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头和铁大娘耳语,青嫂不乐意了,一手叉腰,一手扬着巨剪,破口大骂:“老孙头你去死吧!你要是舍不得下手,滚一边去,别挡姑奶奶道。再磨磨蹭蹭,别怪姑奶奶这把剪刀不认人。”
老孙头肩扛扁担,让步道:“好啊!你来。”说完这句话,老孙头的铁扁担已雷霆般出手。老孙头练的是铁扁担功夫,数十年的沉浸,他的铁扁担功夫早已炉火纯青,无论谁都不能不承认他的铁扁担点穴功夫绝对第一流。
老孙头的铁扁担已堪堪点到铁大娘膻中穴,铁大娘隔着布衣都能感觉到凌厉的阴风,铁大娘却不躲不闪,布衣猎猎,形如磁铁,吸住铁扁担,铁扁担竟无法再近半寸。
老孙头想抽出扁担,扁担纹丝不动,老孙头一时进退维谷。
青嫂“哼”了一声,怪老孙头未施全力。老孙头红着脸,按动扁担机关,扁担分成二截,老孙头舞着后半截扁担,硬着头皮指向铁大娘太阳穴。
看着老孙头不要命的打法,青嫂转怒为喜。
铁大娘痛恨老孙头一开始出其不意点她的膻中穴,更恼怒青嫂一旁煽风点火,她猛吐一口气,沾在布衣上的前半截扁担如离弓之箭射向青嫂。而她紧握的拳头则挥向戳到太阳穴的后半截扁担。嗡地一声闷响,后半截扁担几乎被铁大娘的铁拳砸飞。
硬碰硬,老孙头的虎口裂开,痛得歪了嘴。
铁大娘练的是拳,练得很好,她很少用兵器。她一向认为她的拳头就是一种最致命的武器,甚至比别人的刀、别人的枪更有威力,更可怕。
无论什么兵器都难免会有不在手边的时候,自从铁大娘的老公就被人盗走了得心应手的宝剑,赤手空拳被杀手杀死,铁大娘就开始苦练这双拳头,吃尽千辛万苦练铁拳功。道理很简单,拳头永不会离手。
铁大娘的拳法刚猛霸道,出拳快,出手重,尤其是第一拳,一招封喉,一拳致命。所以老孙头虎口的被铁扁担反噬,虎口震裂,所以老孙头输了。高手相争,胜负往往就在一招间。
一旁观战的小邪神面色一变,铁大娘自称专打不听话小孩子的屁股,要是真的被铁大娘一巴掌打在腚上,保准皮开肉绽。
青嫂也躲开射向她的前半截扁担,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老孙头你是故意将扁担弄成两截的吧?好让这个老女人对付我,平时从未见过你触动扁担机关。”
老孙头翻了翻白眼,意思是你厉害你来。
青嫂捋了捋手臂,提着巨剪,狞笑着走过来,她走得很慢,生怕踩死一只蚂蚁。殊不知青嫂的笑声,足以令听到她笑声的人永堕地狱,万劫不复。所以搬家和到运虫子的蚂蚁不寒而栗,躲藏在地缝中瑟瑟发抖,不敢伸出一条腿。
铁大娘有一件事想不通,既然来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为何跟她一个老婆子单打独斗,讲江湖规矩?一哄而上杀了她岂不更省事?
世上有些事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青嫂慢吞吞走至铁大娘跟前,嗤笑:“我到要好好瞧一瞧你这个黄脸婆如何把老孙头迷得神魂颠倒的。”
青嫂俯下身,笑声不停:“铁大娘,你告诉我晚上治老孙头的诀窍,如管用,青嫂我同样放你走,决不食言。”
青嫂的眼光落到铁大娘的耳根,脸色霎那间变得惨白,高声尖叫:“老孙头你真是个老狐狸,原来你身上的蚱蜢不是胎记,是刺绣!和这老婆子耳根的刺绣一模一样。老婆子果真是你的老情人,看你怎么狡辩?”
青嫂竟清楚老孙头身上的蚱蜢胎记,看来她和老孙头有一腿的关系坐实了。
老孙头叹服:“就你眼尖,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既然百口难辩,干脆就承认下来。
这到是新鲜事。
几个卖布的佝偻婆娘面露喜色,碰到这样的闲情逸事倒也难得,她们竟忘记杀手的身份,甚至忘记将要血洗桃庐,起哄起来非要老孙头说一说这段往事。
老孙头瞟了铁大娘一眼,干咳一声道:“铁大娘身上的每寸肌肤,除了生下她的爹娘、接生婆和她的老公,见过最多的就是我了。”
老孙头的目光突然变得温馨,语气突然变得暧昧:“二十年前,我是一个江洋大盗,浪迹天涯。有一天,我来到长安,斗胆去禁宫偷了一件御用之物:王羲之的真迹。我爱不释手,不想销脏,自己珍藏。禁宫事后发觉,全城警戒。我躲避在长安一个客栈里,准备等风头一过,再溜出长安。”
“当年负责此案的是御使铁先生,也即铁大娘的丈夫。铁先生新官上任不久,未入住御署官宅,暂居长安客栈,而且和我是同一客栈。不知是前世修来的缘分还是造化捉弄人,兵和贼竟然同住一个客栈。
“我躲在客栈里,整整一年足不出户,由于真迹未现市面,铁先生没线索可循,无法限期破案。真迹未完壁归朝,御史大夫竟不许铁先生入住御署官宅。听说御史中丞绛端为铁先生据理力争,御史大夫坚持己见,不为所动,可惜我这一偷,害了铁先生,也害了铁大娘,不!应该叫铁夫人。”
“由于铁先生一直住在客栈,家眷无法安身。铁夫人每月来客栈探一次亲就走,相当辛苦,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有一次铁夫人受了风寒,铁先生忙于破案,铁夫人手下又无婢女,看病就医非常不便。
“这一日铁夫人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客栈老板急急得团团乱转。差人到御史台通知铁先生,没想到御史台也乱成一团糟,原来铁先生在回客栈途中遇难。铁先生被人盗走了宝剑,赤手空拳苦战杀手不敌而死,遗体安放在御署官宅,可怜铁先生生前没迈进官宅一步。
“铁夫人醒过来听到这一消息,一口气咽下去吐不出来,又昏死过去。吓坏了的客栈老板请来郎中,郎中察看病情,留下一句话‘准备后事’就走了。客栈老板那敢怠慢,当即唤马车将铁夫人送往御史台。
“我在客栈听说此事后,觉得这都是我造的孽,铁夫人送御史台必死无疑。我精通点穴,也深谙针灸,便半路拦下马车,劫下铁夫人。我不敢将铁夫人运回客栈,悄悄钻进了郊外的深山,找到一个隐蔽的山洞,为铁夫人针灸。她当时身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她……她……”
老孙头结结巴巴说不下去,其实无须把话挑明,一个身子插满了密密麻麻银针的女人,当时的情景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