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是不是?是谁让你来的?你不知道刚刚那六界凝粹能要了你的命吗?”
说完后刹魔又喷出一口血来,一身玄衣的沉璧立在他的身旁,想到刚刚自己飞身想替他挡难,却没想到却令他分散了注意力,他将自己吸附到他的身边,转身护住她,不让她受伤,却也给了商洛有乘之机。
“我只是看到你有危险,并不知道那滴水珠便是六界凝粹。”
沉璧细声地应答,刹魔沉默不语,沉璧只觉得当下既愧疚,又尴尬。
抬头望,血色的晚空已被玄色逐渐取代,海岸又恢复了原本的寂静,那将商洛巫君拉入地狱的火山也被封印进地底里,只留下燃烧过后的灰烬,被风扬进了海里。
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刚刚那个人是谁?他怎么能调用六界诸水?刹魔,又为何要杀他?”
沉璧看见刹魔将欲起身,忙弯下腰去将他扶起,刹魔用袖子揩拭了一下嘴角的血渍,低声答道:
“他是水神之后。”
冷幽在旁,看到沉璧听到“水神之后”四个字眼后脸色便是一变,冷幽同样想不明白刹魔为何要杀商洛,只听得他吩咐了一句:
“走吧!”
旋即便和沉璧双双化成一道玄影遁去,他也只好跟着飞去。
魔界无人知道刹魔从何而来,只知道他美得不像魔,那种美,间于男女之间,像妖孽,却仙气飘飘,魔界见过刹魔的魔,都不知该如何去阐述和归位他的这一种美。
事实上,他本不是魔,而是神。一个不知出处却踩着累累白骨成长起来的神,他之所以成魔,一切皆拜商洛所赐。
若他没复活,那么,他可以放过商洛,但复活后,他又怎会轻易地放过他?
月色之下,西海的海岸死一样的沉寂。
风平浪静的海面这时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个身穿蓝色锦袍的男子破水而出。
北泽本打算给雪沁送几样她喜欢吃的点心,正走得欢快,却不经意间发现汐宫的水被尽数抽离。
父君居然动用了六界诸水?
不好,他心中惨道。
他急忙把点心转交给侍女,叮嘱了几句便急驰飞离了汐宫,当他飞出海面看到岸边奄奄一息的水魔兽时,他心里隐隐的难安。
近前一看,水魔兽吐出舌头极力地去盘地上的沙子,他的心里隐隐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心里一阵揪痛。
水魔兽看到他后,九尾不停地拍打着地面,“嘶嘶”地惨叫着,它似乎告诉它地底下有东西。
北泽心想水魔兽能伤痕累地出现于此,必然是他的父君召唤出来的,父君之前又动用了六界诸水,必然是遭受了什么劫难。
看水魔兽的表现,父君应是被埋于这地表之下了。
掌中的裂云笛横于唇边,笛声依约流云里,水声溅地海鸟起。
海浪如风席卷沙岸,沙岸被冲破,泥沙尽陷,沙岸硬生生地被海浪冲出一条海沟中,流云浮于地表,北泽踩立其上。
一个翻身,他便随着行云跃入海沟中,海沟宛如断崖,目之所及皆是耸立的峭壁,时不时还有裸露的巨石脱离山体顺着海沟滚落。
“父君!”
北泽心急,所处的地域除了海水便是泥石,一阵“嘶嘶”的声音传入耳中,九头九尾的花蛇通天的荧光在黑暗的海沟里明亮异常。
北泽顺着水魔兽的光源和声源寻去,只看到一具被烧焦的躬着身行的尸体,北泽那双极力闭上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眨跳着,世间忽然安静,直到他听到发自本体心脏跳动了一次的声音。
“父君!”
不!不!他忙奔向那具被烤焦的尸体,双手碰到那具尸体时他的眼泪不受遏制地如水流淌,不!不可能!
尸体躬作一团,他心痛到不知该如何去拥抱或如何去接他的父君,脸上的泪和头上的汗布满了他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
“咚”。
一块玉石从那具尸体的怀里掉落,他快速飞去飞到海底去寻找,当他在泥泞和岩石中刨出那块玉石来时,却发现那玉石上仍有血珠。
上面书了一行字:
“思卿兮感结,梦想兮容光。白云从此逝,雪梦泽中藏。”
没有人知道,那个怀里抱着玉石的老人,自己身体被魔火所焚之时,他为何要将寒血注入玉石之中护卫那一行字。
更没有人知道,他曾经穷尽一生也未能护住那个他此生最爱的女子,在那个女子将雪沁托付给他让他代为照料之时,卑微的他,仍是没能将藏于心中的爱意表露。
没人知道,他曾爱过那个女子,就连那个女子自己也并不知情。他守着这段未曾托出更不敢奢望回应的情,就如同守着一朵生长于深崖的花,静寂地开且落,只有独自一人的空悲喜。
心中她的身影亦随着时间的消逝而如云幻灭,他都快要记不清她的模样了。
让他觉得欢喜的是,北泽不负自己的期望,成长得很好,很出色,而且,也和雪沁暗结了连理。
他十分喜悦,将此消息传达给了白帝,却没想到回汐宫的途中会遭此横祸。
他的一生,过得实在太累,即便刹魔不来寻仇,他也想卸任寻鹤,等待羽化那天的到来。
只是,他遗憾的是,没能见到儿女的大婚,更遗憾的是,没见到雪沁腹中的孩子。
他至死都不知道,雪沁腹中的胎儿并非他的孙儿。
北泽挣扎着飞回那具焦黑的尸体旁边,手在抱起那具焦黑的尸体之时微微的颤抖,他从未,抱过自己的父君,未曾想过,第一次抱他会是这样的场景。
他将自己的父君抱于怀中,化作一道光便向白帝城飞去。
汐宫,侍女将糕点送至雪沁的竹屋中。
“圣女,这是少君吩咐我送过来的糕点,你快尝尝。”
“少君呢?”
雪沁问道。侍女摇了摇头,只道不知。
门外一阵声响,雪沁隐约听到有脚步声,她站起身来,只见门外君后带着几个女鲛人捧着红色的各式盒子行了进来。
雪沁弯腰行礼,恭谨万分:
“拜见君后。”
君后见状连忙扶她起来,柔声地道:
“起来吧,你有孕在身,要多休息。以后,就别跟我行礼了。”
她笑意盈盈,转身一个手势,侍女将红色的嫁衣送至她的跟前,她拿起嫁衣,说道:
“来,看看这嫁衣合不合身。”
雪沁打开手臂,君后将嫁衣披在她的身上并帮她将嫁衣穿好。
一袭云锦描金勾勒着雍容华贵的牡丹,内衬色如丹砂,外罩着极柔极薄的绯色鲛纱,将如流霞的嫁衣衬托得更为轻盈。
拦腰束以流云纱汐绣凤凰腰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玲珑巧致的身材。她宽大的衣袖间隐约能闻一股凤凰花的香味,妖冶的裙摆随着微风轻轻起伏,好似涌动着无边的赤霞,行动之间,自是风情万种。
君后看后都不禁赞叹。
“真是太美了,就是这身材,便已经美得不像话了,更别说,还有一张摄人心魄的脸,我儿能娶到你这样的美人,也真真是艳福不浅了。”
雪沁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红着脸,语道:
“雪沁哪有君后说的那么好?北泽经常说我是个丑丫头,依雪沁看,是这嫁衣绣得好看的缘故。”
旁边的侍女忍不住道:
“圣女好眼光啊!你这嫁衣还是君后亲手缝制的呢,你都不知道,君后已经缝了好些天了。”
君后看雪沁的脸更红了,怕她心里有压力,忙解释道:
“我这不是怕那些侍女做得不好嘛,我整日在宫中呆着也是闲着,别的我也不会,就会纺织刺绣,就给你做了这么套嫁衣,雪沁,你可还喜欢?”
雪沁点了点头,柔声地答道:
“喜欢。”
君后一脸的灿笑,瞄了一眼雪沁的肚皮,那平坦的小腹却被她看出儿女成行的许多意味来,她一想到儿孙绕膝,便开心地道:
“你早些休息,千万别累着,怀孕是件很辛苦的事,我把紫儿留给你,你有什么便吩咐她做就好,需要什么就差她来跟我说,千万别累到自己。”
雪沁刚想拒绝,说自己不需要人伺候,但是君后已经把紫儿叫到她跟前了,紫儿此时正弯腰向她参拜,一脸的诚恳。
君后一副好心,她也不好直接拒绝,伤了她的心,便只好弯腰道:
“雪沁谢过君后。”
君后转身离去,临走前雪沁想送一送她,可是君后却一步一回头,笑着说:
“留步!回去好生歇着吧!”
雪沁站于门前,看见君后走后,回头对紫儿说:
“你去帮我打听打听,少君去哪了。”
“诺。”
紫儿领命辞去。
雪沁转身走回房中,看到那置于桌上的大红嫁衣,忍不住用手去摸,嫁衣上那描金的硕大牡丹,栩栩如生,她一闭眼,眼泪不禁滚落了下来,脑中浮现的全是西丘那满树的梨花。
她的手不禁摸向自己的腹部,手撑在凳子上,站了起来,转身便向床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