,还是可惜刘正风这样一位高手,竟然甘心去投靠官府。
刘正风脸露微笑,捋起了衣袖,伸出双手,便要放入金盆,忽听得大门外有人厉声喝道:“且住!”
刘正风微微一惊,只见大门口走进四个身穿黄衫的汉子,看服饰却是嵩山弟子。这四人一进门,分往两边一站,又有一名身材甚高的黄衫汉子从四人之间昂首直入。这人手中高举一面五色锦旗,旗上缀满了珍珠宝石。却是五岳剑派盟主的令旗到了。
那人走到刘正风身前,举旗说道:“刘师叔,奉五岳剑派左盟主旗令:刘师叔金盆洗手大事,请暂行押后。”
刘正风躬身说道:“但不知盟主此令,是何用意?”
那汉子道:“弟子奉命行事,实不知盟主的意旨,请刘师叔恕罪。”
刘正风微笑道:“不必客气。贤侄是千丈松史贤侄吧?”他脸上虽然露出笑容,但语音已微微发颤,显然这件事来得十分突兀,以他如此多历阵仗之人,也不免大为震动。
那汉子正是嵩山派门下的弟子千丈松史登达,他听得刘正风知道自己的名字和外号,心中不免得意,微微躬身,道:“弟子史登达拜见刘师叔。”他抢上几步,又向天门道人、岳不群、定逸师太等人行礼,道:“嵩山门下弟子,拜见众位师伯、师叔。”其余四名黄衣汉子同时躬身行礼。
定逸师太甚是喜欢,一面欠身还礼,说道:“你师父出来阻止这件事,那是再好也没有了。我说呢,咱们学武之人,侠义为重,在江湖上逍遥自在,去做甚么劳什子的官儿?只是我见刘贤弟一切安排妥当,决不肯听老尼姑的劝,也免得多费一番唇舌。”
刘正风脸色郑重,说道:“当年我五岳剑派结盟,约定攻守相助,维护武林中的正气,遇上和五派有关之事,大伙儿须得听盟主的号令。这面五色令旗是我五派所共制,见令旗如见盟主,原是不错。不过在下今日金盆洗手,是刘某的私事,既没违背武林的道义规矩,更与五岳剑派并不相干,那便不受盟主旗令约束。请史贤侄转告尊师,刘某不奉旗令,请左师兄恕罪。”
刘正风说完便走向金盆,准备继续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