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墨自认为这些年跟着家主,也算见识过不少场面。但是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忍不住心惊胆颤。
十几个水缸一般的容器排排摆放在地上,容器里是一个个身体僵硬的男子,面色乌青,直立在厚厚的缸里,只露出一颗头来。他们都睁着眼,呆滞地望着前方。
这种诡异的景象,配合着湿冷的岩洞,壁上幽幽火光,显得更加阴森。
荀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些人看上去古怪异常,甚至都不像活人。难道,他们就是近来城中那些失踪的男子?
他小心的穿过那些大缸,这才看到缸内还有一些散发着恶臭味的深色液体。荀墨不敢直接用手接触,只得顺手拔出一把小匕首沾了一点。
没想到刚把匕首收回来,就发现原本吹毛断发的匕首已经变软,还隐隐有了锈迹。这深色浓液,居然还有这么强腐蚀性!
荀墨吃了一惊,赶紧扔掉匕首。一回头,却发现正对着自己脸的一个人面容极其熟悉。
“二公子!”荀墨惊道:“您怎么样?”
虽然这人披头散发,目光呆滞,但那熟悉的衣着打扮无疑就是荀家二长老的儿子荀文忠了。
然而,奇怪的是,荀文忠对他的叫唤并无反应。依旧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目光呆滞。
“莫非是晕过去了?可是混过去也不可能没有一点知觉啊,何况还睁着眼睛……”荀墨十分疑惑,伸手一推却发现荀文忠的身体也僵硬无比,肉体碰撞到缸上却发出金属般的碰撞声,人却毫无痛觉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荀墨仔细观察,这才注意到,在他的头顶百会穴处扎着几根针。
听闻蜀郡之外,苗疆之地有些养蛊人以人炼蛊,以针施法,莫非……
他一伸手,便拔掉了荀文忠百会穴上的针。
瞬间,荀文忠睁开的眼睛就合上了,僵硬的身体软化,昏厥倒在了缸内。
“二公子?二公子!”荀墨试图叫醒他,却不料这一系列发出的声音已经惊动了洞内的人。
“你是何人?”一声粗犷的怒吼从后面传来,接踵而至的是一阵破风声。
习武之人的直觉让荀墨下意识侧身一躲,这才看到耳畔掠过的锋利的刀刃。
他顺势抽出长剑回挡,这才看清来人。
那是一个体格魁梧的中年男子,一身短打,脸上从额头到两颊都印着奇怪的图腾,两边耳上挂着大大的耳环。他怒目圆睁,一手提着一把大刀,来势汹汹。
“你是何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那人一开口便杀气腾腾。
“你又是何人?和楚城阳什么关系?”荀墨一边回话一边用余光观察四周,此人身手不凡,刚才那一回合已经让他颇为忌惮。此时不宜纠缠,思虑如何脱身才是上策。
“楚城阳算什么东西?”那人轻蔑一笑:“他那种人!我家主人不过利用他……”似是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什么,他眼睛一瞪,刀指着荀墨:“小畜牲,谁派你来的?司马启?还是荀文卿?”
“你没资格提家主的名字!”荀墨恼怒,拔剑迎上去想先发制人。
谁知下一秒下肢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然后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倒了下来。
怎么会……他不可思议地低头一看,一根针不偏不倚地扎在了胯部的环跳穴上。
环跳穴!荀墨暗道不好,下肢却已经失去知觉了!
他以前习武的时候听师傅说过,环跳穴是人体一个重要穴位,位于胆经之上,是肝胆经循行的重要部位。这个穴位若是受击,轻则麻痹,重则瘫痪甚至死亡!
荀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握紧了手中的剑:“好卑鄙!竟然暗算我!”
“暗算?自己技不如人,还有什么好说的?”一个略显阴柔的男声响起,接着从暗处走出一个年轻的男子。
一双吊三角眼,薄唇微微上翘,古铜色的皮肤,脸上的图腾比先前那人还要鲜艳。他穿着一身古怪的长袍,走起路来轻盈如风,难怪荀墨之前丝毫没有察觉。这个人,让人本能得觉得危险。
“主人!”先前嚣张的大汉此时立马变得恭敬起来:“怎好劳烦您出手?一个毛头小子,龙浩自己就能搞定。”
“行了行了。”被龙浩唤作“主人”的男子微微摆手:“你下手没个轻重的,容易把‘容器’损坏。缺个胳膊断个腿,我的小蛊虫可不乐意。”
“主人息怒。”龙浩连忙道:“此人来历不明,身手敏捷,属下只是怕他伤到主人。”
“无妨。”那人一笑:“我这体质……倒是想知道,这世上有何人能伤我?”
“容器?”荀墨心里一跳,难道指的是用来炼蛊的人体?那之前那些男子……他情不自禁地看向旁边那些大缸,里面的‘人’依旧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目光呆滞。他们还算是……“活人”么?
“你们是苗疆的炼蛊人?”荀墨暗自运气,慢慢感到下肢开始恢复知觉。
“哦?”那人一挑眉,脸上妖冶的图腾随着面部动作随着流动:“知道得不少嘛。不愧是荀家主的暗卫。”
“你怎么知道?”荀墨一惊。
“有什么好惊讶的?你们家二公子对我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那人阴柔的嗓音仿佛毒蛇缠绕耳畔一般,缓缓入耳:“你是荀墨,还是荀颖?”
荀文忠果然是个软骨头!荀墨暗自忖度,家主说的果然不错。还好家主这次给他的任务只是来查探情况,必要的时候不用管二公子。
他撇一眼那边僵硬如尸体一般的荀文忠,如果不管荀文忠的话,他一个人,如果想走,或许还有机会。
荀墨继续暗中运气调息,一边跟他周旋:“你们抓了蜀郡这么多人,究竟意欲何为?”
“这就不是你能知道的了。”苗疆首领微微一笑:“不如你乖乖告诉我荀文派你来做什么,我就放了你,如何?”
“不可能!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是么?你现在不说……”他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我相信,等会你会告诉我更多……”
说着,手中暗芒闪现。
不过这次荀墨早有防备,单手用力一个翻身躲过三根飞针,想站起却发现双腿依旧乏力。
“躲过了么?”
又是几根针飞过来,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向荀墨刺过来。
他不敢怠慢,利用低洼不平的地势左右闪躲。荀墨丝毫不敢怀疑被扎中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
眼看已经退无可退,情急之下,只能赌一把了!
随着一波攻势,他连着几个翻滚跳入水中。
“主人,他想跑!”龙浩提刀就上,但是荀墨水性很好,几个呼吸间就消失在了水下暗流中。
“别追了。”为首的人道:“他是蜀郡人,又熟悉地势,你追不上的。”
“可是主人,他已经发现我们的所在地。若是放他走,让荀文卿知道了……也许会很麻烦,这批蛊虫尚在幼年期,如果母体被破坏,我们就前功尽弃了!”龙浩一脸担忧道。
“我知道。这是在蜀郡,他们早晚会发现。不过也没关系,有楚城阳替我们顶着。只要能够拖上几个月,等蛊虫成熟。到时候整个蜀郡都是我的囊中之物了……”那人的声音阴柔无比,脸上的图腾在岩洞的幽幽火光中显得异常凶狠。
“无双,老夫有段时间没见到你了。”身后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见过夫子。”世无双回头一看,赶紧恭恭敬敬地给李夫子行了个礼。毕竟自己一言不合几翘了这么多天的课,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来了可能也没听什么东西,但是听不听是一回事,来不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些天,无双因为一些事情未能来听夫子讲学,实在是深感愧疚。”
“无妨。”李夫似是猜到了什么,善解人意地笑笑:“无双这些天,可有什么收获?”
“收获?”世无双眨眨眼,做思考状:“明白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算不算有收获?”
“夫子!?”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学生这些天,大病一场,梦里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累的要命。后来我父亲给我请了个郎中,郎中先生说我是体虚才多梦,把身体调养好就没事了!”
“是么?”听着世无双一派胡言,李云光也不恼,而是耐心的问道:“哦?是哪位郎中如此妙手?”
“额……他叫……他叫”世无双也没料到他这么问一句,一时也就没想起给胡编的郎中扯个名字。
“可是叫楚城阳?”
“对!啊?楚城阳!”世无双一惊,也顾不得掩饰:“您怎么会知道楚城阳?”
“我怎么会不知道?”李夫子依旧保持着慢悠悠的语调:“你想想,你第一次遇见楚城阳是在哪里?”
“是在稷下!”世无双回忆到,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第一次见到楚城阳是在夫子的后院。楚城阳从后院深处信步走来,说明他必然和夫子关系匪浅……那么,夫子此番……
细思极恐……
世无双抬头,李云光正笑眯眯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