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三十二境,躺卧在床的无痕苏醒过来时,发现魔君坐在自己的床边,便着急着爬起来想要行礼。
“父王!”
“你伤还没好,别乱动!”
魔君又把他扶下,顺势替他拉过被子,无痕感觉有点暖心。
“父王,儿臣没用,尚未找到蛇妖。”
“这不怪你,你也别想太多,我自有办法找到蛇妖,你好好休息,刹魔的亡灵已经炼化,等找到蛇妖取了蛇胆后,我们便与天界开战。”
无痕微微颔首,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想问魔君却又不敢唐突,好在魔君并没有多加逗留的意思,魔君吩咐了他几句后,便离开了。
他微微咳了咳,喊了声:
“来人!”
门外的侍女听见召唤,连忙走了进来,以手抚膺拜道:
“殿下有何吩咐?”
“月神住哪?”
“这......”
侍女似乎面有难色,她犹犹豫豫要不要说,无痕看在眼里,怒斥道:
“我问你月神住哪?”
侍女吓得直接跪倒在地,双手交叠在地上,额头贴上去,慌张地道:
“月神在浮笙公主的宫殿中。”
浮笙?一想到在廿四境的针锋相对,无痕慌忙翻身下床,又急急忙忙地穿鞋,侍女一看,被他的举动吓到了,又心系他的安危,便张开手臂慌忙拦住。
“殿下,你这是要去哪?”
“让开!”
无痕粗厉的声音传来,侍女不禁往后退缩。无痕旋即便化作一道黑烟向着浮笙的宫殿飞去。
浮笙的宫殿和别处不同,因她是魔界唯一的公主,又深受魔君的喜爱,享受着魔界仅次于魔君的礼遇。她的宫殿,自与别处不同。
魔界鲜少能看到鲜花,多的是枯木怪石,也嫌少能看到长相俊美的动物,多的是青面獠牙的怪兽。但浮笙的宫殿中,有芙蕖,有牡丹,亦有不少诸如孔雀貌美的飞禽走兽。
可无痕无心留恋宫殿外的景物,他掠过芙蕖装点的池塘,踩过鹅卵石铺就的鲜花大道,径直地往浮笙的寝宫行去。
他也没有敲门,心急如焚地一掌推开了浮笙寝宫的大门。
沉璧坐于桌前捧着绢,正在穿针引线,听到声音,不用回头也知来人是他。她头也没抬,将针插入绢中,再伸手扯过线。
无痕看到沉璧身后床上躺着一个人,他便跨了进去,快步走到床边。
“离朱!”
他低唤着月神的名字,只是,当他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时,先是被吓一跳,随后情绪开始崩溃,他扭头问向在桌前绣花的沉璧:
“这是怎么回事?她的脸怎么了?”
沉璧终于将手中的活停了下来,她站起身,走至无痕的跟前,一脸平静地道:
“你眼睛也算明亮,可别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起码,父王送她到我这来时,她就是这副模样了。”
无痕听后有些心慌,一种前所未有的煎熬炙烤着他,拿宛若被刀刮过的浓眉此刻和额上紧拧的纹路汇合到一处,宛若被乱石激荡起涟漪的湖面,因投了某种毒药,苦楚浓得散不开。
“她现在如何?”
他低哑着嗓音道。沉璧虽说对眼前的兄弟没有多少情感,但是看到他自伤未愈,还跑来关心月神,一副痴情种的模样,难免有些动容。
“她仍在昏迷,乐观的话今晚能醒过来,至于她脸上被电流灼伤的伤疤,怕是要长久留疤了。”
无痕摇着头。
“不,她那么爱美,要是知道自己毁了容,她必然难以接受,可能还会做出些傻事来,我们魔界有那么多的名医和珍贵魔草,难道连她的脸都治不好吗?”
沉璧默而不语。她实在是没把握,能将月神的容貌恢复如初,若月神脸上的伤是刀伤或剑伤,那倒还好说,可她脸上的伤是被雷电击毁的灼伤,又是出自白帝的烁玉术,当魔君将离朱交给她时,也只是一句:“把命保住。”
她有些迟疑,看到无痕那惨淡的形容,不禁提了一嘴。
“听说天界有一种草药叫玄光之翼,或许可以一试,传闻此药甚是稀贵,花开亦难寻觅,你不妨等身上的伤好了去求掌管天界花草的花神,看看她能否赐予你。”
无痕听闻后,便站起身来,只丢下一句:
“我现在就去。”
沉璧连忙把他唤住。
“你先把身上的伤养好了再说,而且月神这两日内会醒过来,她若是醒了,你不在,我可招架不住她那个疯女人。”
沉璧收拾起针线和绢帕,端着一个小花筐,站立起身,对着坐回了床边的无痕道:
“你在这守着她吧!有什么事可以叫门外的侍女,我去三十四境躲个清静,我可不想见到这疯女人醒时疯疯癫癫的神态。”
无痕心知,在廿四境中,离朱一记撼星鞭甩打到浮笙身上,浮笙直接喷出了血。离朱一副为了寻蛇妖而置浮笙于死地的模样,如今浮笙不计前嫌地救了她,冷语相向便冷语相向吧!毕竟,有些果,也是离朱她自己种的,浮笙没有见死不救,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已经是莫大的宽容。
他又怎能,因为几句冷语讽语而多说浮笙半句不是?再说,浮笙是他父王最宠爱的女儿,地位甚至凌驾于自己身上,若非生的女儿身,估计魔君之位也轮不到他来继承。
当无痕再抬头时,沉璧已经飞离出了寝殿,殿内烛火明亮,他回头看向那张坑洼不平的脸,伸手去抓握起被下那只玉手,只是,那只纤细修长的柔荑,手臂上亦有触目惊心的焦疤。
沉璧前脚刚跨入三十四境,冷幽后脚便跟了上来,沉璧有些不满,掉转头去嗔怨道:
“怎么我去哪你都知道?莫不是你在浮笙身上装了什么跟踪器?”
冷幽抱剑在胸,英眉之下双眸炯炯有神,望着沉璧的眼光有关切,亦有一些他自己都解释不清的情愫。
“我没有在浮笙身上装什么跟踪器,我曾和你说过,浮笙是我认定的妻,她的身躯到了哪,我便跟到哪,刚刚,我只不过是在门外等你出来而已。”
“可我现在到的是三十四境,我要去见我的心上人,你也要跟着?你就不怕我一会会做出一些让你觉得难堪的事?”
她故意刁钻道,可冷幽只是摇了摇头。
“即便你想,刹魔也不是那种人。”
一句话气得沉璧将要吐血,可他还没完。
“虽然你在三十四境,但你别忘了,刹魔不在时,后裔一直尾随着你,若非我撞见,你都吃亏两次了。”
“谢谢关心!”
“应该的!”
沉璧被这榆木脑袋气得心脏受不了,她着实想不明白,自己的妹妹浮笙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呆瓜。
她甩着衣裙,抖了又抖,转过身去,大步辽阔地往宫殿群行去,每走一步,冷幽就跟一步,她停一步,冷幽便也跟着停一步。
她只想早点甩开身后的这个呆瓜,便提着裙跑了起来,可是身后的冷幽也跟着跑了起来。
她隐身,他也跟着隐身,还在隐身的空气里,和她笑着打招呼。
她终于折腾累了,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以正常形态慢步走在桥上。冷幽仍是在后面跟着,她冷不及防地边回头边说:
“你离我百米远好不好?我求你了!”
可冷幽没想到她会忽然转身,已经走到她跟前,她与他之间,仅一步而已,若非他及时刹住,她此时已撞到他怀里去。
她抬头看他,他转头去看了看四周,像一个侦兵在查探着军情,看四周是否有隐藏的敌人,良久,他才点头道:
“好。”
他往后倒去,倒着走的同时眼光还是停留在她身上。 她懊恼异常,但怎么说,冷幽也做了让步,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便自顾着往前走了。
三十四境,静谧异常,她久不久回头看一眼冷幽,发现他自觉地跟自己保持着距离,便很放心地朝着刹魔的寝宫行去。
她走至寝宫前,准备敲门的时候却犹豫了,举着的手起了又落,落了又复举起,却始终没有叩门板一声。
冷幽与她距离百米,只能看到她站在寝殿前,却始终未进门。看她在门外来回走动,几次来回后,她便折身往自己的方向行来了。
“你不是说去会你的心上人吗?怎么到了却不进去?”
“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说完话后,她便从他身旁绕了过去。
他如何能明白她强烈自尊心下掩盖着的那自卑心?刹魔已经知道了她的心事,也知道了她的那些不光彩的过去,她很在意刹魔对她的看法,怕他看不起她。
冷幽想不明白,她隔着层境从自己的宫殿飞到三十四境,一副急切想见到的模样,为何到后却又想原途折返?
“慢着!”
沉璧的脚步声应声而止,冷幽抱着剑走到她跟前,说道:
“你的寝宫住着月神,现在无痕在守着,你回去也不便。你既然来寻刹魔,为何未见便走?你若不愿意见他,可与我回宋城,宋城自有浮笙的住处。”
沉璧听后,死鸭子嘴硬地道:
“谁说我不愿意见他了!”
她冷哼了一声,白了冷幽一眼,便回头往刹魔的寝宫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