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单子拿给医生看吧。”
她指的是开B超单的医生,洛思羽照做了,方才叹息是因为每次堕胎后总有一段身体特别糟糕的时期。
医生看了报告单,说:“你这属于先兆流产的情况,小腹疼痛是宫缩反应,需要保胎治疗。”
洛思羽道:“这孩子我不想要。”
医生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她两眼,说:“你再考虑考虑,不是第一次堕胎了吧,**壁这么薄,要是这胎也不要了,恐怕以后再想怀孕就没那么容易了。”
“什么!”洛思羽沉思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坚持堕胎,我就不能再生孩子了。”
“没这么绝对,现在医学技术发达,不排除再怀上的概率,但是怀不上的几率是很大的。”
洛思羽心一沉,说:“明白了”,转念道:“要怎么保胎?”
“你先去抽血化验,明天早上出报告,到时再过来看。”
“抽血检查什么?”
“检查胎儿发育情况,发育正常的话,我再给你进行保胎治疗。”
“啊!是B超单上显示胎儿不正常吗?”
“B超结果来看,目前胎儿的发育是好的。”
洛思羽是再也不愿来找这位医生了,急忙道:“那不用抽血了,你直接给我开些保胎药吧,至于孩子能不能保住,顺其自然吧。”
医生又用奇怪的目光望了望她,刚才说不想要这个孩子,现在又着急保胎,真是搞不懂了,摇摇头道:“保险起见最好再抽一下血。”
“我明天要去外地出差,拜托你了,医生。”
谎话信手拈来,医生道:“行吧,我先给你开点药,你多注意休息,一个礼拜后再过来复查。”
洛思羽连连应着,到窗口付了钱取了药,快步出了医院。不过是天色稍微暗淡了些,她却觉得天地都变了样,踌躇了一会,看见医院门口的垃圾桶,便想把手中的药扔进去。这个孩子怎么能生下来呢,他的出生只会让黑暗处的耻辱彻底曝光,可是,她也想做母亲,洛思羽缩回了手。
可是,有太多的万般无奈,怎么办才好,她摇摇晃晃的走在路上,选择留下孩子,还是选择终身不育。走过一个红绿灯路口,腿跟灌了铅似的,便停下来坐在广场上的长椅上,从包里拿出矿泉水吃了药。上个月台里组织体检时还没怀孕,幸好没有,否则在同事面前查出了怀孕,那她逃不了身败名裂。
真乖,孩子知道什么时候不该来,洛思羽的心头涌上温情,摸了摸肚子,里面住着她的孩子,很可能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
想办法生下来吧。
她被冒出来的大胆念头吓了一大跳,然而越是努力去打消,念头越是强烈,到华灯初上时,洛思羽已不再纠结要不要生下这个孩子了,而变成了如何隐蔽的,神不知鬼不觉的生下来。
付教授在出租车上给沈知傲打了电话,沈知傲是本市文化馆馆长,洛思羽虽是C市人,但付教授想着沈知傲和C市的文化馆应该多少有点业务上的联系吧。
电话接通了,寒暄了一番婉如的婚事,付教授道:“老沈,C市文化馆你有熟悉的人吗?”
沈知傲给予了肯定的回答,付教授道:“那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个人,是下面文化站的,对,是位老同志,名字暂时我还不知道,可我知道她的丈夫是位老师,她女儿是电台主播,哦,能打听到是吧,谢谢你。”
付教授挂掉电话吐了口气,沈知傲说会很快给她回复。此时的付教授并未想到这是洛思羽胡诌出来的,她只是因洛思羽口无遮拦说出了冒犯婉如的话,暴露了自己的缺点,出于对儿子恋爱对象家庭环境的好奇,才打算进一步去了解她。
付教授又叹了口气,欢欢喜喜来跟她喝茶,本意是让她主动向闵洋靠近,却突然发现洛思羽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完美,忍不住感叹婉如才是这个世上她最中意的儿媳妇,婉如哪哪都是好的,哪哪都是可爱的,哎,缘份啊,到头来有缘无份。
尹山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婉如主动去他的公司找他,她要向他提出领结婚证。尹山不在公司,他的助理对婉如的造访有些手足无措,婉如基本上是不会来尹山公司的,没必要来,也懒的来。
婉如问助理尹山去哪了,助理支支吾吾的,随即接了个电话,便让婉如先坐,自己跑了出去。婉如的目光尾随他至门口停着的一辆车,尹山从车里走出来,跟助理交代了几句,助理应该把婉如来的事跟他讲了,尹山不住的朝大厅里望了望。
阳光刺眼的打在门面上,背光的尹山是看不见婉如的,婉如却清楚的看到他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向她走来。而在他身后的车里,一个白皙柔美的女子探出半个身子,用娇媚的口吻试图叫尹山回头,尹山的助理跟她说了几句话,她吐吐舌头,缩回了身子,车即开走了。
婉如低下头,真的一点也不难过,她还是决定同尹山去领结婚证,和他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夫妻。
尹山走到婉如跟前,面露惊讶,仿佛才发现她来了似的,他的演技好到不可思议,哪里是婉如和欧阳疏竹能匹敌的。
“你怎么来了?”他伸手亲昵的揽上婉如的腰,他的下属们偷偷张望,好一对神仙眷侣。
婉如没有推开他的手,即便那只手刚刚抱着的是别的女人,笑道:“尹山,我们去领结婚证吧。”
尹山的眼睛里冒出晶光,“好啊,我来安排。”
他是不惊讶的,似乎预料到了婉如会主动要跟他结婚的,他是从哪里来的自信。他为什么不另去找一个女人来做他的门面呢,他的女人那么多,比她美丽的比她体面的也是有的吧,为什么不呢? 婉如开始变得不理解,正如她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就决定和尹山领证了。
尹山将她拥在怀里,说:“你别费心,我来安排。”
他的怀抱竟是温暖的,婉如的手冰凉,眼睛很冷,可她逼着自己不要落下泪,她不用任何人的可怜和成全,尤其是闵洋的成全。
后来尹山亲自带她去找绣娘做旗袍,红色扎眼的精丝料子,上面绣了雅致的牡丹花,那牡丹绣的栩栩如生,恰到好处的贵气,多一分显得过于雍容,少一分又会增了黯淡。婉如想着一针一线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吧,却没料到旗袍很快就做好了,虽说慢工出细活,但尹山付了双倍的价钱,效果便不同了,在闵洋回来之前,他们就把证领了。
结婚证后面的意义是沉甸甸的,领证的过程却是极简单的,恍惚出了个神,手里就捏了一本红本。出了民政局的门,尹山说有事,给了婉如一叠现金,两人分道扬镳,婉如拿着钱去商场扫荡了一番,商场的经理亲自帮她把衣物送到家里。
她穿着喜庆的旗袍站在华灯环绕的窗前,家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人,而她需要的不过是一瓶红酒,一个人对着迷蒙的夜色独酌,玻璃里映照出她窈窕的身姿,有种孤芳自赏般的凄美。原以为在初为人妇的这一晚,会思潮起伏以至于失眠,可两小杯酒下肚她即困了,倒在沙发里沉沉入睡。
她对生活有过很多种设想,到头来,生活才是真正的导演,她却是从未被导演相中的蹩脚编剧。
第一期明星访谈节目很快开播,婉如发自肺腑,动情不已,谈及鲁先生吃过的苦时忍不住潸然泪下,惹得许多老听众跟着流泪,节目效果出奇的好。
洛思羽一心牵挂着肚子里的孩子,倒没精力找婉如的碴,她心存渺茫的希望,旁敲侧击的向郑老板提起怀孕的事,然而郑老板连话也没接。在郑老板看来,洛思羽又怀孕再寻常不过,寻常的如同洛思羽问他晚饭去吃什么,去哪里买东西,那自然是洛思羽决定就行了,郑老板断定她只有一个选择,她自己挑个日子去做人工流产吧,他不必多事。
其实谈不上希望落空,可能因为身体内的激素作祟,洛思羽倒为郑老板的冷漠伤心起来,伤心中更添了倔强,变成孩子非生不可了。说来称奇,自从在医院里查出了怀孕,小腹再没疼过,也没有任何不适的妊娠反应,踩着几厘米高的高跟鞋仍健走如飞。
可洛思羽清楚,肚子早晚会大的,郑老板这条路走不通,她思量着向台里申请去进修,大不了停薪留职,更大不了把早间档的节目让出来,像时益那样去做行政。她琢磨着退路中的退路,想的咬牙切齿,毕竟含有无奈的不情愿。
婉如在台里和洛思羽擦肩而过几次,洛思羽当作没看见她,她也目不斜视。洛思羽的态度倒让婉如不安起来,婉如总觉得她有种胜券在握的神情,好像随时准备让婉如在台里抬不起头来。于是婉如准备将她的计划尽快付诸实施,她要跟洛思羽做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