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郑芷收到了米拉的邀请,约她一起吃茶点。吃茶点是鞑靼贵族的社交活动之一,平日里贵族妇人三三两两在花园中赏景,吃糕点饼干。她们穿着美丽的衣裙,举止高贵,坐在绿草红花之间,和自然融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郑芷让维卡帮她稍作了打扮。穿上一袭浅蓝色绸面衣袍,从哈尔达蜡赏赐的珍宝饰品中找了一对猫眼石耳坠戴上,又寻了一对青碧镯子,手腕轻抬间,端的是温润娴雅。
一路走出汉萨宫,来到宫殿不远处的山茶花花圃,远远就看到一顶白色的棚,下面摆放了一只茶几和几把座椅。
米拉已经等在那里,她一头褐色的长发披散在腰间,偶然随风飘动,让她平添了几分女性独有柔美。她的脸庞细细装点过,眉目深邃美丽,唇色鲜红饱满。
见郑芷前来,她自然大方地上前,笑道:“你的病可终于好了。”
郑芷点头,“多亏了你的灵丹妙药,我才能好的这么快。”
米拉和郑芷一同坐下,面上非常自然地说道:“我们部落向来精通医术,连达鲁达蜡可汗都曾经召见款待我们部落的药王。你那些小风寒在我的驱寒丸下当然立马就好了,而且往后一年半载,保你无忧。”
郑芷心念一动,状似玩笑地问道:“真的无忧?”
“用了我的药,那是自然。”米拉脸上是戏谑之色,眼神却意有所指。
郑芷暗暗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暗金他们逃出去了。
“听说,你前些日子做了些大夏的酸枣糕,口味独特十分好吃。我都把自己部落的驱寒丸给了你,你怎么如此小气,都不记得给我送些那糕点?”米拉嘴一撇,那样子是十分的不满。
郑芷想起之前送酸枣糕给哈尔达蜡,米拉定是心里不舒服。
“米拉,你要吃那糕点还不简单,我这就叫厨房去做些。这酸枣糕的口味呀还是适合女子,男子是吃不太惯的。”郑芷说着,给米拉杯中添了些茶水。
米拉脸色稍霁,拿了块糕点放在郑芷面前,“这是我们部落的羊奶酥,你尝尝。”
郑芷盛情难却,就拿起咬了一口。这个时候,宫人忽然唱诵声传来:王后,伊娃娘娘到。
还没来得及站起,古丽王后和一身红衣的伊娃就出现在了眼前。古丽王后神色冷淡,浑身上下珠光宝气,一身华贵。伊娃在王后身边怯怯地低着头,她的肌肤在阳光照射下白嫩透亮,好似新生的婴儿。
米拉和郑芷赶紧与王后行了礼,伊娃也朝郑芷和米拉颔首。
古丽王后的美目从米拉身上扫到郑芷面上,微微一顿,“听说你前段时间一直缠绵病榻?”
郑芷颔首,恭敬答道:“让王后担心了,我现下已经好多了。”
古丽王后的目光在郑芷身上转了一圈,不悦地说道:“如此单薄孱弱的身体如何为哈尔生儿育女......呕,什么味道?怎么有一股子.骚.腥.味?”
古丽王后赶忙用手帕捂住口鼻,嫌恶地瞪了郑芷一眼。
郑芷和米拉一愣,米拉率先做出反应,她抱歉地说道:“王后,可能是我刚才给郑芷吃了一块羊奶酥,那是羊奶的味道。”
王后了然,眼神又从郑芷面上划向米拉,冷冷道:“难怪这么.骚。”
米拉的笑容蓦然一僵,随后她马上如常笑着解释道:“这是我们部落的特产,闻起来可能有些腥.味,可是吃起来很香甜。”
郑芷见状也附和道:“王后,这羊奶酥的确风味独特,入口即化,奶香浓郁。我让厨房也做了些大夏的酸枣糕,等会想请王后和伊娃一起尝尝。”
伊娃始终没有说话,她悄悄瞧了眼古丽王后,似乎等待着她的发话。
古丽王后神色高贵傲然,她用细长的眼尾扫了眼郑芷和米拉,冷然道:“不用了,这味我受不了,你们慢慢吃吧。”
说完,她就抬着高贵的头颅朝前走去。旁边的伊娃怯生生地跟着古丽王后,亦步亦趋。
等人走后,米拉的笑脸垮了下来,她屏退了左右,无声地坐在那里,胸脯一起一伏,仿佛气的不轻。
郑芷看着好笑,打趣道:“一向爽朗的米拉怎也会这般气恼?”
米拉瞪了眼郑芷,狠狠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郑芷见一向话多骄傲的米拉这幅神色,想了想说道:“王后好似对伊娃还不错。”
米拉冷哼一声,“不就是神神叨叨的会哄人?王后偏偏还信了她的邪!”
郑芷想到维卡曾说过关于摩秀池的传言,果然王后认为伊娃是祥瑞的存在。
王后不喜欢她,她是知道的。可是现在看来,王后也不怎么待见米拉。
婆媳关系历来是一道难题,有夫君的宠爱不够,还要得到婆婆的认可才最是稳妥无忧。
郑芷瞅了眼还在暗自气恼的米拉,觉得自己是时候投桃报李一下了,就劝慰道:“米拉,你们部落有那么多灵丹妙药,想来美容驻颜的丹药也不少,何不送一些给王后呢?也许她会很喜欢。”
米拉被郑芷拉回了思绪,她轻轻蹙眉,说道:“王后所用的丹药补品都是宫中御医配制,她应是不会用外来的丹药。”
郑芷见米拉没有立刻否定,就接下去说道:“你们的药王曾被达鲁达蜡可汗特别的接待,可见可汗是很肯定你们部落的医术和丹药的,如此一来,相信王后也会接受和喜爱。”
米拉看了眼郑芷,略微思索了片刻,脸上神色有一丝恍惚,“我们部落与王后的部落曾经因为牧草分配发生过争斗,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进宫后,王后就有意无意地针对我,我对此并不是很在意。因为她是二王子的母亲,是鞑靼的王后。可是后来,她把伊娃许给二王子,她开始越来越属意伊娃,甚至还曾想让伊娃成为正妃。”
米拉的手不知何时握成了拳。
郑芷诧异,看似无依无靠毫无背景的伊娃却因为一个梦而有了王后这个靠山。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都沉默了下来。唯有随风摇曳的山茶花轻晃着枝叶和娇嫩的花瓣,向着阳光无声而笑。
“见过大王子。”米拉突然起身屈膝。
郑芷回头,看到了那个许久没见的温和男子,叶戈尔达蜡。
“我本想来赏山茶花,没想到两位娘娘也在,希望我没影响到两位的雅兴。”叶戈尔停住了脚步,站在花丛中,隔着花海温和笑道。
“大王子客气了。”米拉和郑芷一同回道。
叶戈尔点点头,并不想走近。
正巧这个时候,宫人端来了刚做好的酸枣糕。
郑芷对叶戈尔达蜡印象不错,见叶戈尔转身就要走,便出声唤道:“大王子留步,厨房刚做了酸枣糕,是大夏的特产,若大王子不嫌弃,请尝尝看。”
米拉诧异地看了郑芷一眼,她没见过郑芷这么热情。
而郑芷混不在意,见叶戈尔回过了身,她还朝他挥了挥手。
叶戈尔和煦一笑,道:“也好。”
叶戈尔穿过山茶花海,衣带生风,脸上淡淡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米拉有些怔愣,视线在叶戈尔和郑芷身上流转,眼中流露着惊讶疑惑之色。
叶戈尔坐下,倒也大方,吃了一块酸枣糕后点头赞道:“酸枣有开胃生津的功效,做成糕点别有一番风味,甚是不错。”
经历过刚才古丽王后的高冷,郑芷对叶戈尔的温和谦谦甚是感怀。她又把米拉的羊奶酥递了过去,“这是米拉家乡的糕点,也很好吃。”
叶戈尔轻笑一声,依旧大方地吃下了一块羊奶酥,赞道:“奶味香浓,余味绵长。”
郑芷觉得叶戈尔真是给面子,而且还是个妥妥的美食点评家。
吃完糕点,叶戈尔用帕子擦了擦手,这才看着郑芷问道:“前段时日听说郑娘娘生病了,现在可好些了?”
“已经好多了,多谢大王子挂念。”郑芷客客气气地回道。
“哟!大哥什么时候开始挂念起二哥的妃子了?”一个轻佻的声音突然响起。
三人扭头望去,只见图尔达蜡一身绛紫色衣袍,有着与哈尔达蜡一模一样的深邃五官,此时他唇角微扬,勾出一个张扬轻佻的笑容。
叶戈尔的表情一如既往,他从容地站起了身,轻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图尔,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郑芷暗暗咋舌,这鞑靼皇宫这么大,怎么一波波的人偏要往这一片山茶花圃挤?难道这里是一块风水宝地?
就在郑芷不停腹诽时,图尔达蜡已经走了过来,他快速扫了一眼放在桌上的茶点,就大咧咧地拿起一块酸枣糕吃了起来。
郑芷笑容微僵,暗道,这可恶的图尔达蜡还真不客气。
“这就是那大夏酸枣糕?味道很一般嘛!”说罢,他还不忘砸吧了一下嘴,表示不满。
“图尔,这糕点是郑娘娘的心意,你不喜欢吃甜食,当然吃不出其中风味。”叶戈尔说罢,对郑芷抱歉地笑了笑。
“大哥,你这千年笑脸可要注意些啊,别老对着二哥的女眷笑,要是让二哥看见了,不知道又要把那张脸黑成什么样了。”图尔达蜡自顾自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
“三王子,大王子为人谦和,对我们都有礼相待,想必二王子是不会误会的。”郑芷的语气不急不缓。
她瞧出图尔达蜡对叶戈尔达蜡并不敬重,对她又是屡次出言讥讽,她早就看此人不顺眼了!而且他曾经迫使凌霄跳崖,这笔账她还没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