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红菱怒气冲冲的冲到李云东跟前,可她刚要说话,却见苏蝉一眼瞧见她,欢喜得立刻笑颜如花,来到她跟前,一把亲昵的拉着她的手,笑得没鼻子没眼睛的说道:“红菱,你快看,云东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苏蝉眼笑如同月牙儿,眉毛更是弯弯的,眼角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喜色,整个人脸颊上似乎都要透出一股名叫幸福的光芒来,她原本就天生丽质,皮肤细腻粉嫩,此时更是脸上似乎流动着一层柔柔的光晕似的,真是我见犹怜,何况老奴?
阮红菱心中纵有万千怒气,可瞧见苏蝉这样幸福洋溢的神情和目光看着自己,她又哪里发作得出来?
阮红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她神情僵硬,半晌说不出话来。
苏蝉有些疑惑不解的看着她:“红菱?你怎么了?”
阮红菱定定的看着苏蝉,过了一会儿目光又定定的看向李云东,看着看着,眼中便愣愣的流出泪来。
李云东也疑惑不解的看着她,奇道:“红菱,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
苏蝉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奇道:“红菱,你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么?还是看见云东又醒过来了,太高兴了?”
阮红菱笑了笑,笑容极为复杂:“我当然高兴……”说完,她一抹眼泪,转身便走。
苏蝉有些茫然的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李云东看着她孤零零的身影,心中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大声说道:“红菱,紫苑呢?她人在哪里?”
阮红菱身形一震,她扭过头来,不自觉间脸上已经是泪流满面,她说道:“你还记得紫苑师姐她人吗?”
李云东心中咯噔一下,暗自觉得有些不妙,正要上前仔细询问,却忽然间听见脚下传来一阵狂喜的呼喊声:“师父,师父!!”
李云东低头一看,却见是林淼站在狐禅门石室甬道的洞口处,朝着自己又使劲的挥手,又蹦又跳,又哭又笑。
林淼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又能看到李云东重新归来,她狂喜之下,不由自主的便大声呼喊了起来,可她兴奋之余,却没留意脚下,她在这洞口的峭壁边一脚踩空,身子一歪,一下便跌了下去。
她虽然也是灵丹再造的稀有体质,但修行还没入门,别说神通法术,就连最基本的运气飞行也是不会,这一下跌落,登时吓得她肝胆俱裂,一声尖叫刚要喊出来,却忽然觉得身子一沉,两条强有力的胳膊一下抱住了她自己。
林淼扭头一看,却见李云东已经抱着她飞回了石洞的洞口处,她面红耳赤,看着李云东,呐呐的说不出话来,等到她好容易深吸了一口气,想说话了,石洞中一阵风似的冲出一个人影,一下扑到了李云东的怀中,又捶又打,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却正是周秦。
林淼第一次见到平日里这个有些冷若冰霜的大师姐这样号啕大哭,一时间有些目瞪口呆,不由自主便让到了一旁,有些感慨的看着周秦伏在李云东怀中痛哭流涕。
李云东一开始还张着双手,不知道该不该搂着周秦,可他看了一眼苏蝉后,却见小丫头冲着自己甜甜的笑着,眼中满是信任与欢喜,他心中一暖,便收紧了双手,轻轻拍了拍周秦的背脊,柔声道:“别哭了,我不是又回来了么?”
周秦是一个极其擅长在公众场合控制自己的情绪,并且极其擅长忍耐的女子,她便如同一座雪山,一切的积累都封存冰冻在皑皑白雪之下,越积越多,只有到某一个时候才会突然间爆发出来。
周秦这一哭,满是委屈和后怕,似乎要将自己的所有情绪积累都渲泄出来,她哭得梨花带雨,一旁的苏蝉和林淼也被传染,哭得泪眼朦胧,只有阮红菱在一旁虽然也是双目含泪,可是她紧紧的咬着嘴唇,眼中满是不甘和憋屈。
李云东轻轻拥着周秦,让她在自己怀中放声大哭,他知道周秦这几天一定过得极为压抑痛苦,他甚至能够想像得到,如果自己真的丢下她而去,她肯定会发疯,甚至完全变成另外一个女魔头。
周秦哭了好一阵后,渐渐平静了下来,她双手轻轻的推开李云东,抹了抹眼泪,然后站到了一旁,有些哽咽的轻声道:“师父……你不能再有下次了,再有下次,不管什么情况,我都跟你一块儿去死……”
正所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李云东法力通神,英雄盖世,也受不了这儿女情长的痴情话,他一声长叹,摇头了摇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在一旁的张流芳禁不住靠了过来。
之前阮红菱气势汹汹的朝着李云东冲过去,它的贴身法宝也跟着她飞了过去。张流芳一下失去了挟制,可她却一时间忘记了要逃走,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李云东。
她虽然没能到天珑山来参加这旷古烁今的一场大战,但张流芳也听无数人说过了李云东最后舍命救苏蝉的事情,为此张流芳也没有少流眼泪而被自己的师兄们笑话。
在张流芳心目中,李云东舍命为苏蝉的事情简直让他的形象臻于完美无瑕的境界,甚至压根就是古往今来第一大情圣。
可偏偏张流芳给李云东封了这么一个完美情圣的封号后,却又发现:丫居然没死!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流芳刹那间脑海中满是问号,眼珠子瞪得差点从眼眶里面掉了出来。
张流芳忍不住瞪着眼睛瞧着李云东,结结巴巴的说道:“李,李云东,你不是死了么?我听人说,你那一掌拍在自己天灵盖上,鼎炉阳神都已经损毁了,怎么这样还能活过来啊?”
说着,张流芳猛的醒悟了过来,她一下指着李云东,吃吃的说道:“你,你,你该不会……”
李云东笑了笑,说道:“该不会什么?你不会想说,我该不会是鬼吧?”
张流芳跺足道:“谁以为你是鬼了?鬼有你这么重的阳气吗?你说,你到底是不是吃了日月流华丹活过来的?那可是我们正一教的镇派重宝啊!!你,你,你居然说吃就给吃了!!”
李云东一愣,不解的问道:“日月流华丹?你是说《周易参同契》里面的日月流华丹?你们正一教什么时候炼化出这样的神丹了?”他说着,心中一动,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不由得低声道:“是啊……我再一次能感觉到自己意识和魂魄的存在时,也正是因为感觉到自己的肉身鼎炉中再一次产生了热力,因此才能再次活过来……难不成……”
修行人要想死而复生,有两个先决条件,第一便是自己要有宿主,即能够容纳神识魂魄的肉身鼎炉,若是一具已经破损,或者败亡的肉身鼎炉装进了天下第一强的魂魄神识,只怕过不多久也会自然死亡,因为肉身的衰败死亡是不可逆的,这并不能够以法术真元的强大而有所转移。
再厉害的修行人也不可能将自己的肉身修炼得真正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更不可能将自己的肉身修炼得永远不老不死。
可即便有完好无损的肉身鼎炉,可他们的魂魄神识如果被打散在四面八方,那也一样无济于事。
李云东的阳神魂魄同样是天地间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以往由于肉身鼎炉中的内丹的存在,因此即便散成亿万分身,也照样能够以他的内丹为中心点,再次聚拢重造,可一旦肉身损毁,阳神被拍得粉碎,那这些阳神就失去了聚焦点,再也无法聚拢在一起,时间长了就会慢慢散落,最终分解融化在宇宙之间,或成为一股飘荡无主的力量,或被更加强大的能量所同化。
但李云东由于得到张至顺的传道,领悟到了虚空无极,天人合一的境界,因此他早早的在苏蝉身上放下了自己的真法烙印,这样的真法烙印便相当于一个路标,自己如果哪一天阳神魂魄被拍得粉碎,只要鼎炉还在,内丹还能聚集运转,那他的魂魄阳神就能追寻着自己的真法烙印,根据这个路标再次找到“回家” 的路。
这也是为什么满天神佛看见李云东一掌拍碎了自己的阳神,损毁了自己的肉身鼎炉后,都认定他已经必死,转身又返回了天界,不再与他和他身边的人为难。
李云东知道,自己要复生,首先自己的肉身鼎炉就得再次重铸复生,可这种生死人而肉白骨的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那可简直是难如登天的事情,没有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李云东想到这里,又联想起之前阮红菱的表现,再看到现在众人都在,唯独紫苑不在,他心一下缩成了一团!
李云东眼中瞳孔猛的一缩,他飞快扑到阮红菱跟前,双手用力抓着她的胳膊,大声道:“紫苑呢?紫苑她怎么样了?是她偷的日月流华丹,对不对?”
阮红菱终于忍不住了,她泪水夺眶而出,嘶声大喊道:“你终于发现了吗?你终于发现她不在了吗?为了你,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为了你,她甚至不惜背叛正一教,背叛师门,放弃一切!!”
说着,阮红菱用力咬着嘴唇,脸上的泪水滚滚而下:“李云东,你回答我!你和苏蝉之间的感情是真情,难道紫苑她对你的情就不是真情了吗?你知道她为你付出了多少吗?你还记得吗?”
阮红菱的每一句话就像一个大锤,重重的轰击在李云东柔软的心上。
他刹那间脑海中嗡嗡作响,不停的回荡着阮红菱的那句话:“你和苏蝉之间的感情是真情,难道紫苑她对你的情就不是真情了吗?”
李云东一直以来都有些刻意的回避着这个问题,可现如今,他被彻底的逼进了死角。
他有通天彻地的法力神通,有令人震撼动容的智慧学识,有令人仰慕崇拜的风度气魄,可即便是他这样的人,这时也禁不住如同置身孤岛悬崖,他茫茫然四顾,心中不停的问着自己:是啊,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