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虚垂下眼眸,黯然长叹,摇头道:“南儿、青颜,为师无用,救不得你们,欲除魔心,世间唯有盘虚仙琴的琴心仙音可涤荡魔性、去除杂质,还我不二真魂,只是……”
盘虚仙琴,万音之母,天簌仙乐,神通便是涤荡心魔、护正诛邪!
可是,此琴来踪迹难寻,千万年来历次化身游历人间,早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此时想要去找仙琴下落,又哪里能找到?就算找到,那时方青颜也早已魂飞魄散了……
步虚脸现难色,杨南却脸露微笑的大喜叫道:“师尊,那盘虚琴的下落弟子知道,她今世托得妖身,与我在霸沮城中曾经相遇,琴音姑娘琴心灵慧,长安一战她并未再身助战,想必请她相助,定不推拒!”
盘虚琴可不正是与青颜同称北琴南方的琴音?
当日琴音现身霸沮城,一曲如意之下,竟有意将琴心相托,杨南疑她用意不善,不敢轻易接受,此时想来,琴音定是盘虚琴托世而生,她生性护正诛邪、涤荡魔音,本就是天地间正气凛然、浩浩仙音之主,怎会与杨南为敌?
步虚大喜点头道:“既有仙琴相助,那青颜托生一事再无难事,如此一来,也可了了一桩心愿。”
方青颜听到自己已有解救之法,却还是急声追问道:“师尊,我能否转世并不重要,夫君那破碎肉身可有回复之法?”
看到爱妻不以为喜,连连追问步虚的急切神色,杨南轻轻苦笑一声,轻轻招手,从元神内放出永儿等器神,众器神正一脸肃穆的守着永儿,而永儿却将七彩神光笼成圆球,这七彩光球之中,万年紫冰棺散发着缕缕至寒之气,而那紫光闪烁的冰棺之中,躺着的可不正是杨南的肉身?
肉身在棺中静静而卧,杨南元神却在棺外摇头苦笑,步虚睁眼望去,只见杨南肉身上看似完好无损,但是那肉身浑身骨骼、筋脉、血肉尽皆粉碎!
换句话说……
杨南的肉身此时就像一堆沙尘化的躯壳,只要微风一吹,便会成了无数粉末!
这般破碎的肉身,就是拿天上的仙丹灵药来救治也无济于事,怎还有修复完整的希望?
众神器一脸惶惶之色,永儿望着步虚急切的道:“步虚圣尊,主人肉身碎成这般模样,我的七彩神光加上万年紫冰棺只可保持原状,却无法令碎身重合,不知圣尊可有法子?”
步虚摇头长叹,道:“千古之中,从未听说过肉身泯灭者还能重生,南儿此劫非同小可,我回昆仑山之后,当去查阅典籍,看看是否有奇方可救……”
杨南这具肉身碎得不能再碎,如果不是永恒神光的神妙,早就是一堆粉尘,这样的情况换做一个仙人也是死得不能再死!
杨南眼下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转世重修,再入轮回!一个是进驻化身体中,以化身为真身!
可是,杨南乃是彼岸之人,就连此间因果业力都沾染不了他,去造化天轮能否真的转世还是未知之数……
以化身为人身也非上上之策,杨南两大化身,一个金面灵圣,身躯通体尽是佛力,一个黑焰魔圣,肉身从内到外尽是熊熊魔气!
杨南是道家子弟,若是由此变成佛修或魔修,倒成了千古一大奇谈!
所以,不管哪个化身,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杨南自肉身破碎难救之后,心中也接受了这一现实,他望着步虚笑道:“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我是生是灭,还要看天意如何,师尊不必如此费心。”
“你乃我生平唯一传人,若是救不得你,我修道还有何益?”步虚玉面一黯,悄然一叹道:“我也不知昆仑山中是否有方可救,不过,忘尘仙人已从天界返回,天界仙法神妙无边,说不定他会有办法。”
“忘尘仙人?可是飞升不久的法宗祖师?”杨南听到这个消息,也将肉身修复之事抛下,露出一脸讶然,道:“师尊,你在昆仑山中潜修,如何会突然驾临长安,力挽狂澜?难道是忘尘仙人的缘故?”
步虚点点头,露出一丝庆幸之色,道:“天界众仙皆全力修补三星相互绞杀造成的虚天裂痕,阳神图谋天帝之位,意图与杨兰联手纵横三界,其余六神闻知极为震怒,特抽出手来将刚刚飞升未久的忘尘仙人送回人界之中,我道家诸派这才知道大祸在即,如何能不出世?”
三教各派无不以为此时天下虽乱,但只不过是杨兰勾结魔界余孽罢了,谁能想到,杨兰居然有如此大的来历、如此厉害的手段?
以三教新一代弟子之力,想挡住杨兰图谋万万难行,道门十兵圣、佛门六大菩萨得了忘尘仙人的讯息后,立即出动,佛门菩萨施佛法安抚众生百姓,道门兵圣却来敌住杨兰,这才有了步虚长安之行!
眼见徒儿在长安生死不知,步虚带着道家圣人昼夜不停,赶到长安,终是在最后关头及时赶到……
这一番因果际遇,说来复杂,说来说去,只能用九洲气数未尽的话来解释了。
杨南仰天长叹,将玄帝所说无量之劫来由一一说来,最后道:“师尊,玄帝将我从彼岸送至此间世界,为的便是将九洲三界直登彼岸,避开泯灭一切的无量之劫,免去三界亿万生灵的无量杀劫,依我看来,此劫已离九洲非常之近,或许千年、或许万年,此劫一来,当真无可救药!”
步虚眸现悲悯之色,淡淡道:“玄帝既三界气运尽付你手,想必你定是命不该绝,唯今之计,只有去找忘尘仙人,看看他有什么办法吧!”
杨南点点头,将永儿等器神收入元神体内,两只手掌各携爱妻、师尊之手,遁起剑光便往魔母死躯外飞去。
百丈魔躯内血力澎湃无尽,但方青颜有九颗血神珠护身来去自如,三人出了噬天魔母魔躯之后,长安地界已是明月当空,皓光万里,皎皎银辉之下,接天祭坛之顶剩余的三教弟子尽数在场,空中众多道家兵圣、三教为首弟子见得杨南果然现出身形,一齐脸露喜色,但是,见到杨南只有元神而无肉身古怪模样,不由得一时间齐齐怔住。
老螃当先抢上前来,脸露惶急的大叫道:“小爷……你的肉身何在?”
此时长安城内再无半个敌人,杨南若是还有肉身在的话,哪里会只见元神不见肉身?
修士如果只有元神而无肉身,好比是无根之萍,哪里还有修成仙道的希望?
纵然杨南此时元神法力比从前还要强大,但是,元神好比是一堆篝火,终是燃尽的时刻……
身为亲卫大将,将无法护得主人周全,老螃此时心中的难过可想而知……
倪彩遍寻杨南不着,早已心急如焚,此刻从雷舟跳了下来,望着杨南一脸骇异的大叫道:“阿南……你……你的肉身莫非真的破碎了?”
杨南淡然一笑,望着露出一脸关切的众人笑道:“不必担心,我肉身已然破碎,不过,有永儿众器灵看护,正在寻求回复之法,世间先天灵物无数,料来不致于无药可救。”
倪彩顿足长叹,扯着自己的满头乱发,急切的道:“肉身泯灭,元神如何能够长久?肉身乃是元神躯壳,失了肉身便如人离家园,这般严重后果,你怎还笑得出来?”
杨南心中一暖,望着倪彩正色道:“倪兄关切,小弟铭记于心,不过,以我一人之命,换天下苍生运数,实在值得,肉身破灭,未必无救,倪兄可去参研一下老祖阵图,看看能否有助我之处?”
倪彩眼睛一亮,闻言点头道:“对呀……阿南说的极是!上古大阵能令人倾刻成仙,说不定另有神妙之处,待我去好好参详一二,阿南,你且等我……”
倪彩急冲冲的飞入雷舟去推演阵法去了,杨南摇头一笑,其实,他哪里真的把希望寄托在什么阵法身上?只不过是不想让倪彩伤心,便让他去推演阵法,其实,上古之际灵气极足,厉害大阵层出不穷,成仙成神的绝世之阵也未必没有,只是,亿万年过去,三界灵气不比从前,那等仙神大阵纵然是有,如何还有古时的威力?
“老螃,我去魔母体内之后,杨兰何在?”杨南望见此时接天之顶居然尽是三教子弟,道家圣人,看不见半个妖魔,就连杨兰也不见踪影,心中不由得大是好奇:‘以杨兰的厉害,若要与道家十兵圣拼个你死我活,也未必不能,他如何会这般轻易走了?’
老螃见主人问起正事,忙一脸肃穆的应道:“小爷,杨兰料定主人必死无疑,又见众多圣人现身,他仰天长笑而去,带着两大魔圣不知所踪,所属妖魔大多被我等斩杀,剩余十数万已尽数擒下,连同那些道门叛逆,全听凭小爷发落!”
在老螃心中,这些大胆的妖魔,实是个个罪孽深重、杀之后快!
长安一战,三教子弟死伤不下十万,两方之间的仇恨已到了不可化解的地步,若非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修道中人不宜大开杀戒的份上,只怕早被愤怒如狂的三教子弟杀得干干净净,哪里还会有半个降者?
不要说是寻常妖魔,就是去助杨兰的各个小宗小派也一网成擒,只等杨南前来决断!
长安一战,三教弟子死伤无数,天下妖魔同样尸横遍地,儒门更是元气大伤,新一代弟子几乎一个大宗师也没剩下,只剩几个老宗师在撑场面,这般凄惨的惊世大战,真是令人触目惊心!
长安之战,杨南终是笑到了最后,但是,这场胜仗却比败了还要凄惨!
虽胜犹败,其味酸苦,个中滋味实在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