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孜青哭笑不得,只好牵着徐天姣的手,低声哄着,说:“走吧。”
等出了房门来,却看见杜平川半倚在偏房的房门口,左手端着一大碗鸡肉汤,右手里拿着一只鸡腿,吃得正香。
余光里看见严孜青那无可奈何而又饱含胁迫的眼神。
努力的咽下一大块肉后,朝着严孜青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了。
严孜青气不打一处来,看杜平川这风轻云淡的样子,应该是早就知道徐天姣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眉头微皱,就牵着徐天姣在院子里坐下,温柔的哄:“娇娇,看见那位伯伯吃的鸡腿了吗?香不香?”
徐天姣点头,说:“香,想吃。”
严孜青就说:“乖,那你坐着,我去给你把鸡肉给拿过来。”
徐天姣这才坐在了那凳子上,一只手还拉着严孜青的衣角,好像害怕严孜青丢下她一样,就像一个找不着家的可怜委屈孩子。
暗暗叹一口气,严孜青只好抓住那拉着他衣角的手,放手心里拍了拍,笑笑说:“没事,我不走远。”
走向杜平川的严孜青,背着徐天姣,就没有那么好的脸色了,冷着脸,望着杜平川,清淡的问:“杜伯父,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娇娇她是永久性的还是暂时性的?”
杜平川有点愣怔,一时间也就没有回答。
严孜青却是嘴里说着话,手却是伸过去,一点儿也不客气的说:“娇娇刚刚醒来,鸡肉正好补补身子。”
那一大碗的鸡汤,就被硬抢过来,放在了徐天姣的面前。
在杜平川目瞪口呆下。
徐天姣笑得开心,先是嗅嗅那香味,然后毫不客气的端着大碗,就喝汤,喝完看见碗底还有几块鸡肉和一个鸡腿。
犹豫了一下,还是一把抓起那鸡腿,满手的油,递到严孜青的嘴边,说:“大哥哥,你是不是也饿了,来,给你吃。”
那眼里的光,亮晶晶的。
那抬起来的脸上,到处都溅得是鸡汤。
严孜青用自已的衣袖仔细的帮徐天姣擦了脸,嘴里却是温柔的说:“我还不饿,你吃吧。”
徐天姣也不客气了,自已就啃着了鸡腿。
那随后跟来的杜平川,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的跺脚,着急说:“喂,她刚刚醒来,久不进食,虚不受补,应该要吃些清淡的粥类。喝鸡汤也就算了,怎么还吃鸡腿,那对肠胃非常不好的。”
严孜青听说对身体不好,刚刚想拿走徐天姣手上的鸡腿,可是看到杜平川的目光也在那鸡腿上,还在暗自的吞着口水,那伸出来的手,就慢慢的放下来了。
“杜伯父,有你这神医在,还怕什么?”
杜平川差点被口水给呛到,不自然的咳嗽了下,只好移开了那目光。
这时,小彤端着粥走了进来。
看到徐天姣在吃鸡腿,微微愣怔了下,还是把白粥和清淡小菜放在了桌子上,看徐天姣吃得满嘴油,不由得从怀里拿来帕子来,给她擦拭嘴角。
因为有吃的,徐天姣也不排斥小彤的靠近。
严孜青目光转了一圈,余光里,看见徐仲勋扶着方丽娘慢慢的走来,也就放了心,由着父女俩在那一人是满心喜悦,百般黏人。
一人是满眼疑惑,不停问东问西。
严孜青对杜平川说:“杜伯父,您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昨日您说开药方子,也还没有开。”
看杜平川的目光落在碗里的鸡肉块上,严孜青又说:“杜伯父这次可得在定军山上多住一阵子,我们山上的山鸡,野兔子什么的,那是到处都是,一日能给您煮两只,早上一只晚上一只。”
杜平川吸吸口水,说好。
这山上的山鸡,那是真的香,昨日闻到那山鸡的味道,就忍不住的想吃。
今早一大早就去厨房,辛亏厨房的人也知道,他是贵客,那是二话不说,马上就给炖了一只。
哪知道被严孜青给抢走了。
他还只来得及吃上一个鸡腿,还饿着呢。
杜平川得了严孜青的承若,开心的笑着,说:“可别忘了,现在再炖一只,我还饿着。”
眼看着严孜青叫人去炖了,才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说:“谁说我没写药方子的?这就是。师侄女这失忆可以是暂时的,也可以是永久性的。”
严孜青接过那药方子,自已看了下,也看不太懂,就拿去给了徐仲勋。
徐仲勋看了药方子,也是头痛,说:“师弟啊,你看娇娇这样子,还是先调理好身子,再说恢复记忆的事吧。”
杜平川也说:“对啊,师哥说得不错,恢复记忆需要契机,有时这契机到了,或者明日就能想起来了。”
严孜青黑了脸,怎么越说越玄乎。
究竟契机是什么?
谁也说不清楚。
好在徐天姣醒了来,也不用担心蛊毒了。
严孜青吩咐了何义去抓药。
眼光一闪,看见洪玲跟在何义的身边,就说:“你过来。”
洪玲无奈,只好跟着严孜青来到了院子里,看到这么多人,还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就看见了坐在那里的徐天娇。
一脸的兴奋,跑过去就想搂着徐天姣,说:“徐天姣,你在这这里啊!我到处都找不着你,现在终于找着了。”
只是那双手,却是扑了个空,一边是徐天姣自己躲开了,一边是严孜青那冷冷盯着的黑眸。
气氛很是怪异。
洪玲一僵,放下了手,乖乖站好,不自然的笑着,说:“严夫人,我们以前很要好啊,虽然那次因为五表哥我们翻了一次脸。可也不是过了那么长时间了吗,你还计较吗?”
徐天姣眨着那大大的眼睛,说:“这位姐姐,你说的严夫人是我吗?我们以前要好吗?我不记得啊。”
那无辜的样子,看得洪玲一愣。
下意识的就瞟了严孜青一眼,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这下,严孜青知道了,这洪玲,徐天姣也是不记得的了,不由得就冷了脸,说:“娇娇失忆了,不记得你了。你走吧。”
洪玲震惊的瞪大眼睛,“什么叫失忆了,什么叫不记得我了。我们那时候那么要好,一起吃一起睡的......”
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在严孜青冷冷的注视下,洪玲自动消了音,一步一步的移动着出去了,嘴里还在呢喃着什么,可是已经没有人关注了。
今日,严孜青的院子里,异常的热闹,大家听说徐天姣醒了,都来看望她。
徐天姣是除了徐仲勋,连一个人也不记得了。
看到这么多的人,自然也就有点害怕。
瑟瑟的牵着严孜青的衣角,躲着人。
对于严孜青,她倒是不怕了。
可能是因为严孜青说话算数,给她找来了爹,又给她吃了东西,所以在不认识的人里面,下意识的就依靠严孜青了。
严孜青虽然也喜欢徐天姣的依靠,可是看着徐天姣对外人的排斥和害怕,还是很不高兴。
下令再不让无关紧要的人随便来这个院子。
这个院子里,能自由出入的,就是徐仲勋,方丽娘,杜平川,小彤和乳娘这几个人了。
严孜青成了照顾徐天姣的主要之人。
平日的洗漱,喂药吃饭,都是严孜青亲自亲为,小彤和乳娘打下手。
临安城外的瘟疫,已经得到了控制,但是还有很多的收尾事情,需要大夫。
徐仲勋看徐天姣日渐依赖严孜青,已经是不怎么找他了,始终还是放心不下那些流民,也就和着杜平川一起,每日白天去临安城外给流民治病。
晚上回来。
严孜青不让人随便进院子了,别人到好说,都乖乖的不再来了。
可是洪玲,却不甘心的在外面徘徊了数日。
虽然一次都没有单独见到徐天姣的机会,但是想着万一她和徐天姣说话多了,徐天姣记起来她了呢?
她在定军山就只认识那么几个人,严孜青还凶巴巴的。
想着徐天姣往日里的情份和温柔,就被一道墙隔绝在了两个天地,始终是不甘心的。
其实她有一个目的。
就是想借着定军山的势力,去高丽国找她的父母。
她原本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现在这寄人篱下的生活,也真的是难过的。
刚刚开始还以为何义在定军山有些权力,才使劲的巴结何义,哪里知道何义就是一个没有任何话语权的人。
有话语权的几位,又都有了娘子,她也靠近不了。
只有徐天姣,要是能记起她,念在营州的一段姐妹情,肯定会帮助她的。
所以她才日日徘徊在院子外面,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默默看在眼里的严孜青,有些不耐烦,就趁着徐天姣午睡的时候,自已一个人走到外面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洪玲,说:“你天天来这里干什么?”
洪玲僵直着身子,说:“我就是担心徐天姣,想来看看她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严孜青,洪玲总感觉有点儿害怕。
严孜青瞥她一眼,冷冷的说:“她不记得你了。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没事会天天来吗?
洪玲低头想了一瞬,在严孜青等的不耐烦想走的时候,终于是抬起头来,说:“我想回家!”
严孜青诧异,“你不是没有家了吗?”
营州的洪府,在契丹大军的战火下,还能存在吗?
洪玲赶紧说:“不是营州,是在高丽,我父母已经在高丽购置得有房产,可以定居的,要不是我被流民冲散,我也就跟着父母到高丽去了。严大哥,你能派人送我到高丽去吗?”
高丽和北地是接壤的,现在北地已经被契丹人占领,一个女子,就算有人护送,也很难穿过北地,到达高丽。
严孜青想了想,说:“我不能派人送你去。不过,倒是可以派人去给你的父母送个口信。”终归是帮助过徐天姣的人,严孜青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
洪玲大喜,脸上瞬间就堆满笑意,连日来对严孜青的惧怕,也降低了,奔过来靠得严孜青及近,带着喜悦的眼眸,看定严孜青,说:“严大哥,你真好!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就算是派人送个口信,那也是极好的,也是有希望的。
烈日当空,山风猎猎,那吹起的衣摆,因为两人站得近,那衣摆和长发,翻飞纠缠在了一起,远远看去,就像是高大的严孜青把洪玲拥在了怀里。
这一幕,真是刺痛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