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雷鸣不断,林中山火骤起。
“啊!”
“啊!”
阵阵撕心裂肺的声音震得侍女不禁捂上了耳朵,北泽和白帝从空而将,看到痛到扭曲的雪沁在地上翻滚着,眼珠红得像血。
“丫头!”
北泽喊了一声便扑过去抱着她,却被她振臂一摔,摔离了十几米远。
“雪儿,他是北泽!”
白帝吼道!
雪沁转过身来,煞白如雪的脸上有着剑疤,她声音冷冷地道:
“这天地间的万物,都得死!”
她手一挥,风声骤作,厉风所到之处,万木摧折。她的蛇尾忽然席卷而起,卷到侍女,硬生生地将侍女摔向山崖,蛇尾着地,地皆崩裂。
“丫头!”
北泽看到她红色的瞳孔,仿佛滴出血来的模样,心痛得如同刀绞。
他飞到她的身旁,紧紧地抱住她,白帝见状,对北泽吼道:
“放开她!她着了心魔!你快放开她!”
北泽听到话反而将雪沁拥得更紧,她被他死死地抱住,忍不住暴怒,她的蛇尾一摔,直接将北泽摔打到地面上,北泽口里不禁吐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来。
“丫头,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
北泽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往外涌,她瞳孔的血色开始慢慢淡去,举着的手也像忽然失去了支撑一般往下垂落,继而她的整个身躯,亦柔柔地像化了的雪,开始慢慢向下滑落,晕倒在地。
北泽连忙爬到她的身边,双手捧着她的脸,那张煞白如纸的脸此时一点血色也没有,嘴唇也是黑得发紫。
“白帝,丫头这是怎么了?”
白帝看后,摇了摇头道:
“她身上的封印,可能解除了。”
北泽将她搂得更紧,继而又听见白帝道:
“你刚刚也看到了她身上的力量了,女娲之前封印在她身体里的神力开始在她的身上到处乱窜,她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操控这些神力,所以才会引得山林起火,雷震地崩。”
“丫头身上的封印是什么?又为什么会被解除?”
他之前一直以为雪沁身上的封印和靖玄一样,是需要男女灵修方能破解的封印,但是雪沁和司烨的事情弄得天下皆知,最后她也怀孕了,但是身上的封印仍是没有被破的迹象。
如今看到她的鱼尾被砍断,现出原形来,心中便也明白了九分。
“北泽,你们水神一脉以前皆是龙形,为何到汐宫以后便全是人首鱼身,对于这一点,你从来都不感到好奇吗?”
他背过手去,继续道:
“我见到雪儿的时候,我便知道她身上有封印,之前司烨和我提过,月圆和受伤之时,她皆会现出鱼尾来。我当时还在诧异,心想,天族的子民龙生龙,凤生凤,靖玄既是人首蛇身,我是人首马身,她就理应是其中的一类。因为,天族自有史以来,也没出现过变异。”
“前辈你说的我有些听不明白。”
北泽心里一直觉得白帝特别能东拉西扯,但就是讲不到点子上,他明明问一,白帝却变着法儿地给他答六七八九十。
“我的意思是,雪沁以及你们身上的鱼尾,皆是被女娲封印的产物。”
“这怎么可能啊?”
女娲都死了多少年了,难不成她还能挨个封印不成?北泽看眼前的白帝也不像喝过酒的样子,但说出来的话,却着实让人听了觉得糊涂。
“算了,我以后再听你说吧!眼下还是丫头的伤势最要紧。我想带她回汐宫,但昨日她伤没好,她身形又那么大,我怕她伤口着地,弄疼她。她今日既已好了些,我便带她回汐宫照顾了。”
白帝答应得利落爽脆。北泽抱起雪沁的时候心中还是隐隐地心疼,这种心疼,完全超越站在一旁只看热闹的白帝。
丫头,你怎么会摊上这样的爹?
北泽摇了摇头,抱着雪沁便化作一道光消逝了。
月下的西海岸,月光将沙子照射得如同银子一样雪亮,一身蓝色锦袍的男子怀中抱着一条人首蛇神的巨蟒向海中行去。
无痕本来躺在海岸上欣赏他着他的无边月色,看到男子手中的那条巨蟒后,不禁感到有些奇怪。他直起身来,瞬间化作一道黑烟溜回了魔界。
北泽抱着雪沁回到汐宫时才发现,自己站在结界之外,划损手臂将血滴于结界之壁上,结界竟然没有如往昔般裂出一道口子来,而自己的鲜血则顺着海底滴落。
鱼尾呢?
明明受了伤,为何不现出鱼尾来?
他转身的瞬间,发现身后根本就没有结界。他心中暗暗吃了一惊。他抱着雪沁往汐宫里走,发现竹林,屋舍,宫殿俨然,如平常一样,只是汐宫之外的结界,是再也没有了。
“来人啊!”
北泽喊道。
鲛人侍卫听见少君的声音后,连忙跑到北泽的跟前来。
“滴几滴血给我看看!”
鲛人侍卫二话不说,直接将手指划破,滴出血来,而他的腿仍是站立着,没有半点变成鱼尾的迹象。
北泽抱着雪沁,只觉得自己脚下犹如千斤重。汐宫的结界没有了,鲛人身上的封印也没有了。总有一日,鲛人们总会发现,汐宫的结界破了,可以自由出入了,而他们,也不受封印的束缚,可以随心所欲地去人间找自己心仪的对象,不用再受那断尾之邢了,而他们,也彻彻底底地失去庇佑了。
他闭上了双眼,只觉得自己好累。
父亲尸骨未寒,雪沁着了心魔,汐宫失去庇佑,也许明天,兴许就在当下,都有大批大批的鲛人往外逃逸,如若族人逃逸后,遭受他族的诛杀,他作为一族的主君,他又该如何?失去了屏障的汐宫,被无限地放大到外族的视线里,若被外族发现,外族会不会因贪婪而起杀伐之心?
他抱着人首蛇身的雪沁,缓缓地向宫殿中行去。
虞渊,司烨斜躺在梨花枝桠上,看着无穷玄寂的夜空。
云扶从远处飞来,靠在他身旁的枝桠上斜坐。
“太阳哥哥,你真的要跟月神成亲了吗?”
司烨没有回答。云扶捶打着自己的双腿道:
“那个女人,到处宣扬,说下个月要和你在西丘举行婚礼呢,你说气不气人?”
“她举行她的婚礼,你生气什么?”
司烨将双手交叉,枕在头上。
“我当然生气了!我跟你说,我可不喜欢她了,天天说自己要跟你成亲,我都没听你说过关于她的半句话,反正,这辈子,我只认雪沁姐姐做我的嫂子。”
云扶嘟着嘴说道。她看见司烨只是默默地听着,半晌也不多说一字,她气得一手往司烨的脑袋推过去,推得司烨都将要往下摔。
“太阳哥哥,你是不是榆木脑袋啊?雪沁姐姐都要嫁人了,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
“她要嫁人,便让她去嫁人,你别去打扰她,也别在她的面前提起我。她嫁给谁,都比嫁给我好。”
“为什么啊?我看你不只是榆木脑袋,还是被驴踢过的烂榆木脑袋。”
司烨只是不说话。他想起一连数夜去看她,她总是睡不好,原以为可以夜夜守着她让她安心入睡,只在天亮前消失就好,可不曾想到,还是被她发现了。
“你来都来了,什么叫就当你没来过?”
他想去见她,可是他又不敢去见她。
任凭云扶在旁又是激将法又是激怒法的刺激他,他始终不表一态。
一袭红衣从天外飘来,落于树上,女子一脸的笑意。她手上托着几件衣裳,递到司烨的跟前,娇声道:
“司烨,你看看,这是我给你做的衣裳。你看看,可还好?”
云扶在旁气得鼓鼓:
“狐媚样子,看见我就心烦。”
离朱心中顿生起火来,若非司烨在跟前,她保不准会对云扶做什么。递出去的衣服,横亘在司烨的面前,但司烨始终没有抬头看一眼。
“我不缺衣裳,不用给我做。”
“哦,我是闲来无事,所以.......”
“闲来无事?现下是夜间,你不留在天宫当值,跑到虞渊来,也叫闲来无事?”
云扶本打算转身欲走,看见自己的哥哥如此数落离朱,心里不禁得意了几分。她拍了拍手道:
“作妖的,总是会被神所收。”
云扶“哼”了一声,转身便飞走了。
“你......你......”
离朱有些生气,坐在树上,开始撕扯起那些衣裳来,一边撕一边哭道:
“我知道你不喜欢,你到底还要我怎样?你喜欢喝酒,我便学会了酿酒。你心怀天地,明是罪神可还是不忘司日,我这才回天宫勤勉地司起夜来。你不喜欢雪沁织的衣服,我便自己学着织给你,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到底还要我怎样?”
司烨只是闭上了眼,不想听也不想看,只是静默着。
她永远也不会明白,他喜欢喝酒,可是为了一个人把酒戒掉了。她也不会明白,他心怀天地,可是六界生灵都比不过心中所系的那只小妖。她更不会明白,他不是不喜欢雪沁织的衣物,只是,太多的变故让他学会了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