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郑芷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其实她早就醒了,只是不愿意起来罢了。昨晚到子时她才听见汉萨宫殿陆续有脚步声传来,应是米拉她们回来。
脑中又想起伊娃的那双大眼睛,她昨日就在想,这伊娃为何会在庆典时出现在浴池中,是她提早回来了还是压根没有去庆典?
思忖了下,郑芷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作为鞑靼人,谁不想去目睹这一场庆功盛典呢?
郑芷想着,翻了个身,微微睁开了眼,就看见维卡已经站在了她的床边。
维卡的年纪比其他侍女稍长几岁,略白的肤色上有着一双深蓝色的眸子,长相普通,平时言语并不多,但却是个细心小心的人。
维卡见到郑芷醒来,谨慎地上前就准备为郑芷穿衣。
郑芷没有拒绝,只是吩咐她寻了一件素淡的藕色裙袍。等洗漱妥当,用了早点,郑芷就想去外头转转。
维卡跟了上来,手上拿了藕色的面巾就要给郑芷戴上,郑芷微微蹙眉道:“我不习惯戴这个。”
维卡声音恭敬,却坚持道:“娘娘,外面风大,您身子刚好,还是戴上面巾以防着凉。”
郑芷觉得维卡这话说的有意思,如若怕着凉不是应该给她再添加些衣物,而不是扯了布遮了脸,再说,以往维卡可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在面巾的事上执着。
“可是有人让你给我戴上面巾?”郑芷看着面前低垂着眼的维卡问道。
“二王子昨日吩咐维卡好生照顾娘娘,维卡不敢怠慢。”依旧恭敬的语气,低垂的眉眼。
这意思就是哈尔达蜡吩咐的。
现下郑芷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当即让维卡给自己戴上了面巾就走了出去。
风有些冷,快要临近冬日的天空铅云滚滚,没有阳光照射下的花园也有些萧瑟。
皇宫花园里的花栽种了百来种品种,按照四季不同,每个季节都可以看到繁花似锦。
郑芷隔着面巾慢慢吐纳,清冽的空气让久闷在宫内的她顿觉神清气爽。
鞑靼的风带着干燥的冷,没多久就吹得郑芷的杏眼微微有些干涩。她缓步在花间穿梭流连,脚步生莲,摇曵多姿,远远看去,真真一个婉约佳人。
“我当是谁呢?”一个轻蔑的声音响起。
郑芷回头,却见哈尔达蜡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眼中满是嘲讽。
郑芷一瞬间的疑惑后是豁然开朗,“三王子,又见面了。”
“哟,现在这模样还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是大夏人了。害得我以为这宫中又新进了哪个部落首领的女儿,现在看来,呵呵......”图尔达蜡斜睨着她,嘴角的讽意越来越浓。
郑芷微微垂眸,装作听不懂图尔达蜡话中的嗤笑讥讽,只简单说道:“三王子好眼力,看出了是我。”
图尔达蜡看郑芷没有太大的反应,眉头微动,嘴角一撇,继而说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貌丑,要用面巾遮一遮。”
郑芷抬起眼,看到刚说完此话的图尔达蜡面露后悔之色,她马上眼露不解之色开口问道:“若按照三王子如此说来,鞑靼女子是因为貌丑才有了遮面习俗?”
图尔达蜡心中恼火,知道自己一不小心说的话被郑芷抓到了把柄,面上想一笔带过,“放肆,我们鞑靼女子也是你能辱得的?!鞑靼女子就如太阳花般璀璨热烈,就连面巾也遮不住她们的百种风情,岂是你这种大夏人所能比的?”
郑芷心中冷笑,只不过打赢了一仗,这图尔达蜡就如此猖狂,话里话外开始奚落起大夏和自己,她就不相信,大夏真的会如此软弱不堪一击。想到曾为大夏驻边奋力征战的凌霄,郑芷心中就是一痛。
图尔达蜡看郑芷没有说话,以为自己在气势上已经压倒了这个屡次不听话的大夏奴隶,眼中开始露出得意。
“郑芷,怎么刚身子稍利索些就跑出来了?”一声类似图尔达蜡的声音响起,郑芷知道哈尔达蜡来了。
“二王子,我闷在宫中几日,就想出来透透气散散步,兴许病还好的快些。就是刚好遇到三王子,三王子似乎对我遮着脸十分好奇,所以我们就唠叨了几句。”郑芷声音温温柔柔,听起来一点也没攻击性,却巧妙地把话头拉到了图尔达蜡身上,还特地强调图尔达蜡对自己遮面好奇,背后的意思,就是对她的脸好奇。
如果今早是哈尔达蜡特地吩咐侍女给她戴上面巾,现在想来也许他是不愿意让他人看到她的脸,而此时,她这么一说,就好比祸水东引。
果然,哈尔达蜡铁灰色的眸子看向了图尔达蜡,沉声道:“图尔,本王子倒不知道原来你这么有好奇心。”
图尔达蜡眼神不善地扫了眼郑芷,然后看向哈尔达蜡,皱眉道:“哈尔,我本还以为这女子是鞑靼人,谁想却是你的......新妃子,倒是一点也没看出她曾是大夏人。”
哈尔达蜡闻言,原本有些不悦的眼睛闪过了一丝光亮,随后哈哈大笑了起来,“所谓入乡随俗,本王子的妃子,自然融入适应能力很强,怎会是普通人。”
图尔达蜡也扯了扯嘴角,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郑芷,却在接收到哈尔达蜡的视线后,移开了眼。
郑芷很是郁闷,原本她来此是想碰碰运气看能否遇到叶戈尔达蜡,谁想这个刚回宫的图尔达蜡竟会出现在花园中,还引来了哈尔达蜡。
现在两人一来一去,那意思好似大夏与她再无关系,她将会永远待在这座鞑靼皇宫中的后宫里。
不,她不允许,就算她的外表打扮再像鞑靼人,她能完美地融入适应异乡,那大夏也是她要想方设法回去的地方,不仅如此,她还要带着凌霄一起回去!
“哈尔,昨晚席间你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是放不下这个新娘娘吧?”图尔达蜡看着哈尔达蜡,语气中带着戏谑。
哈尔达蜡一笑,面上看不出什么,“你以为本王子是你?在军营中女人就不离身,一回来正事还没料理完,就急吼吼去寻自己的那些个姬妾了?”
郑芷低着头,装作没听见他们的话。她觉得这两个长相几乎一摸一样的男人在她面前互相揭短,说的还是关于女人的事,真是有些怪异。
不过郑芷听着哈尔达蜡的话,禁不住腹诽,想到他那晚突然出现在她的屋中,似乎......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啊。
胡思乱想间,郑芷再次抬起头发现哈尔达蜡一径看着图尔达蜡,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眼神犀利无比。而图尔达蜡面无表情,眼中却有被揭穿后的不甘。
两人就像无形打了一架,已然分出了胜负。郑芷觉得这两人真是有意思,明明是双胞胎,却时远时近,时而默契配合,时而又针锋相对。
“郑芷,外面风大了,且随我回宫,别又着凉了。”
郑芷看向哈尔达蜡不容拒绝的神色,点了点头。她没有再看一旁的图尔达蜡,跟随着哈尔达蜡一同往汉萨宫走去。
在回去的路上,郑芷为了努力表现自己是想要更多了解哈尔达蜡和他的一些事情,就问起了最实际的问题,他的后宫。
虽然除了她自己,他不过只有两位侧妃,而且对于米拉,她也已经知道一二。但是对于另一个人,伊娃,她却是有些好奇的,特别是经过了昨晚。
“昨晚我去宫中的温泉池沐浴时,碰巧遇到了伊娃。自从我到了这里,都没怎么见到过她,昨晚才说上了些话。”郑芷说得平白直叙,既陈述了事实,也没让这话太突兀。
哈尔达蜡的表情没有惊讶之色,想来是早已经知道。
她现在的一举一动想必都时刻掌握在哈尔达蜡手中。昨晚他的突然到访,极有可能是要趁着这个机会来看看她到底是否有异动,顺便换了她身边那些玩忽职守的宫人,然后把自己的人安排过来。
想到今早醒来,除了维卡,屋内都是一个个陌生的侍女脸孔。这些人,应该都是他的心腹。
“你说的是摩秀池吧?以后那个地方你还是少去为妙。”哈尔达蜡看着前方,淡淡说道。
“这是为何?”郑芷虽然已经猜到原因,但是还是想要问一问。
“那个地方有诅咒。”清淡的语气,却并不像开玩笑。
鞑靼人敬重鬼神,郑芷是知道的,可是她又不是鞑靼人,这些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只是,她也不会没事就钻摩秀池去泡那温泉,因为她还有其他目的。
“那为何伊娃也去了呢?”郑芷听了哈尔达蜡的诉说,觉得既然宫中人都避之不及的地方,那伊娃只是因为温泉水美容就去以身犯险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她身体不好,需要那温泉水理疗。而且,也只有她能去得......”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只有她不怕那些诅咒传说?
郑芷的好奇心被勾起,还想问下去,转眼却看到旁边的哈尔达蜡眸光深邃,嘴角带着挑逗,他笑嘻嘻道:“小猫咪,你是不是吃你的姐姐们的醋了?本王子甚感不安,定是这段时间冷落了小猫咪,来,本王子这就好好疼疼你!”
说着就要扑过来,郑芷一个躲闪,又打了几个喷嚏,哈尔达蜡这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