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曲清悠那副大义凌然的神色,还有四周隐隐赞同的眼神,文素只觉得一口老血梗在心头,吐不出也咽不下。
她算是看明白了,她和曲清悠之间已经不是八字不合这么简单了,但凡她想试图扭转形势,曲清悠就一定会跳出来搅局,然后把剧情的轨迹给强行掰正!
看看她刚才一连串的理由,哪个不是比她更充分更有利?
卿子烨和柏未央惯常走高效率的路线,一开始不反驳她,一方面是碍于她的长辈身份所致,一方面是她的提案也不是说不能用。如今有人跳出来反驳,句句在理且更有力度,这两人自然是更倾向于曲清悠的安排。
文素缓缓地深呼吸了一口气,虽然太阳穴还在一突一突的疼着,可她的脸上却尽量保持着不动声色的微笑,她说:“我还是觉得青让跟着小染去会好一点,虽然悠儿刚刚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是整个楼兰都在兑泽阵眼的范围里,式微环的结界效果已经变得非常微弱了,血衣教既然可以炼制出带有妖力的蛊毒,我不认为式微环可以挡得住他们,到时候别又连累了许青让,这不是好心办坏事儿么?”
她说着,还摆出一副煞有介事的皱着眉头担忧的模样。
曲清悠越是阻挠,文素的心里就越是不安,让许青让留下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一旁的曲清染虽然有些迷惑文素的想法但也顺从的附和她道:“带谁都差不离的,只是以防万一罢了。姐姐放心,我保护青让一个人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言下之意就是她决定听从文素的建议,毕竟文素的叮嘱也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回荡着,此刻见文素不遗余力的想要力排众议让许青让跟着自己,她没有拆自己人台的可能。
面对自家妹妹的反驳,曲清悠似乎不以为意,她只是歪了歪头,带着疑惑的表情反问道:“连累许公子不可以,那连累寂公子就可以了么?素素,我不记得你是这样一个厚此薄彼的人呐。”
话音刚落,她看见文素的身影明显一僵,曲清悠的眸光中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她转头看向曲清染,继续说道:“染儿,现在情况有多危急你也看见了,正应该要抓紧时间才对,姐姐不是说许公子的武功不好,只是这个时候让寂公子帮你会更合适一些,你难道忘了?寂公子可是不是我昆仑八派之人,若是留在这里出了什么问题,如何向他的家人交代?可许公子不一样,你不是打算让他入门么?他将来也会成为玉英派的弟子,如果连保护同门他都做不到的话,又如何能成功入门拜师呢?我们虽然武功和法术都不能使用,但也不是那手无缚鸡之人,许公子待在我们这里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的。求你听姐姐的话一次吧。”
曲清悠说完,一双美目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凝望着曲清染,似乎在等她的首肯。
要不是她挤兑的是自己人,文素在一旁简直要给她鼓掌欢呼了。她先是不着痕迹的把寂殊寒的安危单独拎出来说,成功把文素的话给堵了回去,文素总不能反驳她说寂殊寒是男主角,天塌地陷都不会死吧?
当然如果她一意孤行坚持下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明知道有更好的方案却不去选择,非要坚持己见,怀着什么心思目的先不谈,光是不把同门安危放在心上这一点就足够成为一个赤裸裸让人追究和离间的话柄了。
至于后面的理由,那更是让人无法反驳,寂殊寒的确是个外人,虽然是他自己非要跟着大家,但身为正道弟子,保护百姓的安危是他们应尽的责任,在面临险境的时候,于公于私都不应该让他去面对危险。反而许青让是打算入门的弟子候选人,越是这个时候他就越是责无旁贷,莫说别人怎么想,连他自己都琢磨得到这个点。
于是默默准备着物品的许青让也发话了,他将手中一叠黑色的斗篷交到了寂殊寒的手里,从善如流的坐在了荀翊的旁边,边点头说道:“曲大姑娘说的不错,我将来还要拜入玉英门下,保护大家我责无旁贷。清染,你和寂殊寒都要小心些,快去快回。”
连当事人都这么决定了,旁人还能说些什么?
曲清染的嘴唇蠕动了两下,终究还是没有反驳下去。
她不傻,曲清悠的这番话不但没有任何漏洞可言,而且不论她和文素怎么反驳都很容易落下话柄,虽然不知道女主姐姐这会儿又在作什么妖非要和文素对着干,但现在文素明显落在下风,此刻和她硬怼很不明智。
在心底快速地做了个决定后,曲清染没有再说些什么,她先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许青让,而后又朝着文素的方向看了一眼,将手里的东西一收,将斗篷披到了身上,对众人说道:“大家坚持下,我很快回来。”
说完,遂又看了一眼寂殊寒,道:“走吧,到你表演的时刻了。”
寂殊寒正好将许青让给他的斗篷披好,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嘴角一抽,跟着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跟条件反射似的怼道:“唧唧歪歪半天,倒是没有一人问过小爷的意见。”
“你愿意留下也可以,我又没逼着你去。”
“爷像见死不救的人吗?”
“呵呵~浑身上下都写着‘忘恩负义’四个字。”
“放屁!小爷是为了救阿荀和青让,你离我远点。”
“谁要跟你走一起了?!”
…………
两人互相嘴炮着,双双走出门去,一高一低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清晨的雾气中。破屋里一下子又变得安静起来,只剩下火堆燃烧时偶尔的劈啪作响。
直到许青让再也看不到二人的身影后,他默默收回了视线,端起火堆上已经烧热的瓦罐,给每人都倒了一杯热水,看起来十分用心的照顾起剩下五人。
卿子烨和柏未央又开始原地打坐了,稀薄的灵力根本无法强行逼出迷心蛊,他们只能小心应对,避免自己又一次的失控,至于方才三个姑娘间暗潮汹涌的对话,似乎没有人察觉到什么不妥。
曲清悠敛下眸子,不去看文素投来的冰冷视线,心中一股快感油然而生,怎么也压抑不住的舒爽如同一道激流贯穿全身。趁着喝水的时候,她优美的唇形微微划出一抹弧度,可见内心的喜悦有多么令人澎湃。
她终于也叫那二人吃了一回瘪!
那种堵得人哑口无言的感觉当真是好极了!
曲清悠暗自舒爽着,她当然不知道文素非要曲清染把许青让带在身边的真正理由,还以为是文素为了给那二人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呢。
虽然听起来不靠谱,但除了这个理由,还能有别的什么吗?至少她是想不出来了,但不论基于什么原因,她还非要这事儿成不了,被这两人添堵了这么久,她总要先让她们瞧瞧她的厉害不可。
眼见自己的目光似乎并没有给曲清悠造成什么影响,文素默默收回了视线。
她怎么能指望对方理解她的良苦用心呢?别说曲清悠了,全世界都不可能有人理解她的。
低头看向握在手中的相思子,文素轻轻抚摸着冰凉顺滑的伞面,曲清染在临走时看向她的一眼,她接收到了,多年的默契让她领会到了那一眼中饱含的意味,就一句话。
——交给你了。
那满含信任的目光,让文素的心理防线差点全面崩毁。
如果交给她就能不用担心,她还用得着那样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诫曲清染不要离开许青让半步么?!
忍不住将手中的伞越握越紧,原本白皙纤长的手指绷得泛起一层青白色,忽然从旁伸过来一只手,轻轻覆盖在她紧绷的手背上,细腻的肌肤相触,带着凉意的温暖渗进了皮肤,蔓延到全身。那手指节分明,青葱玉指长而秀气,漂亮得让人嫉妒不已,指尖隐隐散发着令人宁静的药香,不一会儿便安抚住了文素焦躁不安的心情。
“放心,她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荀翊以微薄的灵力给文素传音,那空灵的声线温和而又朦胧,直接传达进了文素的识海当中。他轻声的安慰着,试图平顺住她体内躁动的灵力,文素之前强行运功造成的内伤还在,如果不能保持冷静,只会持续加重她的伤势,徒增危险。
文素虽然被荀翊安抚住了,可内心里的不安却一刻比一刻来的剧烈,她反手握住了荀翊的手,识海中传达回去的声音颇有些慌乱,隐隐带着哭腔。
“不是的,我不是担心小染她们,是许青让的问题。”
她怕的就是出现什么意外,叫许青让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但辜负了曲清染对她的信任,更代表了剧情大神那不可违逆的命运轨迹!
感受到文素强烈的不安,荀翊更用力的握紧了她的手,安抚道:“我又不是个死的,青让哥的安危我会注意着,你先顾好自己,嫌自己伤势不够重是不是?”
顺势翻过她的手掌,两指搭在她的脉搏上,荀翊眉心微动,脸色又黑上了一层,她怎么就是不听劝呢?真是要气死人。
“你要是再胡思乱想加重伤势,我可就打晕你了,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你还不如保留体力,免得事到临头又后劲不足,悔之晚矣。”
知道一味的安慰文素是听不进去的,荀翊索性给她掰扯分析清楚。
果然文素在听了这番话后,终于强自镇定了不少,虽然还是很虚,但事已至此,至少现在不能就自乱阵脚。她缓缓平复了气息,闭上眼睛开始休憩。
荀翊给她按了按几个放松的穴位,在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后,将她绵软的身子靠进了自己的怀中,小心得环住了她。
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拨弄着火堆的许青让身上,他现在只希望曲清染和寂殊寒可以快点找到解蛊药,尽早让大家脱离这样危机四伏的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