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无奈的事情太多,高梵已经学会了无视。
高梵在找一个人,业内药剂师给她推荐的一个人。
那人叫车老汉,算是药农和掮客的一种。
她转了一圈,没看到与他们形容相似的人,转身准备再转的时候,瞅见小角落黑不拉萩的地方蹲着一人。
那人摊子上什么照明工具都没有,只有抽的烟斗时不时的冒出点点红光,倒是和他们形容的有点像。
高梵走过去,试探性的问:“车老汉?”
沉闷的咳嗽声从黑暗里传来:“是我,要什么。”
高梵又走近两步,隔着他的摊子递过去一张纸。
不多时,车老汉点亮了一根蜡烛,趴在上边仔细的看字。
良久 ,他狠狠的吸口烟,咳嗽两声,才道:“豆罗汉和地皮我这没有,我可以帮你收,保证真,但每两多加二十。”
高梵不知道自己点头他是否能看见,因此又出声同意道:“可以。”
听她这么一说,老汉把那烟斗往地上敲几下,站起来佝偻着背走了:“等着。”
根据其他药剂师所言,这个车老汉卖药草的钱,算得上是价格公道,像高梵这样第一次来的人,他会多收一些,至于豆罗汉和地皮每两多加二十,算是偏高的价格。
但这两种本就是稀罕之物,卖药人又最喜欢在这两种上作假,若是能多花点钱省去这些麻烦,高梵觉得这钱也算是花的值得。
从前,卖假药假药材的人是会被所有人戳脊梁骨的,真真是像老鼠过街。可是现在,假药遍地,简直就是明目张胆。
高梵在刚进入药剂师这一行的时候,曾经遇到过好几次售假药材的摊贩,她也买到过。
每一次都是让人很不愉快的经历。
都说每一次的相遇都是上一世老友的久别重逢,但这却让高梵有种她上辈子大概仇家遍地,老友罕见。
曾经刚买完没多久的药材,就被她发现买的菩提重是用最便宜的萝卜腌制然后烘焙成的。
高梵怒气冲冲的去找那家王正国药材店理论,人家却振振有词,说是有成本费,只退一半的钱。她那个时候年轻气盛,总觉得自己是对的,真理总站在自己这边,直接捅到了***。
至于结果,回忆到这里,高梵回首看了看那个卖假黄芪的摊子叹口气。
结果她这辈子都忘不了,***说她没有证据证明王正国药材店售假,她愿意花高价买萝卜干是她的事情,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人家把萝卜干当成菩提重卖给她。
那不是一场辩论赛,而是强大的一方对自己所作所为的袒护和镀金而已。
后来那家店还是被查封了,有个政府官员让高梵帮忙配药剂,她领着那人直接走到王正国药材店,拿起他们家的人参说:“呀,这家店把萝卜当人参卖呀。你们还让他开得这么大,真是厉害,我看不如就叫这家店的店主给你制药好了。”
隔天,那位政府官员特意又带着高梵往那绕了一圈,王正国药材店已经不复存在。
只是可惜了那些人参,全都是真的。
高梵用这种方式让很多假药材店倒闭,她记不住那些官员的名字,但她知道他们有求于她,所以办起事十分的迅速。
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帮那些购买者获得一些相对的公平,可她还是错了。
大概过了半年左右的时间,她路过一个村庄,景致很美丽,村民们也很淳朴。
有个寡妇,带着孩子,有一间小小的铺子,卖各种干货和一些常见的药草。高梵发现她的板蓝根块状是假的,而买这个东西的人,非常多。
她先是劝那位寡妇不要再卖假货,万一有人急用会误人性命,却被那寡妇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于是她朝周围的村民解释说这个是假的,并证明给他们看。
唔,结局十分不美好,她被村民们以闹事的名义关了一宿。
高梵并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有人已经相信,很多人也将信将疑,但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出声支援她?
那一夜,默默揩着眼泪的她终于想明白,寡妇的舅舅是那个村子的村长,她的堂兄是那个乡***的**。
富人不需要真理,他们有权势。穷人也不需要真理,他们懂得趋利避害。
她离开那个村子的时候发誓,此生不再踏入此村。
人心是热的,可经历的多了,也就慢慢冷了。高梵本以为可以将自己无法拥有的温暖多分点给别人,可她却不得不发现,那些温暖,在别人眼里,或许是毒火。
车老汉将高梵需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高梵点了现金给他,近万元的药材,拎在手里还没有个西瓜重。
山上的鸡叫了起来,白色从山顶一点点的扩散。
起风了。
高梵将身上的夹克过紧些,帽子又往下压了压。
她不需要跟别人有所交集,她只有走好自己的路就好。
她只是别人眼里,一个冷血怪癖的巫女而已。
*
回到楼下,天已经大亮,高梵开门,看到张卿坐在她家的沙发上,她皱了眉头。
张卿明显等了有一会儿。
“我敲了半天的门,也没听见回复,担心你出事,所以就先进来了。”
说着,熟门熟路的进厨房,把保温的豆浆油条端出来:“一大早去哪了,对了,把你电话给我,省的我找不到你。”
高梵站在门口没动,门依旧开着,她拽着门把手,心里很不爽,但不知道该怎么说。
张卿招呼她:“你进来,把门关上,洗手吃早饭。”
高梵拒绝:“我不吃。”
“你豆浆要不要加糖?”
高梵的声音里透着疲惫:“我说了,我不吃。”
张卿加了半勺糖进去,“你直接喝还是我给你倒进杯子里?”
高梵火了,门被狠狠的弹在墙上:“我他妈的说我不吃,你听不懂啊,不吃,不吃,不吃!!!”
张卿举起来的手就那么的顿在半空中,诧异的望着她,好一会儿,把豆浆放在茶几上起身,“别发火,我先走了。”
高梵呼口气,心情平复下来:“为什么我的拒绝你听不懂?”
张卿笑的有些尴尬:“女孩子不都是口是心非么,再说.......”
再说,她从来没有拒绝过他任何事,从来都没有过。
人总是喜欢把一切看的理所当然,却忘记了这世界从没有永远的理所当然,即使有,也不属于他张卿了。
“等等。”高梵让到一边,指着那些东西道:“第一,把早餐带走,我不吃那些东西,放我这不过是糟蹋食物。第二,把我家钥匙给我。”
张卿顿了顿,贴身的西服似乎不好取东西,他花了一会儿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解下来,递给高梵,侧过身大迈步走了。
脸色有点臭,也有点冷。
“早餐。”高梵提醒他。
“你自己留着吃。”他停了下脚步,声音似乎是从鼻子里冒出来:“真不想吃丢了就是。”
男人大迈步的走了,还是如从前的性子。
高梵却再也找不到从前的那份依赖。
有短信进来。
点开看,高梵忍不住的就笑。
【醒了吗 我能打电话吗】
像这种没有标点符号的短信,她认识的人里,除了宗震烁再没有其他人有这个习惯了。
她回了一段空白过去,这人的电话很快的响起。