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
问询室外,客厅墙上的钟铛铛铛地鸣响了三下,不知不觉,已是下午三点了。
从早上起,这里的众人都还未吃过午饭。
夫人走出问询室的当口,正好听见了这三声,不禁叹道:“喔唷,都已经这个时间了,早上让厨房做了桃花酥,忘了拿出来。我这就去拿,也可让黄警官和白音孟和一起填个肚子。总不能饿着工作呀。再说,我们大家,也要吃点才行啊。“说着就起身要去厨房。
这时思晨抢先了一步,拦住夫人,慌忙道:”何劳您亲自去。我来吧。“
5分钟后,思晨一人举了个托盘过来了。果然是桃花酥。思晨忙上前,帮着把点心一一分给众人。
夫人随即嘱咐:“思晨,拿两个给黄警官他们送去。”
思晨点头,端了2块问询室走去。
“哎?这桃花酥和乔北斋的味儿是一模一样啊,就是我小时候吃到的味道!这可很多年没吃上了啊!”白音孟和的师弟,布日古德才咬了一口,就惊叹道。
夫人“是的,现在市面上卖的乌兰亭的桃花酥,是经过改良过的味道,但是我家老爷还是喜欢原来乔北斋的味道,就一直保留这个在自家里做的传统。”
布日古德:“可是这难道不是乔北斋的点心么?自从三年前倒闭后,市面上就再无他家的点心了。想不到今天还能在贵府上吃到。”
夫人:“是的。您说的没错。三年前,我们把乔北斋收购了。所以当时的厨师和秘方也都一起归随了乌兰亭。”
布日古德:“您是说所有乔北斋的厨师和秘方吗?这可是大事件啊!”
夫人:“因为当时大家都被曾家大少爷的自杀新闻所吸引,所以事后乔北斋的去向也就无人问津了吧。”
布日古德:“我还记得那个轰动一时的案子。
“这是老爷最爱的味道,所以自三年前始,历年祭祀灶神都做这道点心。”
此刻问询室内
黄警官和白音孟和在看到桃花酥的一瞬间,不禁异口同声“乔北斋的桃花酥!?”
思晨点头道:“二位好眼力,这是柳老爷子收购了乔北斋后,独得的秘方和厨子,才做出来一模一样的桃花酥,只是在市面上,不再出售罢了。”
自孔姨后,接着进来的,是样貌有四五十的中年男子。微卷的头发,消瘦的瓜子脸。
黄警官:“请您报下您的全名,并填写身份证号码。”说着,递上了一张纸。
来人朗声道:“我叫唐跃进。”
黄警官:“唐师傅,您是在柳家担当什么职务?在柳家多少年了?”
唐师傅:“我是柳家的司机,算来也有15年了。”
黄警官:“那么对柳家上下算很了解了吧。”
唐师傅挠挠头,微微一笑:“差不多吧。”
黄警官:“请你回忆一下,去年和今年,小宝,柳先生逝世当日的经过?”
唐师傅:“去年小宝亡故时,我在外间司机室休息待命,所以完全不知屋内怎样的状况。但是今年老爷去世时,我就在他身边,所以非常清楚。”
黄警官:“就是你和柳之江一起牵马驮柳先生下山的?”
唐师傅点头:“是。”
黄警官:“这一路上有没有出什么岔子?”
唐师傅:“下山没几分钟,大概5分钟吧,老爷就突然僵直,脸上带着微笑,没了气。”
黄警官:“下山才5分钟的时候?这当中发生过什么?”
唐师傅:“没有什么,我们只是把老爷扶上马背,接着就是小心翼翼地牵马朝山下走了。”
白音孟和:“这一路上是否颠簸崎岖?”白音孟和忽然插上一句。
唐师傅愣了一愣,一脸地疑惑,但还是回答了他:“是。下山路上非常颠簸,一脚深一脚浅的。”
白音孟和若有所思:“了解了。”
黄警官:“那么对于柳家这两起死亡,有否怀疑是人为造成?以及,你怀疑谁?”
唐师傅:“其实一开始因为太过恐怖,都觉得就像大家说的那样,是灶神的诅咒,但是仔细想来,人为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是,这山上大家的饮食又都是一样,尤其听说,祭祀那天,老爷也只是吃了一碗南瓜粥而已。而我们大家,也都是早上吃过了同样的南瓜粥的。所以,真的要说人为,我的看法是,不好说。”
黄警官微微一笑,继续抓紧腰的问“你确定柳先生当天只喝了一碗南瓜粥吗?你是听谁说的?”
唐师傅:“我可以确定。因为自老爷这样离奇去世后,我们几个下人也都聚在一起讨论过这个问题。据孔姨讲,不仅仅是老爷只喝了那碗南瓜粥而已,更重要的,是大家在那天早上,喝的都是同一个锅里盛出的粥。所以,如果说老爷是吃坏了肚子才呕吐,或者中毒什么的,那我们为何没事?如果是有人在食物中下手,那又是什么时候?我们百思不得其解。“
黄警官:“会否可能是别的什么?比如,水,又或者,在柳先生喝粥前在碗里动了手脚?”
唐师傅:“不可能是别的什么,因为老爷哪怕盛一杯水喝,也会叫孔姨,但是孔姨的记忆中,老爷从早到发生不适为止,只喝了一碗南瓜粥而已。而且是孔姨亲手端过去的。”
黄警官:“孔姨有否亲眼见证柳先生把南瓜粥喝完呢?”
唐师傅:“据她讲,她说她看到老爷接过喝了,但是否一口气喝完,并不知情。”
黄警官:“当时在柳先生身旁的,都有些什么人?”
唐师傅:“夫人,思辰和许师傅。”
黄警官:“许师傅?”
唐师傅:“是我们的另一个司机。”
白音孟和忽然插入一句:“这碗粥是早上几时喝的?”
唐师傅:“确切时间不清楚。但是如孔姨所说的,大家喝的都是一锅粥,那么老爷喝的时候比我们早点,应该在9点到9点半之间。”
黄警官:“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有怀疑的对象吗?不必顾虑,尽可大胆地谈。”
唐师傅喃喃重复一遍问题:“怀疑的对象么?”说着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包烟,“可以么?”
黄警官点头,“可以。”
唐师傅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烟,才缓缓道:“不要说出去是我说的。我其实一直觉得,可能是许清华也说不定。”
黄警官:“许清华?”
唐师傅:“是我们另一位班车师傅,他和我是同一家商务汽车租赁公司的同事,可能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有我一人知道的是,许师傅就是原来曾家大少爷的司机。”
黄警官:“曾家?是那个齐北斋的曾家么?”
唐师傅:“是。当然。能够和乌兰亭齐名的,只有曾家。”
一旁的白音孟和再又插进一句,:“就是那个身为总经理的父亲因贿赂官员被投入监狱,齐北斋面临倒闭,结果跳崖自杀的曾沛然。。。。,的司机?”
唐师傅:“是,没错。而且,我想你们很多内情还并不十分了解。这要说到两年前的那场风波。”
白音孟和:“两年前,媒体还报道过,真是很惨的一家人。”
唐师傅:“然而媒体没报道的是,乌兰亭借由一个比赛的阴谋,把齐北斋给吃下了。”黄师傅:“借由一个比赛,把齐北斋给吃下?当时媒体报道的只是齐北斋面临倒闭,并未报道过什么比赛。”
唐师傅:“这就对了。这是乌兰亭买通了媒体,把这则消息给压了下去。显然连他们自己都觉得心虚理亏。”
黄师傅:“是怎么个心虚理亏了法?当时是怎样的比赛?”
唐师傅:“我也只是在开车的时候,听老爷和之江少爷说起过才知道。原来齐北斋当时面临破产,银行贷款的大门自然是对他们紧闭。所以当时齐北斋的大少爷,把脑筋动到了民间融资上。而这时候,伸出橄榄枝的,是台湾一家名不见经传的企业。他们提出的要求,是和他们作一个美食比赛,赢了的,获得他们的注资,如果输了,就必须接受他们的收购。当时那大少爷已走投无路,自然是同意了。”
白音孟和:“然而实际上,这家台湾企业,都是乌兰亭旗下收购的企业?”
唐师傅:“没错。正是这样。否则,齐北斋又怎会冒着被百年来的对家收购的风险,而轻易答应比赛?”
白音孟和:“结果自然是齐北斋输了。这其中又有什么故事?”
唐师傅:“这比赛当日,前几轮两家都是势均力敌,打了个平手。结果最后,齐北斋输就输在,最后一道点心上。”
黄警官:“什么点心?”
唐师傅:“桃花酥。”
此话一出,黄警官和白音孟和都不由震了一下,这不就是方才夫人给众人吃的那一道点心么?”
白音孟和:“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桃花酥都败了?”
唐师傅:“我只听说,最后出来的桃花酥略带苦味,具体为什么造成这样,我就不得而知了。只怕是有内鬼啊。”
黄警官赫然打断:“等一下,那么这又和这起案件有什么关联?难道一个司机,为了老东家的冤屈,竟要杀人报仇么?”
唐师傅:“呃。。。这,这只怕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原因是,许师傅的儿子。”
黄警官蹙眉哀叹一声:“哎,唐师傅你说话不要大喘气呀!”
唐师傅:“这也得一件件说才行嘛。总之,他私人的原因,倒也有一件。就是前年他儿子因打架斗殴被关进监狱,被打到腿瘸那事。”
白音孟和:“竟有这样的事?那又跟此案有何关系呢?”
唐师傅:“哎呀等我慢慢说嘛。他们家可不是本地人,当时他儿子被关进的可是他老家一个臭名昭著的监狱不说,据说内幕还很复杂。要把他从那监狱调出来还得花不少钱。”
白音孟和:“难道这次又是向柳先生借钱?”
唐师傅:“怎么说“又”呢!?根本没借,区区30万,许师傅家还是掏得出的。问题是,不是光给钱就能解决得了的,还得认识确实掌权之人。把钱送到最合适的人手里。否则,这就是个无底洞了。”
白音孟和:“所以许师傅最后拜托柳先生的是?”
唐师傅:“当然就是求人。老爷的人脉遍布大江南北,不用说,也认识不少许师傅老家的政府政要。其中,还真的就有当地警察局局长。这样的人,是不收钱的,也送不进去。但只要一句话,就可以把人从这监狱调出去,调到别的环境稍好的监狱。”
黄警官:“为什么一定要调离这个监狱?”
唐师傅:“听说,那监狱里不少都是难管的重刑犯,而狱警又贪钱,关押在里的人,自然吃不少苦头。果不其然,还没等许师傅把钱送到,打点上下,他那闯祸胚儿子就给狱友给打得瘸了腿。实在作孽。”
黄师傅:“那么你说的动机,难道是,当时许师傅托柳先生找关系帮忙,结果,被拒绝了?”
唐师傅:“正是。就是这样。我们老爷,我也算是看透了,终归是个性情凉薄之人。不过话说回来,也正因如此,所以家业做的那么大,包括这次吃下齐北斋,也绝对不简单。”
唐师傅直说的唾沫星子横飞,坐在对面的黄警官和白音孟和都不由抬头抚起太阳穴。
黄警官:“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们了解了。但是都不能作为许师傅有动机并作案杀人的直接证据。”
唐师傅:“这个知道,这是当然,当然。”唐师傅挠挠头,满口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