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烟脑子里的计划是这样的,一会儿冯娘子会寻个由头来她这,然后将她引到赵娘子的宫中,在那里,她要和冯娘子一起,激怒赵娘子。
激怒这人不是什么难事,她本来就有些胸大无脑,加上久久不得圣宠,如今宫中谣言以及前段时间顾卿烟罚了她宫中的人去了明巷,如今她心里是对顾卿烟的怨恨,只是奈何,她够不到顾卿烟,不能得以发作罢了。
既然她够不到,顾卿烟也可以偶尔仁慈一次,亲自去会会她。
“那,一会儿我回避。”寒岩道。
顾卿烟点了点头,她倒是无所谓,可妃嫔见外男也确实不好。
“素心,让北溟和冬一先去打探前面的消息。”
“是。”素心转身出去了,不多时回来,“殿下,他们已经去了。”
顾卿烟点点头,和寒岩继续聊了会儿天,布公公回来。
“殿下,冯娘子来了。”
布公公说完,便带着寒岩去了偏殿,冯娘子进来的时候,红着眼睛,一副受了委屈但倔强不语的样子。
“参见殿下。”
“免礼。”
顾卿烟屏退了左右,这才让冯娘子坐下说话。
“如何?”
“那边的宫人都安排好了,赵娘子这一夜最相信的竟是....是...”冯娘子一时不好说起后面的话。
“说吧。”顾卿烟道。
冯娘子顿了顿,才言明:“赵娘子,最相信的,是殿下您养男宠的话。”
她这么一说,顾卿烟笑了。
“孤就知道。”
冯娘子稍显疑惑的看着顾卿烟:“殿下为何不觉意外?”
宫中关于顾卿烟的流言虽然众人津津乐道的是“养男宠”,可正儿八经要相信起来,那还是更愿意相信顾卿烟是个“江湖恶魔”,毕竟这个更有说服力。
顾卿烟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屋顶,屋顶上有人,不过是可以放心的人。
“王爷上一次去赵娘子那是什么时候了?”
冯娘子不明所以,也算不出来,只能看了眼安顿完寒岩回来的布公公。
布公公略想了想道:“腊月底了。”
顾卿烟挑了挑眉:“喏,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呢,虽说裕王后宫妃嫔也有一些,但终究恩宠还是常在你们几个之间。”
说着顾卿烟又问布公公:“那从腊月到如今,王爷又常留在哪?”
布公公想了想,大致估算了一下方说:“王妃娘娘和温夫人那。”
冯娘子不说话,裕王多去那两宫,是极为正常的,可正想着,布公公又补充道。
“只是殿下这两次来的前后,王爷都不曾踏进后宫。”
“噢?”顾卿烟这轻轻一声,布公公知趣的往后退了几步,出门去了。
冯娘子忽然红着眼睛恍然大悟:“她以为....这...殿下和王爷可是带着血亲的兄妹啊...她...难怪说她没有脑子。”
这断断续续,说一半留一半的话,顾卿烟倒是听明白了,就是素心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还在琢磨。
“难怪殿下不觉得意外。”冯娘子觉得方才有些失言,忙不迭的揭过这一茬去。
顾卿烟没有怪罪她的意思,笑笑:“有些人,仅凭脑补就能想出一番精妙绝伦的故事,她倒也不是没脑子,就是没用在正经道上。”
手边的茶已经放到了适当的温度可以入顾卿烟的口了,她喝了一口,嗯,是她喜欢的那个味道。
这里的一切,说实在的,如果不是前面有个“王宫”的前缀,她会真的很喜欢,实则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对裕王稍微好脸色一点也不是不可。
然后想起她方才给寒岩介绍长乐宫的情景,心道: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带他再看看那真正的长乐宫,那里应该也还保留原样吧。
她记得,那年事情之后,那里就封了。
“殿下?”
冯娘子看见顾卿烟走神,轻轻的喊了她一声。
顾卿烟放下茶杯,看着冯娘子的眼睛和好像是染了丹蔻的指甲,悠悠问道:“你对她都做了什么?”
冯娘子瞳孔一缩,她方才以为她瞒过了她,看样子还是没有。
顾卿烟保持着浅浅的笑,眼神却没有一点带着温度的感觉。
“东西是孤给你的,要是没算准你会用,孤何必浪费,不过你能在短时间里找齐所有东西,打通这层关系,让她以为自己得到了神助,孤也不得不稍微佩服一下啊,冯媛。”
冯媛是冯娘子的全名,她自嫁给裕王,除了亲近的人,便再也无人提及她的名字。
但以顾卿烟的身份,要查到,不是什么难事,但她终究觉得,顾卿烟叫出她名字时,另有含义。
“你何时为雨花楼效力的,你家里和雨花楼或者桃花涧还有别的关系吗?!”
顾卿烟先撇下赵娘子一事,横眉冷目的看着冯媛。
她给她的方子里,有一样东西是雨花楼里特有的,名曰绮梦香,是楼里姑娘为了保住自身清白,会在房中燃的香。
香一点,那些好色的人便会慢慢飘飘欲仙,觉得自己置身绝美幻境之中......
“当初写下之时,我本无意,但没曾想,你竟有,你若说没关系,我便只能找西决来问一问了。”
顾卿烟改了自称,冯媛当即从座上直接一跪:“请四姑娘责罚。”
她低头,看见自己透着红粉的指甲,便也明了顾卿烟是怎么看出来的了。
绮梦香有一特点,遇水即化作淡淡的粉色,沾到人身上却又不会突兀,她们这些宫中女子,各个保养得当,皮肤白皙透红,更是让这淡粉色好隐去痕迹。
她那日去了赵娘子的宫中,为了勾起赵娘子的好奇心,特意在自己的指甲上混着凤仙花的水,轻轻抹了一点。
赵娘子和她闲话之间,不时闻到这令人着迷的味道,便追着她要,冯娘子推脱几次,便假意忍痛割爱的给她了。
只是她后来没想到,她对这里头的香料有些过敏,这指甲几日了还是红红的,索性没别人发现。
“算了,起来吧,我不是要追究你这个事,只想知道,你家里有没有关联。”
顾卿烟揉了揉太阳穴,想着等回去了,要找个时间问问西决,这雨花楼还有什么放在外面,确切来说,是朝中的暗桩。
“没了,只有我。”冯媛道。
她还是因为一次偶然,才被雨花楼护在廊下的。她没说,顾卿烟也懒得问。
毕竟顾卿烟只是要确认朝中没人和桃花涧勾连在一起,否则万一哪天东窗事发,那可真是像点了爆竹一样的闹腾。
“继续说赵娘子那边的事吧。”
顾卿烟又绕回了她要对赵娘子下手的盘算。
她的思维跳跃,素心和冯娘子不一定跟得上,但房顶上的人一定跟得上。
他在想,之前那些被他们带回桃花涧刑房的人,她也是这么慢慢的审问,慢慢的磨吗?
她的语气好平静,好像每一句话都有什么言外之意,令人遐想,然后不知不觉中就跟着她的思绪而去。
她在这里说话的语气很缓,不像平时和他说话那样,是因为这样,她就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和观察了吧。
“赵娘子渴望恩宠心切,将绮梦香用来熏自己,因为之前她看我是用在身上的。”冯娘子边说,边看着顾卿烟的一举一动,见她没有接话的意思,才继续往下说。
“这几日,王爷虽不曾留宿,但她也有侍奉在侧的时候....”
顾卿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嗯,只要她用了,就不枉你一番心思。”
“药方子也通过御医给她喝着,一日一副,不曾落下,听说昨日白天,她悄悄传过御医,想来有效果了。”
顾卿烟这下没接话,抬眼看着冯媛的眼神竟有些“孺子可教”感觉,看得冯媛觉得这个比她还小几岁的女孩子,好像比她更加成熟。
顾卿烟给冯媛的单子里分门别类的写了毒药类似于鹤顶红、断肠草这一类的,还有一张能假孕的药方,香料类写了两种,一种迷情香,就是绮梦香,一种药性更猛烈的催情香,这种香比绮梦香好弄到手,但却不如绮梦香那么无痕迹。
这三种东西,冯媛倒是很上手的直接用了两,再加上一会儿顾卿烟无论如何都会给赵娘子扣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这赵娘子,或者说连同如今还未浮出水面的赵家,可谓将要死的透透的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顾卿烟总不能什么由头都没有的就要往赵娘子那里去吧。
遂看着冯娘子泛着红血丝的眼睛问她:“你眼睛怎么了?”
冯娘子不说话,低着头,旁边的侍女替她开了口。
“昨儿一早娘娘在花园碰上赵娘子,没说上几句,赵娘子急眼了一样拿起手边的杯子又摔又砸的,碎片飞起来,伤了娘娘的眼睛。”
听侍女这么一说,顾卿烟都觉得疼,细细看了看冯娘子的眼,果见她泛红的眼周围是有一道细小的伤口,不是很深,估计只是擦了一下,今天就已经愈合。
不细看,便能忽略回去。
顾卿烟看了看冯娘子,只是不语,半晌才默默说道:“昨夜你去见了王妃,她可有发现?”
冯娘子方才被顾卿烟的沉默弄得心里有些不踏实,深怕自己的雕虫小技被顾卿烟瞬间揭破,因此又听她说话的时候,心中像是敲鼓一样。
轻轻嗯了一声,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算是好的。
顾卿烟勾起嘴角一笑:“这赵娘子,到底是脾气大。摔了的那套杯子是你的?”
冯娘子摇头:“不是,那是去年中秋王爷给各宫都赏了一套。”
“噢。”顾卿烟点点头,“素心,寻套杯子过来,赵娘子砸了王爷赏的东西,若不给她补上,怕是王爷会怪罪。”
素心应声出去,拉着布公公就让他找杯子去了。
顾卿烟拍了拍冯娘子的手:“你与她口角,倒叫她损了套东西,你就不怕她再给你使个绊子什么的?”
冯娘子了然,叫来了身边侍女:“去,跟着素心姑娘去,拿了杯子往启祥宫送去,就说是我给她的赔礼。”
小侍女也应声走了,顾卿烟示意冯娘子先喝着茶,慢慢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