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南到得鬼界之中,只见一处无尽天地尽在眼前,抬望眼之处尽是点点萤光,阴沉天地之间一片星星点点,轻柔飘忽的阴风缓缓掠过,无尽荒凉的大地上城池罗列,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里没人,有的全是鬼,新鬼、老鬼、小鬼、大鬼,一个个凄惨惨、悲凉凉,或飘或荡,或行或立,毫无人间那繁华气象,再多的鬼魂也只能让人心生凄凉之感。
荒凉,死寂,萧瑟,这便是冥界中的气氛……
‘这便是鬼界?怎的会有这条奔腾巨河在鬼界之中?’杨南越过无数孤魂野鬼,俯望脚下,忽见一条巨河中黑水滔滔,浊浪翻滚,无数白骨残魂在上面飘浮,巨河宽阔之极,黑幽幽的河面上点点萤光,竟不见一艘渡船停靠。
这河水散着一股凄伤难禁的气息,新鬼到得此处,有忆起前生的,在河岸边不禁流出哀伤之泪来。
沿途两岸之旁,无数鬼魂正茫茫然的站立岸边,或悲或喜,不一而足。
“倾众生之怨,汇万鬼之泪,是为无奈河,此河横亘南北,南岸为凡、北岸为鬼,过岸之鬼无不在这河上留下前生泪水,所以河水便只涨不消。”
到得鬼界,阴力柔和,从通幽镜中出来后,灵冲脸上再无一丝调皮,望着冷森森、黑幽幽的无奈河面忽然一脸肃穆。
杨南正想从河面上飞过,却忽然感到河面上空有一股奇异力量扯着自己向下沉去,这怪力来得蹊跷,瞬间便让杨南脚下一空,灵冲秀眉一凝,抖手一指,口吐真言:“绝!!!”
扯着杨南下坠的怪力忽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杨南心知古怪,借机落在了南岸上,他脚下踩着无数尸骨残骸讶然道:“这无奈河上竟有如此厉害的结界?”
以今日杨南的修为,竟会无法飞越一道河流,实在不能不让他讶异万分。
灵冲见他一脸惊诧,微笑道:“杨师兄有所不知,这无奈河上有天地正神炼制的泯元古阵,此阵泯灭法力,阻隔南北,有此古阵,就是圣人至此也要止步难行,师兄不识也在情理之中。”
“泯元阵?”杨南法聚双目,向上望去,果见那虚空上方无数星光连结成线,相互交接形成一个个古奥符号,这符号若隐若现,若不开启灵目,也极难注意的到。
杨南见灵冲似是对鬼界颇有了解,便笑道:“师妹既熟知鬼界事物,不如为愚兄开导一二?”
灵冲望着幽暗河面忽然幽幽的道:“不怕师兄笑话,见到这无奈河,我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想来,我转世多回,也像这些新鬼一般,在这河中也留下不少留恋泪水吧……”
杨南暗惊灵冲居然已经转世多回,但此事灵冲不说,他也不便相问,“师妹,这无奈河既是飞不过去,那可有渡船或桥梁通过?”
灵冲面上忧伤之色一闪而逝,又回复纯真笑容道:“据冥河典籍记载,这无奈河上不仅有渡船,更有一座供南北鬼差往来人间的大桥,船名无底,桥名奈何,这便是世间传说的无底船、奈何桥了,只是这船只桥梁向来只渡鬼、不渡人,想去找寻倒也难办。”
杨南呵呵笑道:“奈何桥……一过魂桥,尽弃前生,这一过便是人鬼殊途,果然是奈何!想必那位冥神冷芒神通不小,这座无奈河隔断了南北、不仅阻绝凡人入内,更令鬼魂无法逃到人间,这等眼光实在英明。”
能成一界之主,掌管大小事物,冥神冷芒的眼光手段实在令杨南敬佩,以如今世间之混乱,活人惨死留在世间为鬼已不再少数,若是再让地府无数厉鬼出世,只怕九洲百姓就要死上千千万万了!
冥神冷芒居然早就有此等眼光,如何不杨南心生敬佩?
灵冲点点头道:“只可惜这次妖星来势凶猛,上界震动,连带人鬼两界也动荡不安,天地七神俱飞升上界查看,否则有冥神坐镇地府,哪个小鬼敢出来滋事?”
杨南叹息道:“不知为何,我隐隐感到那些大能神仙再也不会回到人间,这样一来,只怕这人鬼两界又要多生事端了。”
杨南正感叹间,忽听无奈河上有人应声道:“新来的,还不上船更待何时?”
杨南抬眼望去,那黑漆漆的河面上不时何时飘来一艘丈许渡船,船头一个身穿燎牙狞面的恶鬼,手执竹篙正向众人招手。
这船轻如薄纸,形状怪异,杨南心知眼前这艄公鬼法力低微,识不破自己隐藏修为,当即低声对灵冲道:“师妹,有渡船来了,不如你我收敛法力,先乘这无底船过河再说。”
灵冲点点头,二人敛起法力,举步上了船头,果见船底空荡荡的虚无一片,那艄公鬼站在船头惑声道:“奇怪,你们俩怎的如此之重?”
杨南呵呵笑道:“尊兄请了,我们是新死,身上人气还存有三分,所以重了一些,这船可还开得?”
艄公鬼呲牙一笑,一张鬼面虽然在笑,却显得阴森可怖,他伸出手掌摇了一摇道:“既是坐我渡船,可曾带船资来?”
“咦?鬼坐船还要船钱?”杨南突闻这等奇事,不由愕然。
艄公鬼鬼眼一睁,没好气的指着岸边那密密麻麻的新鬼道:“晦气晦气,又是来了一个什么事都不懂的愣头青!常言道:人有人道,鬼有鬼道,这偌大的冥界地府中,我等鬼差各守职司,若无辛苦费,谁还会白出力?我见你长得眉清目秀,却如何是一个愚笨脑子?”
杨南也不着恼,呵呵笑道:“正是正是,尊兄说得极是,不过小弟乃是新鬼,不识此界路数,不懂之处还请尊兄指教一二。”
那艄公鬼见杨南温文有礼,狰狞鬼面上稍稍缓和了一些,张口道:“我看你一派斯文,生前倒像是一个读书人的样子,这便提个醒吧!”他指了指远处尽头道:“人间孤魂若来到冥界,想过此河,一则是坐我这渡船,二便是去往恶婆镇守的奈河桥上过,休是我自夸,我开口笑撑船多年,一向收钱公道、童叟无欺,你若去了那奈何桥,只怕阳世带来的身上余财也尽数归她了!”
杨南见他一脸自夸自赞的样子,点头笑道:“不错不错,尊兄说得极是。”
这开口笑见杨南附和,更是得意,不过,他依然道:“虽然与你投缘,可这船钱却也不能不收,今天便收你一半吧。”
灵冲插口道:“喂,一半船钱是多少?可是要用人间金银支付?”
开口笑呵呵笑道:“你这小丫头好不晓事,我们是鬼,人间金银拿来做甚?这船钱一是有人间道士附加法印的冥钞,二是阴行灵石,我看你们新死,又不是什么修道之士,这灵石自然是没有,还是拿冥钞来,两人一共十万钱,只要冥河宝钞,其它乱七八糟、灵力低微的次钞我可不要!”
这鬼界冥钞可是大有讲究,鬼收钱钞可不是为了花销,鬼类想要增长法力,无非要吸收天地灵力,冥钞乃是人间正法符印所制,上有道家正力,被鬼魂吸收之后,便能增长一点法力,所以有钱能使鬼推磨,钱钞自然越多越好。
灵冲嘴角挂起甜甜笑容,向杨南翘起了小琼鼻,杨南自然知道她在得意什么,这冥河派坐镇之地正是人间鬼道的冥河,天下所有鬼魂皆要从冥河入鬼界,身为法宗嫡系正统,冥河派内门弟子虽然不会去做什么冥界宝钞,但外门弟子、分支弟子、记名弟子却学了这独门道法,在世间混口饭吃就不成问题。
道法一道,既可诛鬼,也可助鬼,其妙用何止于此?
如今灵冲见冥河派的名声居然连眼前这个小小鬼差都知道,如何会不得意万分?
不过得意归得意,坐人渡船,这船钱还是要给的,杨南摊了摊手无奈的笑道:“尊兄,这十万钱实在太贵,我身上确实不曾带有。”
开口笑听到没钱二字,满脸笑意顿时化做冰霜,“没钱?那还不下船去?今天生意不错,新鬼甚多,你们快快下船,我还要去招揽客人呢。”
他挥着双手正要赶杨南二人下船,灵冲从衣袋中掏出几个符纸模样的东西递了过去,道:“你看看,这可中用?”
开口笑定睛一望,只见那两张宝钞上龙飞凤舞写着冥河二字,钞上灵力极强,道家符录、独门印记样样不缺,而且居然还是两张百万钱,这两张钱可抵他十年苦修,这下可把他的喜气从脚底勾上来,他伸手接过那两张冥河宝钞,血盆大口笑得合不拢来,“中用中用,这乃是正品宝钞,我鬼眼无双,一望便知,两位且请坐好,我这便开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