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注意脚下。”
司烨话刚完,只听得到“扑通”一声,雪沁栽水里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转瞬便腾地而起,掠过湖面,伸手将水中的雪沁捞了起来,他半搂着她的腰,像拎只兔子般把她拎到了草地上。
“哈丘。”
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头发上的水珠圆滚滚地往下滴落,衣裙尽湿。
“再来!”
她正拧着衣服,水柱如一匹白练垂下洒落,闻言后,她惊问道:
“什么?再来?”
她感觉自己都快要累死了,她回头瞥了眼司烨,司烨却拎着把扇子转身走了,她在后面追着,边追边叫喊:
“喂,师父,讲讲道理好不好?我都这样了,你都没半点同情心的吗?”
“哦?自己技艺不精,掉进水里了,怪谁?”
雪沁被他气得一时语塞,她指着司烨,气得发抖。
“好好好,我承认我技艺不精,我活该掉水里,可是,师父你看看,我全身湿漉漉的,那么重,我怎么飞得起来?”
司烨转过身来,微微抬了抬眼,直道:
“飞不起来,说白了,还是技艺问题。”
“你……”
司烨伸手握过她指向自己的食指,继而把她的手推了回去。
“好好练吧!为师还有别的事,先去忙了。”
他摇着玉扇,信步走了,雪沁感到自己都快冻死了,原以为能博点同情,结果没料到师父的心比他的脸还冷。
她叹了口气,又走回去练习仙术了。
司烨回头看见飞在半空的她不禁莞尔,这小妖,成天就知道撒娇,耍懒。
于是,西丘出现了如下的画面,司烨似乎有一壶永远也喝不完的酒,雪沁练飞行术时,他就在梨花枝桠上悠悠地喝。边喝边拿眼去观察雪沁,逮着机会了还不忘打击她。
“你这是飞啊还是游啊?”
雪沁气得甩动衣袂打落一树的梨花。
当雪沁练剑术时,他又坐在石桌前边下棋边喝酒,看到雪沁舞着的饮雪剑剑身软得就像煮妇甩出去的面条,叹道:
“你这剑软得,即便拿去砍豆腐都砍不碎,最多叠在豆腐上。”
雪沁气得把剑扔到石桌上,棋盘的棋子应声散落,掷地有声。
“哼,我不练了!”
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司烨,司烨却不为所动,仍低低地喝着酒。
他一开始收她为徒,只是不愿意她和度辰走得太近。等她真成自己的徒儿了,他才发现,她对仙术的领悟力奇低,低到令他忍不住怀疑,她根本不是仙。
一道白光倏忽而降,度辰从门外款款而入,近前,直谓:
“看你们今天没在九重天当值,料定你们肯定在西丘,果不其然。”
他嘴角的微笑在眼光看向雪沁的时候,瞬间便收了回去。
“雪沁,你怎么全身都湿了?你这样会被冻到的。”
他脱下自己的披风,抖了抖,盖上了雪沁的肩,却被雪沁拿了下来。
“我去换一件好了。”
她把衣服递回给度辰,简单地揖了揖便走了。
度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微微有些失落,转过身来看见司烨正低着头饮酒,清俊的形容,一言不发。
度辰落了座,看着桌上的雪饮剑微微地有些出神。
“她现在,仙术修炼得怎样?”
“和得道的凡人差不多。”
司烨一杯酒下肚,度辰眉头微皱,问道。
“听说新晋的神仙中,璇玑仙子的法力介于神和上神之间,这快两个月的时间,她的仙术还是停留在原始状态吗?”
司烨没有答话,一如既往的平静。
雪沁换了一身粉裳走了出来,发丝微乱,面容如雨后的白荷,清新脱俗。
“度辰,你怎么又来了?”
上次不是说好了等仙术比试后她才离开西丘的吗?
“哦,仙术比试提前了,我有些担忧,所以过来看看你。”
“哦,那你应该和我父神约一下时间。”
她的父神,前两日刚来过呢。度辰没听懂她的话语所指,问道:
“为何要跟你父神约时间呢?你的意思是让我和你父神一同前来?”
雪沁点了点头,她确实是这么想的,这样就不必分两次接待了。
“那好,下次我和你父神一起过来。”
度辰满心欢喜,以为雪沁是认可了自己,所以才让他和白帝一同前来。
雪沁看桌上有酒,掉入水里的冷意让她条件反射地想喝几口酒暖暖身体,她顺手拿起司烨跟前的酒壶,正打算抹脖子喝下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了度辰跟前也有一坛酒。
她硬挤出一个笑容来,
“嘿,师父,你最近酒喝太多了,还是少喝点吧!”
她咳了一声,转身便把酒藏桌底下了。
“我刚听你师父说,你现在的修为平平,新晋的神仙中,除了介于神与上神之间的璇玑仙子外,莽川的望南君也是一个难缠的角色。”
度辰说完从腰间解下一片玉甲来,交至雪沁的手中,继续言道:
“这是逆鳞,你要戴在身上,尤其仙术比试那一天。”
司烨看到那片玉甲后,只觉得胸闷异常,度辰的母神昭碧是龙族神女,度辰亦袭了龙身,天地间神灵身上最难能可贵的有两种东西,一为神佑,譬如逆鳞。一为神灭,譬如蛇胆。他竟然,将龙族世代相传的逆鳞送给了她。
雪沁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甲,没多犹豫便将玉甲还了回去。
“我不要,仙术比试我再不济也不过就是输了,还不至于丢命。况且,北泽已经送过我水苍玉了,你这逆鳞,看着比水苍玉还要贵重,我不能收。”
度辰没敢对她明说这是世代相传的龙族神佑,就是怕她不收,可当下即便他不说,她也不肯收。
“你带在身上吧!多一道防护总是好的。”
“我不要。”
她一脸的倔强,度辰左右拗不过,一脸的愁苦。
她终究不会明白自己的苦心,他在汐宫和水宗相处了这么久,得知汐族在月圆之夜和受伤时皆会出现鱼尾,雪沁既然是汐族之人,必然也会如此。
仙术比试之时,自然没人敢要她命,可是他也不能认同母神说的没人敢伤她,毕竟,刀剑无眼,如果有人误伤了她,到时候在仙术比试时露出鱼尾巴来,又该如何收场?
他自然是不会介意的,可是众仙未必,她虽为白帝之女,可是当众仙看见她那奇异的鱼尾后,必定会质疑她的身份,不是纯种的仙,又如何能做天宫的天后?
他不敢拿这一切来赌,所以便只好把逆鳞塞给她,不管她要不要,他都只能塞给她。因为,仙术比试,她输得起,可他却输不起。他把逆鳞再次塞到雪沁的手中后,便化作一道白光遁去了。
“喂,度辰,度辰你别走。”
雪沁站起身来,手中拿着度辰给的逆鳞,呆呆地立在空中,送礼的人,走了。
“师父!”
她转过身来,可是,师父呢?师父又去了哪里?
她拿着手中的逆鳞,一枚熠熠生辉的玉甲闪着七彩的光,她有些嫌弃地将逆鳞丢在石桌上,可又觉得太过贵重又弯腰将其捡了起来。
刚站定,回头的瞬间却被落下的吻吻住,男人宽厚的肩膀将她搂入怀中,她惊愕地睁大着眼睛,看到那双忧郁而深邃的双眸,砰砰直跳的心不禁被他的眸子牵得生疼。
他忘情地吻着,她不由得闭上了双眼,没再将他推开,而是选择化在他的怀里。
“小妖……”
“嗯?”
他好想跟她说,跟我走吧!闲云野鹤也好,生老病死也好,可是一想到自己是天地间仅存的太阳他的心便隐隐地生疼,胸闷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霎那间天地黯然失色,一场毫无征兆的冷雨裹挟着冰花从天而降,他的眸子里有渴望,但更多的是绝望。
他发尖的冷雨滴落在雪沁的脸上,顺着她那好看的轮廓顺延下去,她那被雨沾湿的眼睫毛下黑亮的眼睛,正怔怔地看着他,似乎不是很理解为何吻得热烈之时他却一把将她推开。
“原谅我!”
她是别人待娶的天妃,是未来的天后。他推开了她,转身奔入冷雨中。
雪沁在他的身后,哭喊道:
“你喜欢我的对不对?你心里有我的对不对?你为什么就不敢直面你自己的内心!”
他顿住脚步,停在冷雨中,微微侧头,却始终没有转过身去,眉间有着散不开的愁郁。
雪沁见他顿住脚步,慌忙奔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你送我回西海的时候,我以为此生不复相见了,可是命运却给了我上九重天的机会,后来又给了我来西丘的机会,你叫我怎么舍断?你心里有我的对不对?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她哭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她不相信他的心里没有她,可是他当下的表现让她感到异常的害怕,她害怕一松手他就会从自己的身边溜走,再也寻不回来。
司烨一脸的悲戚。他闭上双眼,那顺着脸颊淌下的竟辨不清究竟是雨还是泪。他扒开她环住自己腰间的双手,迈步向前,只留下一句:
“好好做你的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