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白帝城,已是辰时,日神被降为罪神后,只有没云遮挡的月,人们才能分别得出是日是夜。
白帝坐于庭中,看到北泽怀里抱着雪沁回来,心中窃喜,心想现在的小年轻,还挺会玩啊!竟然出外玩了一晚才回。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捧着杯轻啄一口问道:
“你们昨晚去哪了?”
北泽没有撒谎,答道:
“虞渊。”
白帝听到这两字后吓得不轻,那待吹凉的茶此时因没持稳溢了出来,烫得他下意识地扔了茶杯缩回了手。
“你说什么?”
他站起身来,重重地叹口气道:
“我说你是不是傻?雪沁脑袋发昏你也跟着昏了?不是,你说你三更半夜的不带她去赏花听海看风景,你带她去虞渊?你知不知道那虞渊,羲和可是一直想要她的命啊?”
白帝这才发现雪沁并非玩累了睡过去,而是晕过去了,检查了一遍,发现没什么事,这才放下心来。
“羲和为什么想要雪沁的命?”
北泽困惑,白帝一脸的不耐烦,说道:
“哎呀,一时半会跟你解释不清,你先把这丫头送回房间休息,命侍女好生看着,别再让她跑了。”
北泽领命,将雪沁抱回了房间,等她安然躺在床上,他坐在她的床边,脑子里回想的还是虞渊的一幅幅画面。
羲和想置雪沁于死地,但是司烨却一心护着雪沁,甚至在自己和羲和厮杀自顾不暇的时候替雪沁挡了一剑,他一开始很恨司烨,恨他让雪沁不惜一切代价上九重天,恨他让雪沁被六界指责,也恨他次次置雪沁于险境。
可是他又恨不起他来,因为即便他每次置她于险境,但所有伤害他都替她去扛了,否则,此刻的她又怎会安然地躺在这?
翌日,几个侍女候在雪沁的门外,只见敞开着的门内走出来一身粉衣的侍女,手中端着完好如初的吃食,一旁的侍女问道:
“怎么样?小姐还是不肯吃饭吗?”
粉衣侍女摇了摇头,众侍女不禁暗暗叹气,其中一个嘴碎的说道:
“这新来的小姐脾气大不说,还挺难伺候,前几天天天想往外跑,出去一趟回来后,连饭也不吃了,这让我们怎么伺候嘛!”
众侍女也对这位新来的主子生厌得很,只是这位新来的主子是白帝的女儿,她们自知尊卑有别,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北泽从一旁走过来听到侍女的谈话,却仍装作不经意地走到她们的身边,瞄了一眼侍女手中的吃食,伸手欲接,他说道:
“给我吧!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众侍女欣然领诺而去,北泽端着饭菜,走进了房中,雪沁侧头一看是北泽,一下子便蹦了起来,快步走至他的跟前,密密麻麻的小拳头捶在北泽的身上,她的眼睛仿佛随时都能下起雨来。
“你昨晚为什么要将我带回来?”
北泽握住她那捶向自己的拳头,放下,答道:
“不将你带回来,难道让羲和把你杀了?”
“司烨怎么样?”
北泽摇头只道不知,雪沁惨噎失声,太过瘦弱的她哭得连身子也微微抖动起来,北泽心疼,把她搂在怀里,轻拍几下,安慰道:
“你放心吧!他死不了。”
“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我求求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
雪沁哭求道,北泽没有言语,把她推回床边按下她的肩膀让她坐着,他柔声道:
“你先把饭吃了,吃完了再说。”
“我把饭吃完了,你就会带我去虞渊见他吗?”
雪沁那哭花的脸满是期待,北泽推掉她那紧拽着自己的手,站了起来,微微侧头道:
“恐怕不能。”
雪沁的嘴巴微微向下抽动,刚一开口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滚落。
“为什么?”
“我是为了你好。”
“我要去找我父神。”
她慌慌张张地下了床,一身睡衣地跑出了房门,北泽反应过来时,她的前脚已跨过门槛。
“雪沁!”
她丝毫没有理会他的叫唤,出到庭中只见雪色的梅花扑簌簌地往下落,其中并无白帝的身影,一个侍女从长廊行来,她抓住侍女问道:
“白帝呢?”
“城主在书房看书呢。”
听完后她便匆匆地向书房行去。
白帝本来在书房看书看得入神,只听得房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他心想哪个冒冒失失的下人,开个门仿佛要将门炸了一般,打扰到他看书,正欲责备,却看到一身雪白睡衣的雪沁行了进来。
“雪儿?”
“父神,你带我去虞渊好不好?”
白帝瞥见了随着雪沁进来的北泽,一时语塞,缓了缓他才道:
“去虞渊做什么?在家好好呆着。”
“不,我要去,父神,我还有话要问司烨,问不到我不甘心,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
白帝不言语,雪沁边哭边说道:
“就这一次,就带我去见他这一次,我问明白了我就不去了,求求你了,父神,你带我去好不好?”
白帝见不得她哭,再加上这哭求的口吻,让他心中不禁一软,但只是转瞬的功夫,他便说:
“不行,你不可以去见他。”
“为什么?”
白帝又不言语,雪沁咬着嘴唇,说道:
“所以,你那天拿回来的衣物是他让你带回来给我的?不是你讨要的对不对?是他还回来的对不对?”
白帝侧过身去,雪沁抱着他的大腿,不让他走,哭道:
“是不是他让你带回来还给我的?父神你告诉我。”
白帝看了一眼扶在自己腿边的雪沁,心中凄然。他蹲下身去,语重心长地说:
“雪儿,不说司烨他心里有没有你,因为你的母亲,司烨的母神根本就容不下你,你又何苦为难他,让他在他母神和你之间作抉择,你又不是没得选择。”
雪沁将头仰起,冷冷地道:
“我明白了。”
她站起身来,没理会站在一旁黯然神伤的北泽,失魂落魄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
云扶捧着青云叶制成的金创药向司烨的房中行去,推门的时候她犹豫再三,直至进到房中她还是不知道该和他的太阳哥哥说些什么好。
她把金创药放到床前的矮几上,坐到司烨的床边,看见脸色煞白的司烨,心里还是忍不住疼了一下。
“太阳哥哥,母神让我来给你上药。”
司烨缓缓睁眼,单手将腹部的衣服撕裂,露出狰狞的伤口来,云扶看完不禁皱眉。
“母神下手也太重了些。”
“还好,她没下死手。”
司烨说完不禁轻咳几声,云扶小心翼翼地给他上着药,边涂抹边说:
“太阳哥哥,雪沁姐姐真的是你的情劫吗?”
“不知道,但父神和母神都这么说。”
“哦!”
司烨看了云扶一眼,说道:
“你昨天为何要带她来见我?”
“太阳哥哥你别告诉我你不想见她。”
云扶将药罐收起,司烨心中暗想起昨夜的拥吻以及那被她咬破的唇。
“你那点心思,连母神都骗不过去,更别说瞒我了,我看到雪沁姐姐半夜过来,心想她肯定很想你,很担心你,所以才把她带过来见你。”
云扶在一旁说道,司烨的喉结微动,半晌才说道:
“小十二月,你不该带她来见我。”
云扶不答话,只是端着药走了,司烨默默无言,躺在床上不敢闭眼,唯恐一闭眼雪沁的身影便落回脑中,一旦呈现于脑中,他又舍不得醒来。
离朱回到了月宫,心想那魔界的三王子倒真是个厉害角色,魔界竟然有这样的人物,正想得出神,只看到玉兔扑到她的脚跟,随后幻化出一个可爱女孩的模样站了起来。
“月神,有人找你?”
“谁?”
“羲和女神。”
离朱暗暗吃了一惊,羲和女神,司烨的母神?
她快步走至殿中,只见坐定的羲和正偏过头来满面春风地对着她笑。
“离朱不知羲和女神前来,有失远迎。”
羲和却只是柔柔地笑着,答道:
“是我冒昧前来,多有打扰。”
“女神这是哪里的话,您以前就住在月宫,月宫现在能如此好看、宜居,还多亏了女神,您不来,我倒要去请你呢?我近日酿了些桂花酒,玉兔,去,取了来,给女神尝尝。”
玉兔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将一盅琼酿取了过来,倒在玉爵中,晶莹剔透,芳香四溢,羲和心中甚是欣喜,只觉得眼前的离朱大方得体,很是对自己的胃口。
“女神,尝尝看。”
羲和手持玉爵饮了一口,不禁赞叹道:
“月神好手艺。我家烨儿喜饮酒,若能得饮如此佳酿,定然欣喜。”
离朱是个聪明人,听羲和如此道,便知晓她此时来的目的,她接道:
“女神说笑了,我这都是闲来无事酿就的,还上不了台面,司烨不一定会喜欢呢。”
“烨儿向来就喜饮酒,又是月神亲手酿就的佳酿,又岂会不喜欢?”
离朱心下欢喜,柔声道:
“若司烨喜欢,等下一次桂花开时,离朱多采些给他酿一些送过去可好?”
“现在方值盛夏,我记得月宫的桂花要在中秋前后才开,既是专门给烨儿酿的酒,我们虞渊倒是有常年盛开的桂花,别的花卉也有,你若需要,可随时前来,我就先替烨儿谢过了。时下也不早了,烨儿昨夜受了伤,我先回去照顾他了。”
离朱听闻司烨昨夜受了伤,诧异道:
“司烨他昨晚受了伤?他,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