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几天,没了熊孩子的纠缠,又没礼仪先生的唠叨,日子就惬意了。逛了一天街,周棠就忙的不见人影了。南宫瑾在自家院子的小池塘里放了几十条鲫鱼,带着南宫琬钓了一天鱼,不知怎么谈起织锦的事。过了两天,郦松然居然真弄来了一台织机,放到南宫琬的绿汀阁。这下连南宫琬都不跟着玩了,南宫瑾只得游游荡荡回西院。
西院门口,承锐双手托着下巴坐在台阶上发呆。
“你怎么在这?”
承锐吓了一跳:“啊,叔叔。”
“等我?”南宫瑾问:“为什么不进去?”
承锐为难的说:“其实,也不是在等叔叔。”想了想弱弱的说:“我在等哥哥。”
“在这里等?”南宫瑾上前坐到他身边。
承锐有些紧张的向边上坐了坐,与南宫瑾保持距离。
“怎么啦?”南宫瑾问。
承锐看看他,想说什么忍住了,仍是托着腮转头看前方。一会,像是实在忍不住,转头轻轻问:“叔叔,你是坏人吗?”
南宫瑾有些奇怪:“叔叔不觉得自己是坏人。你觉得呢?”
“这个、这个……。”承锐想了想:“但是,你一回来就做坏事啊。”
“我做什么了?”
“先是罗家,本来好好的,突然水火不融了。现在,还弄自己家……。”承锐撅着嘴,不开心的说。
“你听谁说的?”
承锐想了很久,眼泪汪汪的说:“爹和娘吵架,娘说的,我听到了。”接着埋怨道:“哥哥本来很听娘话的,现在你弄的哥哥连娘的话都不听了。”
“承锐,我和你哥哥根本没说几句话。”
“那他为什么非要拜你为师?”
“这个,我真不知道。”面对承锐的质问,南宫瑾真觉得很无辜。
“这几天,哥哥就是不肯去书院。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就是不去。爹派人把他送到书院,他在书院里大吵大闹。娘都哭了,说哥哥是中了你的蛊。盅是什么?”承锐含着泪问。
“啊,这个……,我也不清楚……。”一时,南宫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还有,你是不是不喜欢小孩?”承锐很不开心,似乎非常介意这个问题。
“为什么这么问?”
“娘说你不喜欢小孩!那你为什么要给我做竹蜻蜓、小房子?”承锐生气的看着他,突然哭出声:“娘不让我玩那些东西,都收走了。”
南宫瑾叹口气:“叔叔很喜欢承锐。”伸手想抱抱他,停住问了句:“叔叔可以抱抱你吗?”
承锐流泪不答。
“叔叔不是坏人。叔叔也想你哥哥能好好读书,将来能出人投地,叔叔不会收他为徒。”南宫瑾看着他保证。
承锐皱起眉头,眼泪仍是止不住。
“承锐不哭了。如果承锐喜欢那些竹蜻蜓、小房子,叔叔再给承锐做啊。你娘只是怕你玩物丧志,忘记读书了。以后你要玩,必须功课做好了,可以到西院来玩。”南宫瑾微笑着,拿出手帕帮他擦脸。
“不行。”承锐摇摇头:“娘不让我们来西院。”
南宫瑾看着承锐有些难过,只得笑着说:“那承锐应该听娘的话。”
承锐转过头,又托着腮:“所以承锐坐在门口啊。但哥哥不听,他会来的。他今天逃回来了,我不知道他藏在哪里。我们自己这里没,我去过爷爷奶奶的院子也没。我知道,他会来你这里的。”
“那,我们一起坐这里等你哥哥,行不行?”
“我不知道。”过了会,承锐轻声问:“叔叔,一会如果哥哥来了,你对他好点好吗?”
南宫瑾看着承锐,点点头。
最终,承钧还是没来,而承锐靠在南宫瑾怀里睡着了,南宫瑾索性抱他去了抚琴轩。
晚饭,除承钧外,连沈雪莹都没到场。南宫璞为她请了个假,只说身体不适。承锐睁大眼睛看着南宫璞,什么都没问,只是挨着自己爹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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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南宫定康二位老友来访。那二位老友各有心思,一个是为罗家当说客、另一个明里暗里打听南宫瑾的情况,竟有做媒的意思。好在,这二位都是几十年的老朋友,平时也没生意上的来往。特别是来当说客的,见不可为也就歇了心思。至于做媒的,南宫定康倒也有些兴趣,只是没把话说满。三人喝茶聊天兴致颇高,一直到三更。
回到启明堂,周棠仍没睡,点着灯,穿着睡衣、头发松开靠在榻上,拿着厚厚一叠手稿,看的专心。
看着这幅场景,南宫定康心里一暖,笑问:“怎么还不睡?”
周棠抬头看看他,回了一笑:“聊到这么晚?还以为你们三个要整夜长谈了。”
“你知道老叶的,他夫人从不让他在外面过夜。看的怎么样?”南宫定康指指周棠手上的手稿
周棠站起来,帮南宫定康换衣:“阿瑾字写的不错。”
南宫定康大笑:“他要知道自己娘亲看了一晚上,就这么个评价,估计要生气了。”
“那可不止。我觉得我们家三个小子各个都了不起。你见过松然做的玻璃没?”
“怎么?他还在做?我让他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找找有没合意的姑娘。”南宫定康很无奈。
“他说要送我们玻璃杯呢,不过现在的成品还不满意。我都觉得很好了,真不知道他不满意在哪里。”周棠笑的有些得意:“想不到松然会这一手。”
“那,你那个字写的不错的儿子,除了字以外还有什么要夸的?”南宫定康换了衣服也靠在榻上。
周棠拿起那份手稿,挨着南宫定康坐下。南宫定康搂过她的腰,静静看着她。周棠俯下身,神秘的在他耳边轻轻说:“你说,阿瑾是不是天才?”
南宫定康大笑起来:“你这么夸就过了。”
周棠撅撅嘴,直起身:“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的。他想把每个堂都分成前堂和后堂。前堂根据要做的事务和个人才学,每人专做一个环节,比如钉子钉的好,那就专门钉钉子。我觉得他这样的做法,让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单独完成整件事。”
“你觉得有问题?”南宫定康问。
“堂众并不是签了卖身契的长工,他们虽说不能随意脱离,但也有相当自由。阿瑾把简单货运做的不简单,这就意味着需要很多人配合才能完成,,单打独斗成不了事。那就是说,我们给堂众再大的自由,他们都抢不了我们的生意去,因为做不了。再用法家的思想管理前堂,我更有兴趣看他怎么动手做。”周棠笑着说。
“不行吗?”南宫定康又问。
“行。后堂的想法,一开始我觉得多此一举,现在想想,倒也有些意思。每个堂里都养了一些人,特别一些堂的初设,本来就是为了养人。阿瑾的意思是,按一定的标准划分堂众,分入后堂的,每月给养生钱,但每月必须有五天时间,给堂众授课,如果连授课都无法完成,那就给六成养生钱,不用再为堂里服务,但仍承认堂众身份,直到终生。这样的好处就是,我们就能控制养人的开支。而且,有些人年纪真的大了,倚老卖老的也让人烦。”
南宫定康看着周棠,笑问:“你是在说我吗?”
“我刚看到这里,按阿瑾设的标准,你还真有资格进后堂拿养生钱了。一不小心,说不定只能拿六成。”周棠打趣道。
“唉,我本就想着该让儿子们养了。”
周棠想了想说:“我看到你书桌上有封信,是京里的。”
南宫定康苦笑声:“他们要我进京去谈。就这么一回事,来来去去几次,怕是他们真计划什么大动作,找不到人背锅。”
“我也听说京里不太平,严阁老好像告老了。”
“京里水深,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之前是谁和我们合作,现在又是谁非咬着我们不放。”南宫定康叹气。
“不去?”
“不去。大不了再让锦衣卫来一次平阳。”
“惹了官府就不得安宁了,总要想个法子解决才好。”周棠担心起来。
南宫定康长叹一声:“小棠,我真的厌了。”过了很久,一脸回忆的说:“我们成亲的时候,我还说过要带你去看看大好河山。不如我们计划下?”
周棠笑起来:“你怎么又是有一出没一出的。我总觉得阿瑾的性子是随了你。”
“哎,我在想,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是不是交给你那个天才儿子处理?”
“你不是要他建立通达大明的货运么?”
南宫定康起身,看着周棠正色道:“将来阿璞是族长,我们早就定下的。”
周棠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
南宫定康指了周棠手里的手稿说:“我看了好几遍。有些部分他想当然了、有些是我没告诉他实情。但总的来说,他说的有道理。如果不做,沿袭旧制,南宫氏至少二代之内是不会有太大问题;但如果做,我不知道结果,只能说应该会有另一番天地。说实话我挺有兴趣,不过风险也不小。但不论做与不做,这事都是族长才有资格着手的。”
周棠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让阿璞决定?”
“哈哈,我现在还没进后堂,别这么快就让我拿养生钱。”
“那你想怎么样?不做?”周棠不明白他的意思。
南宫定康拉起周棠的手:“我想再和阿瑾谈谈,还会和阿璞好好商量。如果有可能,我是想试试,但是是让阿璞去做。我知道,阿瑾很有些……,但,他不会是族长。你明白我的意思?”南宫定康尽量说的婉转些,想让周棠自己明白。
周棠皱着眉头问:“你是想让阿瑾替你们想好怎么做,真做的时候,不让他插手,让阿璞以此事立威?”
“我知道,你会说不公平……。”
“是不公平。”周棠忿忿的说。二人对视半刻,周棠终于说:“你想好怎么补偿了?”
“等我们百年之后,按规矩,阿瑾也是要离开平阳城的。我想给他几个堂,还有祥记,如果真按他所想,不会比阿璞差,而且他所得本就是他应得的。”南宫定康解释道。
“我不担心阿瑾的将来,我担心他现在就会觉得不公平,为他大哥做嫁衣。”
南宫定康笑笑:“我相信阿瑾不会生他大哥的气,要气,也是气我。我倒是担心,阿璞会觉得这样对阿瑾不公平。”
周棠并不反对南宫定康的决定,只是……,终于还是叹口气:“唉,你想好了,不要让他们兄弟有矛盾才好。”
南宫定康放下心的拉着周棠的手又躺下:“还有件小事。承钧要拜阿瑾为师,怎么弄?”
“这事,我早想过了。拜吧。”周棠答的干脆。
“噢?我以为你会说承钧太任性。”
周棠点头:“承钧是任性。但我更担心,阿瑾在这个家里没太多牵挂,万一有个不顺心,他怕是又会抬脚就走。叔叔毕竟隔了层,而且我看阿瑾对承钧,本也谈不上什么感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果拜了师,那承钧就是他的责任了。后面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但有承钧这层,他总不能说走就走吧。”
“阿璞也想随了承钧的愿,不过要拜就正式拜,玩玩的就没意思了。好,就这样吧,其它让阿璞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