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酉时,夜色渐浓,贤王府的大门前已经断断续续地有些个达官贵人进入。
贤王府不愧是皇城中仅次于紫阳宫的建筑,连正门都比炎曦宫要大上整整一倍。红漆金钉,琉璃彩瓦,明烛香灯,另二十九阶石阶左右各站一位华服家丁,这排场也是绝无仅有了。
在贤王府的大门前,一位身着墨绿色精美袍服的高大中年人,笑脸迎接着准备进府的贵人。他每见一人,便弯下腰来,满脸谄笑,寒暄不已,几句话下来,便哄得每个人都开心极了。
“蔡管家,朝咱们走过来那两位是谁?前面那个虽然看上去身子虚弱了些,但气质不凡,后面那个大个子看样子是个武将呢...”绿袍中年人旁边的一个红衣小厮对他轻声问道。
“小声点...”蔡管家露出一丝惊色,“前面那位是二皇子,后面那位是祝大将军,待会可不要失礼了...”
红衣小厮急忙点头,这个时候,姬炎与祝破天已经走到了蔡管家的身前,没等姬炎发话,蔡管家已经弯下腰来:
“二殿下,您大驾光临,赶紧入府歇息吧,宴会还有些时候开始呢...”
红衣小厮也是效仿蔡管家,弯腰施礼:
“小子见过二殿下...”
姬炎示意蔡管家与小厮平身,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我亲叔叔的宴会怎能不来呢?听说叔叔要拍卖些名画,我对此也有些研究,兴许还能讨得几件,你说是不是啊,破天?...”
祝破天点点头,同时递给蔡管家一封请柬。
蔡管家毕恭毕敬地收了请柬,将两位请了进去。
见姬炎走远了,蔡管家立刻挺直了腰板,恢复了趾高气昂的神态。
“你小子刚才没乱说话,这一点我很满意...”蔡管家捋着自己的胡须,看着红衣小厮,“这二殿下虽然与王爷平日里不曾交好,但他们毕竟是亲叔侄,说错了话,小心你的狗头哇...”
“师父教训得是...小子记住了...”红衣小厮急忙拜谢,同时额头上竟然渗出汗来。
就在这个时候,蔡管家远远望见了一个圆滚滚的肉团朝自己这边走来,后面跟着一个身材瘦削、全身漆黑的中年武者。
“妈的,杨家的小侯爷也来了?那请柬你可是亲自送到杨老侯爷手里的?...”蔡管家质问红衣小厮。
红衣小厮被蔡管家这一问,打了一个哆嗦,唯唯诺诺地回答:
“师父,小子是亲手交给杨大侯爷的啊...”
蔡管家眉头一皱,恨恨地说道:
“这杨老侯爷自己不来,却让他家的混蛋儿子应付,摆明了是不给王爷面子...这杨小侯爷在皇城可是出了名的混不吝,让他进了府,你可得多盯着些才好...”
红衣小厮赶紧应了,过了半刻的时间,杨小侯爷终于挪到了蔡管家的身前,他浑身的肥肉震颤着,尤其是两张大脸上油光锃亮,让蔡管家心厌不已。
“呵呵...是杨小侯爷驾临,小子,快收下小侯爷的请柬...”
红衣小厮恭敬地双手接过了杨小侯爷手中的请柬,却感到满手的油腻,不禁用余光瞟了一眼,却瞧见手中的请柬上到处都是油渍,想必是这小侯爷怀中渍出的油。红衣小厮恶心得就要吐出来,但感受到师父在一瞬间凌厉的眼神后,又生生咽了下去。
“嘿嘿...听说王爷为了这宴会,还请了紫阳宫的舞女来撑场子,是有这回事么?...”杨小侯爷咧嘴一笑,口水都要流下来。
蔡管家不愧是王府的管家,他没显露出一丝的不耐,回应道:
“王爷对这宴会是相当重视,宴会中肯定有精彩的节目,小侯爷肯定会不虚此行的...”
“哈哈...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本小侯爷不关心什么书画,我爱的是那些个可人儿,这次一定要大饱眼福...”
小侯爷挪动着圆滚的身躯慢慢踱了进去,而身后的那个黑衣武者却是一言不发地跟在他的身后,就像他的影子似的。
“呸!真是个十足的无赖,杨老侯爷怎么能有这样的儿子?”
蔡管家等杨小侯爷走远了,才暗骂一声。
红衣小厮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手帕,使劲地擦了擦,同时附和道:
“师父,我听说咱们王爷与那杨家老侯爷一向政见不合,为什么还要递上请柬呢?”
蔡管家朝红衣小厮的脑袋来了一记,怒喝道:
“你懂什么!咱们王爷虽然与杨老侯爷背地里是死对头,但表面功夫得下足了才行,否则容易落下口实...”
红衣小厮抚着痛处,连连称是,显然平日里对这蔡管家言听计从。
又过了半个时辰,蔡管家与红衣小厮又陆陆续续接待了不少贵人,这个时候,令他颇感意外地,迎面走来了一个年轻的书生,后面还跟着两个修道者打扮的男子。
“原来是卢探花大驾光临,老奴在此等候多时了...”蔡管家眼睛一亮,同时做足了礼数。
这书生原来就是卢延生,他身后跟着的两位,就是肖何与许通了。
卢延生被蔡管家过度的热情吓了一跳,急忙回退一步,“小生冒犯了...”
蔡管家没想到卢延生会如此客气,他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心里不禁生出一丝不屑,但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王爷特意嘱咐过老奴,要对卢探花敬如上宾,请将请柬交与小厮,便可入府了...”
卢延生小心地从怀中掏出了请柬,交给了红衣小厮,拜谢之后,走进了几步。
肖何与许通正要跟上,却被蔡管家伸手拦住。
“两位真人,请留步,这请柬上只请了卢探花一人而已,我看您二位还是...”
肖何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我二人是卢探花请来的随从,不信你可以问问他...”
不等蔡管家过问,卢延生急忙回应:
“对对...他们两个是我的随从而已,还望管家放行...”
蔡管家上下审视着眼前这个高大的年轻人,见他始终没有露出怯色,心里有些不舒服。
“老奴说过了,这请柬上只请了卢探花一人而已,两位请回吧!...”
蔡管家言辞变得凌厉起来,是想让身前这两人知难而退。
肖何的双眼就要冒出火来,他盯着蔡管家,质问道:
“别以为我没看到,之前那些个皇亲国戚,哪个不是带着随从?卢探花怎么就不行了?...”
蔡管家眼睛睁得老大,他显然没料到这人竟然如此嚣张,敢在贤王府撒野,于是怒喝道:
“你也知道那些是皇亲国戚?你们两个小小的道士还没有资格入府,还不速速离去!...”
肖何正要再还口,许通却把他拉了回来,小声说:
“肖老弟,可别太冲动了,这种场合还是交给老哥我吧?...”
肖何按耐下心中的怒气,点了点头。许通满脸都是赔笑,对蔡管家一拜:
“既然我们两个不适合这种场合,那就别过了...哎,那个卢探花,我们可要走喽?...”
卢延生一听肖何他们要走,立刻大急,他匆忙退了出来,跟肖何二人站在一起。
“既然他们两个入不了府,小生也没了兴致...就此别过,就此别过...”
卢延生本来就不想入王府,他想抓住机会,一走了之,却被许通暗暗捉住了手臂,也迈不开腿了。
“卢探花,你先别撤啊,那管家马上就要请咱们入府了...”
卢延生耳朵里传来许通的声音,却没见许通张嘴,原来是通过秘音给他传话。
卢延生暗叹一口气,转过身来,却见那蔡管家又变换了一张笑脸,急忙给肖何赔不是:
“老奴给两位真人道歉,请入府,请入府...”
许通拉过卢延生,将他推到前面,“卢探花请入府,我们两个跟在后面...”
卢延生无奈之下,只得又走上了台阶。许通给肖何使了一个眼色,肖何抿嘴一笑,与许通并肩跟了上去。
蔡管家眉头拧成一团,回头望着肖何三人,暗暗骂道:
“真是两个土包子...要不是王爷嘱咐过我,一定要留住卢延生,我早就命人收拾了他们两个...”
就在此时,红衣小厮暗暗扯了扯蔡管家的衣袖,小声说道:
“师父,宁国公和他的夫人驾到了...”
蔡管家一愣,马上端正了身子,朝面前的两人深深一拜:
“老奴见过宁国公,夫人...”
宁国公看上去六十开外,身子骨还算硬朗,他的夫人身材却很是“壮硕”,腰围是那宁国公的几倍,一只粗大的手搀扶着宁国公,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小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自己的夫君。
宁国公递上了请柬之后,就要携妻子上台阶,这个时候蔡管家的脸憋得越来越红,最后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蔡管家捂着肚子,眼泪不住往外流,到了后来,竟然在地上打起滚儿来。
宁国公的夫人见此,气得脸都绿了,指着蔡管家大骂:
“你这狗奴才,是在耻笑我么?信不信我要你的狗命?!...”
蔡管家一边笑一边摆手,看样子是停不了了。
“夫人,你别冲动,这里可是贤王府啊...”
宁国公年纪大了,自然拦不住自己五大三粗的夫人。只见这胖夫人大步走到蔡管家身前,一只大脚猛地踩在他的肚子上。
“呜呜...哈哈...呜呜...”
蔡管家被这一踩,口中连连吐出白沫,睁大了眼睛像是求饶,却还是没有停止大笑。
“夫人,您饶了师父吧,他不是故意的...”
红衣小厮不合时宜地为师父开脱,却让胖夫人更加生气了,她一巴掌一巴掌地大力抽在蔡管家的脸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血印。
“我让你再笑...我让你再笑...”
这边打得热火朝天,肖何与许通却是遥望着,禁不住笑了起来。
“肖老弟,你这逍遥劲力也太好用了,不过你还是解了这厮的笑穴吧?要不然的话他就被这母老虎给活活打死了...”
“不急不急...这混蛋狗眼看人低,要让他再吃些苦头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