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纣王的独白(下)

我开始日日闯入她的生活,我想日子久了,她总会想起我们以前的日子。可她却总是不冷不热。一开始我被她冰冷的漠视刺的体无完肤,仓皇而逃,久而久之,我竟然甘之若醴。她却也不再刺我。我只是在赎罪,同时我还奢望,也许这样下去,她终会忘却过去,满心满眼都是我。

直到一个早晨,她晨吐了。然后我知道,她有了孩子,伯邑考的。我苍白着脸握紧她的手,看着她的脸上有了报复的得色,突然觉得所做的一切都徒然。周太子的遗腹子,我怎么能留?换上以前的我,我一定会马上赐下堕胎的毒药。可是现在的我会想,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我和她,又重新生疏,她对我,将生出新的仇恨。也许,隔开我和她的沟渠,只会越来越深,越来越大。

如果我不这么做呢?我斟酌着,然后笑起来,其实放下和退让又怎样?只要此时我能得到她的原谅,放下我的心中枷锁。

于是我说:“这是我第一个孩子,我一定好好待他。”看着她微怔的脸,我微笑,我知道,我总得到法子赢回她了。

不想她一脸警觉地看着我:“为什么?”

领悟到她的敌意,我心里一沉,脸上却漾开了笑:“你也可以让他复仇啊,不妨看看我们谁会赢。”其实我也知道,我对她的好,除了让她痛苦,不知所措,也越加的消沉。如果复仇能燃起她的斗志,那么我愿意奉陪,只要让我看到之前那个会踢我脑袋的她,我愿意置身于危险。

“只要你不离开我,不说出他的生父,我便向你保证不会实施这个计划;但是,若你想逃走或者泄露这孩子的身世,这个孩子就是亡周的利器。我还一定会把你抓回来,让你亲眼看着这一切!”满意地看着她的表现,我再接再厉地说道。说完我才发现,原来我为了她,竟可以如此不顾一切啊!

然后苏护来了。来的有些意外,他唯一的儿子刚刚得了急病死了,为什么会匆匆来看妲己呢?

我派人严密监视苏护。果然是姜子牙和姬发发动了第一轮复仇计划,激反苏护,再借我的手杀了苏护甚至妲己,这样便有了讨伐我的借口,上次我诛九侯,有姬昌在手,有伯邑考的仁心,却没有姜子牙这个老狐狸。这一次,我逃得过么?

我正思考着如何不知不觉让苏护发现他们的奸计,不想她却立刻点明了厉害,让在悲恸中失去理智的苏护安静下来。以前的她似乎回来了,但是似乎又有些不一样。我说不出,但我为她高兴。

之后我只需再犒劳苏护带来的兵马,佯装不知,一场劫难就这样弥散了。

只是姜子牙和姬发不会这么收手,我日夜派人保护她的安全,在我有些怀疑是否自己太敏感时,刺客出现了。

我已习惯不带佩剑,所以我与刺客缠斗有些吃亏,我的力气大,但远远没有刺客灵活,左避右闪中我举起青铜几砸去,刺客的剑也刺向我的心脏,我不敢避让,就让我和刺客同归于尽吧,我的身后就是她,她的重要,远远在我之上。妲己,你可知?我也愿意为你而死……

只是想不到,吓呆了的她居然最后推了我一把,让我逃过一死,只是刺客的剑依然刺进右胸。

她拉着我的手,似乎在为我担心,殊不知我此刻多开心,不料她泫然欲泣的告诉我:“大王,我好像要生了……”

我为她传来了大卜,终于昏了过去。

好累好累……

这一睡,我真不愿醒。直到隐隐听到隔壁婴儿的哭泣,我终于有了些知觉。

接着听到大卜惊喜地喊了起来:“大王醒了,赶紧祭国运灵珠!”

国运灵珠,是我镇国之宝啊,是我大商国运昌盛的保证,怎可用来救我?

我虚弱地拒绝,大卜却已把灵珠逼入我的体内:“大王就是社稷,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

原来我可以这么虚弱,我昏睡过去,再醒来一精神好了很多。逗着唤醒我的孩子,看着还在昏睡的她,心中充满了幸福。不过孩子似乎有些虚弱。

直到她醒来,也发现了孩子的问题,传来大卜才知,孩子竟被人不知不觉做了手脚,生命只有三天!

我恨死了那个内鬼,从刺客的出现到孩子的问题,处处透着我身边人不可信的讯息。

只是现在我别无选择,只有国运灵珠能救他,哪怕只是可能,我也得试试。

是他唤醒了我,也许他就是我命中的福星呢?

想起父王曾经自己将国运灵珠从体内逼出时吐血身亡,我不是不害怕。我害怕再也见不到这母子了。

大卜不愿意让我救这孩子,哪怕我立他为太子,宣布他也身系大商国运也不行;姝儿要求将孩子过继到她名下也不行。我只能选择自己逼出国运灵珠了……

这一觉,更长,更黑暗,幸好我醒了过来。看见她担心的神色,我笑了。

我亲自等着孩子出世,给他起名,立他为太子,不知不觉,我已把这个孩子视如己出,哪怕我至今未碰过他的母亲。

立下太子那晚,我知道,我和比干王叔的情意,算是尽了。她担心我,为武庚拒绝太子之位,我心中高兴,却不愿她多操心,毕竟朝堂之上我还能稳住局面。我拥住她,没有拒绝,我们喃喃说着话直到睡着,那是我们第一次共度一夜。醒来时她依然在酣睡,甜美的睡容让我恍惚的幸福,我替她盖上我的披风,心满意足的去上朝。

三日后,她突然不一样了。

姝儿哑了,在姝儿的宫里,居然搜出一堆不洁的东西。我看着哑了的姝儿清澈的眼,我就知道,不是姝儿。可我不愿责罚她,更不愿她们两人有更多的冲突,于是我选择息事宁人。

只是此事愈演愈烈了,除了跟我撒娇修葺豪华的酒池肉林,想出恐怖的刑罚惩罚那些守旧的老臣,我越来越不认识她了。

直到她带我去见了一次姝儿,姝儿已面目全非惨不忍睹。姝儿哑着嗓子告诉我她才是妲己。我突然明白了。明白的那刻我恨不能去代替她,恨不能斩下自己的手足陪着她,可我竟忘了自己已不佩剑多时了。我气得撞了柱子,原来涉及她的事情,我就不能冷静。

待我醒来我依然懊恼不已,我是最后一个发觉的人!

所有人都来救她,她竟不得已把庚儿托给了子启,我的心寸寸变凉,原来这次,我的迟钝铸成这么大的错。她留了好多血,受了好多苦。

但我气恼姝儿却不能恨她。我一直都亏欠她的,自从我爱上妲己,可是什么时候起,我的亏欠也心安理得起来,所以一次次得寸进尺,所以她才忍无可忍的么?

当她责问我的情意是不是只赋予一个皮囊时,我突然明白,她对我的恨,源于绝望的爱,否则她怎会用十年的寿命血祭得一个罪恶的灵魂,她怎会一次又一次试探我对妲己的纵容,她换来的纵容越多,对她的伤害越大。于是她更加绝望,于是她不惜对自己身体下手。直到她回到自己的身体,她也不后悔,她甚至知道,这一天终会来临。

我亏欠她的,太多太多。

为什么不经意,我竟这么伤害了我爱的人。无论姝儿,我曾经的爱;还是妲己,我现在的爱。也许我的爱太自私,太邪恶。以至于她们都受了伤,很重的伤。

妲己跟我说了很多话,希望我跟她一块走。

可我不是伯邑考那个可以放下一切的闲散王子,他有强大的父亲,还有个让任何人都无法小觑的弟弟。我能江山托付给谁?如果是比干,朝中的新政就无法推行,如果是子启,根本不能服众。

隐姓埋名,浪迹天涯,那是我不能奢望的梦,如果战争终究要开始,我也要用我的力量保护我的子民,不让生灵涂炭!

我和周的冤仇,注定此世不能善了。

如果真如她所说,我会死,她是不是也很危险?

我知道我该放手,只要我撑着这个局面不倒,让她们逃得远远的,安全了,也好。

只是我舍不得,舍不得放手;这一别,会是永别么?如果我不能战胜姬发,我会不会永远也见不到她?我不敢去想。

也许,我该给她好好过一个生辰再放她走,她回到我身边两年多,第一年被庚儿拖得没法过生日,这一次,有遭此巨变,幸好,她的生日就在明天。我偷偷安排了很多,希望她能过完生日再走。也许她会留下,可我又不希望她留下,在复杂的心情下,我只能把她交给恶米看管。

这个生日不是她的,所以她一定不记得。但是很巧,这个生日也是她第一次见我的日子。所以我希望她能记得。

我纠结着等待明天的来临。却不想,微子启趁夜带着她逃走了,还带着武庚,我早已视如己出的孩子。看着恶米一脸心虚又掩不住的开心模样,我叹一口气,终究用错了人,也许飞廉会更合适执行这一任务。

我甚至来不及用目光和她的背影缱绻。我突然想知道,她离开时,有没有回过头,哪怕看这座城一眼?

从这一天起,我彻底是一个人,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

中秋更两章,大家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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